林知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耳边不停地回荡着那声“小安”。

  “小芝”、“小安”,季狗口中的这两个称呼都让他感到恶心。

  巨大的咖啡杯停止旋转,两人之间的标记让季时谨清晰地感应到他的情绪,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背后的伤有点疼,可能是汗渗进去了。”林知安压下心底的憎恶,放松神经让腺体中属于季时谨的信息素控制自己。

  顿了顿,季时谨说:“回去擦药。”

  “我想和你一起坐摩天轮,”林知安攥住他的衣摆,撒娇般地说,“时谨,坐好摩天轮再回去吧。”

  “好。”季时谨轻轻触碰着他手背上被烟烫出的伤口。

  摩天轮的座舱缓缓上升,林知安往嘴里塞了根西瓜味棒棒糖,趴在玻璃上向下望,指着不远处一个漂满各种小花灯的湖说:“时谨,那边有好多情侣在放花灯,待会儿我们也去放一个吧。”

  季时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绚烂的光点,犹豫道:“你的伤……”

  “没事没事,不差这一小会儿,”林知安晃了晃他的胳膊,放软声音说,“时谨,去吧。”

  “放完花灯必须回去。”季时谨说。

  “嗯嗯。”座舱即将抵达最顶端,林知安拿出手机,胳膊搭到他肩上,“现在这个高度正好,我们一起拍个照。”

  季时谨手机里的照片几乎都是被季临拽着拍下的,还没和家人以外的人合过照,他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于是有些僵硬地扯起嘴角,让自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林知安将镜头稍稍向下移动,将玻璃窗外的大半个游乐场的璀璨灯光全部照进去,对照片中的季时谨露出一副花痴的表情:“我家时谨真帅啊。”

  环绕在鼻尖的浅淡白芍花香令季时谨感到心安,抬手碰了下他被棒棒糖撑得鼓起来的脸:“小安也好看。”

  林知安痴痴地笑起来。

  季时谨买了一整箱花灯,从里面挑出一对情侣小兔灯,蹲到湖边把花灯放到水面,花灯刚漂出一小段距离,就被他伸手连同林知安放的那个一块捞了上来。

  “怎么了?”林知安迷惑。

  “它们会分开。”季时谨的眼睛里透出一点儿天真。

  林知安感觉他的天真有些可笑,倾斜脑袋做出一种茫然失措的表情:“怎么办?我不想让它们分开。”

  “我去买几根绳子,在这等我。”季时谨把两盏沾了水的兔子灯放到地上。

  “好。”林知安点头。

  季时谨去卖情侣手链的摊位买了一把红绳,用红绳把花灯成对成对地拴到一起,然后轻轻地将灯放到水面。

  看着逐渐漂远的小兔子灯,林知安很轻地问了句:“你喜欢我吗?”

  季时谨认真地想了想,说:“喜欢。”

  “因为我对你很好?因为我爱你?”林知安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四周的灯光落进他眼中,将那双桃花眸衬得惊心动魄。

  “嗯。”精致漂亮的眼睛让季时谨呼吸一滞,前倾身子将唇贴近他泛着一点儿粉的眼尾。

  林知安闭上眼睛,不出意料,季时谨的这一吻果然没能落下去。

  他睁开眼睛看了季时谨一会儿,然后伤心地低垂下睫羽,声音极轻地问:“易感期后,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你对我很好。”季时谨扣住他的手,“小安,我会喜欢你很久。”

  “记住你说的话。”林知安低垂的眸子泛着冷意,抬头看他时却又笑弯了眼睛。

  被红绳拴到一起的小兔子花灯已经漂到湖中央,一眼就能望见那两只贴得极近的小白兔灯。

  季时谨和他一块将箱子里其它花灯全部放出去。

  林知安指尖沾到一点儿冰凉的湖水,季时谨用纸巾帮他把手上的水擦干,然后将林知安被烟烫伤的那只手捧到唇边,他想亲吻那道疤痕,当唇瓣接近时却感觉恶心的难受,把嘴唇抿得很紧。

  见他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林知安抽回手:“回家吧,我有点困了。”

  “饿了吗?我们去吃宵夜?附近有条小吃街,我们去买你爱吃的烤鱿鱼。”季时谨抓住他的手不放。

  “我还想吃红糖冰粉、章鱼小丸子、脆皮年糕、香草味冰淇淋……”听到吃的,林知安顿时就来劲了。

  季时谨受不了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蹙眉站在摊位旁咳嗽。林知安把刚烤好的鱿鱼串凑到他嘴边:“尝一口,就一小口,不好吃再吐出来。”

  季时谨有些嫌弃地咬了一小小口。

  “怎么样?好吃不?”林知安眼神期待。

  “还行。”季时谨说。

  林知安把一整串鱿鱼塞进他手里。

  “不吃,摊位上的东西不卫生,你最好少吃点。”季时谨把鱿鱼串还给他,“回家你给我做,把你喜欢吃的东西都给我做一遍。”

  “我几乎啥都吃,你是想累死我么?”林知安一口把鱿鱼咬掉大半。

  “你不吃青椒和姜。”季时谨说。

  林知安愣了愣,这才想起与季时谨见面第二天时的事,那天他在季狗旁边吃面条,把面条里的青椒和姜全部挑了出去。

  季时谨的记性和学习能力都很好,如果想真心对待某个人,那个人一定可以被照顾的很好,原书中的主角受蒋择就是如此。

  两人从小吃街的西头逛到东头,逛到将近十一点,周末出来玩的人很多,几乎找不到没有乘客的出租车。

  于是季时谨去扫旁边的电动单,说:“这是我第一次骑。”

  林知安看了他一会儿,说:“挺稳的。”

  季时谨笑了下:“你没驾证开车也挺稳的。”

  “看着稳而已,心里慌着呢。”林知安看了眼手机导航,“四十多分钟的路,怪远的。”

  “我可以在附近买套房。”季时谨转过头,借着路灯的光凝视他的侧脸,“以后每个周末都过来住,陪你在游乐场玩个够。”

  “好啊。”林知安额前的发有些长,头发被夜风拂乱,遮挡住半个眼睛。

  季时谨伸出手帮他把那缕柔软的发捋到旁边,却看见他额头处被遮挡在头发下的淡淡的疤痕。

  那是他误会林知安窃取季氏资料时用咖啡杯砸的,那时碎片飞溅了一地,鲜红的血顺着皮肤滑落进林知安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有泪水也有血水。

  季时谨的目光不自觉地下移到他手背被烫出的疤痕,心口忽然一滞,整片胸腔沉甸甸的难受得很。

  街边的行人很少,道路两侧传来一阵阵聒噪的蝉鸣。

  “别回头,后面那辆车在跟着我们。”季时谨语气凝重,“把地址发给我哥,告诉他有人跟踪。”

  因为要看导航,林知安的手机一直亮着,他淡定地低下头看手机屏幕,快速把地址发给季临,在聊天框输入一句简短的话——跟踪!

  身后的那辆面包车始终与他们维持着一定距离,前方的岔路口有一条通往郊区的小路,身后的车辆猛然加速挡在另一条路口前,想将他们逼上通往郊区的那条路。

  “别过去,郊区比这危险。”季时谨停下车,冷淡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七个,手里拿着东西,全是不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找机会绕过他们的车往主路跑。”季时谨把林知安护到身后,攥紧了手中的电动单车,在人冲过来时抡起电动单车砸过去。

  “嘭嘭!”金属棒与车身的碰撞声响起,季时谨用了全力,快速放倒其中四人,其余三人趁机绕到左右两侧,他只来得及应对一边,解决完左侧的两人时,听见右侧传来一道金属清脆的撞击声与身体沉闷的倒地声。

  林知安和他一样手里拎着电动单车,趁他稍稍愣神的功夫把刚爬起来的两人抡飞出两米远。

  “不是让你跑吗?”季时谨竟滋生出莫名的安心感,转过身向他敞开后背。

  “好不容易把你追到手的,哪能说丢就丢。”林知安警惕地盯着再次冲过来的那群人,抬起车挡住铁棒,同时伸出腿往其中一人小腹下方狠狠一踹。

  那名Beta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捂住重要器官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第二声凄厉的哀嚎响起,季时谨学着他的招式,使劲往距离最近的那人小腹下方踹。

  看着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的同伙,另外五人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片刻后,七人全部捂着疼到近乎炸裂的部位弓着腰倒到地上。

  林知安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季时谨身上,被铁棍砸到的右手臂和左腿阵阵抽痛。

  “你先走。”季时谨绕到车后面看了眼牌照,转过身时见林知安还在原地等自己,心口忽地一暖。

  “一起走。”林知安的目光很平静,眼神里透着一种让人坚定的力量。

  “嗯,一起。”季时谨拧动车把,绕过倒在地上的几人。

  林知安被铁棍砸到的右手臂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缓了一会儿才使上劲,艰难地转动车把。

  躺在地上的一人忽地起身,手中闪过一道冷冽的银光,将锋利的刀尖对准季时谨的腺体。

  “小心背后!”林知安边朝季时谨的方向吼,边跳下车朝他背后扑去,用力抱住季时谨为他挡刀,任由尖锐而冰冷的刀尖深深刺入后颈下侧的那块狰狞的疤中。

  季时谨疯了似的抓住那个人的脖子将他甩开,颤抖着手臂抱住林知安,惊慌失措地盯着插进他身体的那把小刀。

  “别怕,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季时谨发颤的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恐慌,温热粘腻的液体淌满他的双手,他感觉很冷,大脑一片空白,居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医院。

  他不敢碰林知安背后的刀,把林知安抱上那辆面包车,坐在驾驶位上慌乱地寻找车钥匙,下车扯住一个人的领子吼着问车钥匙在哪。

  那人勾起一个恶劣的笑,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季时谨的双眸一片赤红,抬起沾满血的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

  远处照来一阵光,赶到的季临快速下车冲到他面前检查他的伤势。

  季时谨却甩开了他,把衣服被血浸湿一大片的林知安抱上车,发颤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哥,快去医院!”

  路上,季时谨拼了命地释放安抚信息素,一遍遍地抚摸林知安的手安慰他,用哽咽的声音告诉他别怕,告诉他自己永远都在。

  林知安很轻地握住他的手指,用微弱的气音说:“你没事,真好。”

  季时谨的心脏猛地一窒,手居然抖得更狠了。

  “我不疼。”林知安苍白的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

  原来你也会有这种犯贱的表情啊,季时谨,我说爱你,你说我犯贱,可我是装的。那现在喜欢我的你呢?是犯贱吧?你真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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