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敏感

  ◎握住他的手◎

  通往出租房的公交半小时一辆,他们得去对面坐车,过马路时丁玉下意识牵住李墨安的手,直到抵达站台才松开。

  他对了下班车抵达时间,结果只需要等五分钟。刚准备开口,却发现少年怔怔盯着被他抓过的手看。

  “怎么了?”

  后知后觉方才做了什么,丁玉不好意思笑笑:“老毛病又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还没从青年干燥温热手心回神,李墨安收手用食指慢慢感受残留的温度:“没有哦哥哥,过马路就是要小心。”

  听闻,丁玉沉默站在角落。猜不到哪句话触动他,李墨安坐在木椅上,伸手勾住青年垂在身侧的小手指。

  “哥哥——”

  听不出哪里的口音有别样缠绵,丁玉看着明显比旁人都要白几度的安墨没吭声。夏天的气温太高,令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的中指被李墨安不轻不重从底按压到顶端,又在指甲上慢慢绕圈,像是种无声安慰。

  两人对视间,李墨安从丁玉眼底看出些许茫然,心下不由得有些泄气:他没有懂自己什么意思。不过转念一想,猜测丁玉或许都没经历过人事。

  李家在后代十六岁时,便给他们安排成人前需要懂的知识,可李墨安不同,就算想跟他学知识的人如过江之鲤,他毫无兴趣的模样让家长不免有些担心。

  就算将人放在他床上,李墨安能毫不犹豫抄起球棒击碎床头灯,吓得人捂住脸仓惶逃离。实在没办法了,李家将小儿子送往国内,说不定能喜欢上内敛含蓄的同胞。

  没想到,还真让李墨安在第一周便找到了。

  就算丁玉一脸迷茫看着自己不断轻蹭他的手指,李墨安也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么反差这么大的面孔。他忘不了那晚轰动整个酒吧的妖精,也被现在他身上的干净与懵懂吸引。

  在他见到的人里,没有人会将这两种气质完美糅合,再放在美好到想把他弄哭的脸上。

  开往城市边缘的公交姗姗来迟,丁玉这才抽手慌忙上车。

  公交缓缓驶离,李墨安看向因奔跑呼吸有些紊乱的丁玉,视线被他眼底泛起水光吸引。

  “我以为哥哥不会让我跟过去了。”少年声音掩不住落寞,抬手间森林上空的冷香快要将丁玉吞噬。

  ——好香。

  心底腾起莫名其妙的委屈,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少年身上的气息感到熟悉。这样也太像变态,丁玉抬手抹去眼底湿润。

  李墨安却知道为什么,不过这样的人有肌肤饥渴症的话,会不会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拐走?

  别有用心人之一的家伙心思开始活络,准备进行下步计划。

  窗外熟悉景象渐渐远离,等路边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一多,筒子楼也快到了。

  公交报站声淹没在熙熙攘攘的车鸣中,李墨安跟在青年身后下车,目光粗略在周围一扫便对这里有了底。

  丁玉偏味控,害怕孤独,还很容易哭。

  分析到最后时李墨安顿住,为了证实第一个猜想,他故意落后半步让行人从他身边经过,等与丁玉相隔几人后才提高声音呼唤:“哥哥!”

  听到少年呼声后丁玉茫然回头,看到远远落在后面的李墨安后慌了脸色。

  还没等李墨安得意,下一秒注意到周围人故意往丁玉身边靠。他五官瞬间冷下,率先拨开挤在身边人群,力度大到有人谩骂。

  不敢与这么多双眼睛同时对视,等他住李墨安手腕时,丁玉才憋住快要流出的泪。

  证实丁玉对特定气味的人有肌肤饥渴症,但这两者一般来说不会重合,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联想资料一年的空缺,他认为是掩盖丁玉信息人做的手脚,尽管这人很能藏,可李墨安最擅长揪出阴沟里的老鼠。

  穿过仅容两辆轿车并肩通过的小巷,这才抵达丁玉住处。从未见识到会将被子晾在走廊栏杆上,饶是李墨安也掩不住心中好奇,探头打量贴满小广告的楼道口。

  住处跟学校一样层高,也只是勉强比一二楼少些花花绿绿小广告的区别。等丁玉掏出钥匙开门,下午四五点的阳光刚好落在房间靠窗的床边。

  他没有多余的拖鞋,只能递给李墨安之前赠送的软底绣花布鞋,这个尺码对丁玉来说偏大,穿在李墨安脚上兜不住半个脚跟。

  “家里只有水和——呃,过期了。”丁玉关上冰箱,准备倒水时又发愁:这里连汤亚都没来过,他也不曾想会带人进门,所有东西都是独一份。

  甚至比丁玉自己都清楚接下来要解释什么,李墨安背过手贴近丁玉耳垂,冷木香混合呼吸轻飘飘落在那颗令人怜爱的小痣上:“哥哥是不是只有带过我回家呀?”

  出人意料的,他没第一时间等到丁玉回复,而是看着那颗小痣周围的白雪逐渐被桃色取代。

  “哥哥。”

  两人之间的气息缠绵,丁玉偏头对上那双冰蓝色眼睛,此刻的瞳孔深处见不到一丝光。察觉面前青年桃花眼又泛起水光,李墨安歪头疑惑思考,他这又是因为什么哭?

  走街串巷的小摊小贩孜孜不倦吆喝着,在外人听起来很平常的动静,对丁玉来说却是从黑暗中远远飘来般朦胧。

  感官尽数被面前少年掠夺,森林独有神秘气息铺天盖地向丁玉压来,就在那颗小痣快要落入虎口,敲门声划破了两人之间已经变得不对劲的气氛。

  大梦初醒般,丁玉眼中的水光与迷离尽数散去,只剩梦醒般不可置信和胆怯。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的节奏成了丁玉耳中的索命曲。

  “不开门吗?”

  差点得到甜头的李墨安哪能这么善罢甘休,手以不容忽视的力度按住丁玉的腰,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钥匙入孔的声音吓得丁玉满身冷汗,挣扎躲开李墨安的手臂猛地开门。

  “呀,小丁你在家呀!”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女人拍拍胸脯故作惊讶:“哎呀哎呀,你真的吓死我了。”

  勉强分辨出面前人是这一层管理员,丁玉捂住头晕眼花的脑袋:“你怎么又在开我家门。”

  听他这么说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哎呦呦你说你这个小帅哥,这不是天气预报公布有雨,我——”

  她剩下的话被站在丁玉身后的少年生生吓回。

  从未在筒子楼里见过这张脸,管理员刚抬手准备开口询问,却对上李墨安指间亮得反光的尖锐,以及还有嘴角勾起的诡异弧度。第六感暗示的恐惧令管理员赔笑转身下楼,步伐凌乱到差点摔在楼梯口。

  等到女管理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他瞬间关上门再加反锁,丁玉才找到些许安全感靠在柜边,无奈对餐桌边的少年笑笑:“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或许时隔几年再次见到云修然的缘故,他开始对周围一切疑神疑鬼,生怕那条疯狗就藏在暗处伺机发动攻击。

  只要闭眼便能感觉掐住脖子的手还没有离开,一点点收紧就是为了欣赏他濒临窒息时那副崩溃模样。因为伤害他的就是心理医生,所以在被救出后丁玉压根无法接受心理疏导。

  注意到丁玉情绪变得不对,李墨安率先退出他能感知到的范围,并将声音放到极缓不断重复特定的几个音调。这是他几岁时在森林无意间捕捉到可以令人神经放松的频率,应该对丁玉有些用处。

  几个呼吸起落后,他桃花眼恢复成先前清明,李墨安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