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云 ◇

  ◎风雨前兆◎

  下课后宋永元总算逮到机会, 询问自己好奇已久的事情。

  “你就这么让那个安墨住进家啊,就不怕他也是想害你的吗?”对于丁玉过往,他也能猜到一星半点儿, 现在甚至比汤亚都替人提心吊胆, “实在不行, 跟江开一样,让他找个人合租不就好了。”

  听到他说这些话,丁玉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宋永元比自己还要上心。

  总觉得事情发生太突然而且进展过快, 快到就连心大的宋永元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借用一句话说便是:谁给他灌了迷魂汤。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宋永元刚提到江开,从教室后门便走进来戴帽子的男生。

  只是丁玉正在讲台上忙着交结课作业,压根没有往后看, 再者江开坐的位置正好是空调的死角, 直到丁玉回来也没发现教室异样。

  “怎么今天的课都是连着的?”他递过老师给的评分,“这个档次,咱们平时成绩是不是就是满分?”

  “唔——”

  强迫自己注意力从江开那里收回, 宋永元点头:“牛啊兄弟。”

  就算丁玉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个专业, 但依旧将绩点拔得极高, 只可惜他参加的活动不是很多,不然丁玉能囊括所有能拿的奖学金。猜到宋永元心中所想,他反而无所顾忌开口解释。

  “这个学期我几乎没参加什么东西,接下来会很忙,只能将平时成绩拔高点。”

  宋永元故意走在丁玉左边, 挡去江开望过来的目光, 祈祷能带人顺利走出教室。

  可惜, 横跨大半个校园就是为了来见丁玉,江开怎么可能会眼睁睁让人离开,当下起身快步往这边走。

  戴得好好戴帽子也被他摘下,露出惨白面色与通红双眼,走动间垂在身侧双手紧握,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亲眼目睹这幕,吓得宋永元原地蹦起,几乎是哭着将人往门外推:“快跑!”

  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个踉跄,丁玉扶住门框才站稳。

  “后面有鬼追你?”

  说话间,江开已经抵达两人身边,狠狠推开挡在丁玉面前碍眼的家伙,握住他肩膀的手力气大到吓人。

  “丁玉!”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便被推到墙壁生生撞了上去,新伤加旧痛令人眼眶发酸,就算不想哭丁玉眼泪也瞬间流下来。

  本就没想惹哭他,原本气势汹汹的江开反而慢慢松开手,不知所措站在门口捏紧了衣角:“抱、抱歉。”

  “你怎么又来!”

  宋永元张开手臂像个老母鸡似得护在丁玉身前,眉毛都快打成死结:“难道通报上没说,以后不许你靠近丁玉吗?!”

  像是听到令人不安的话,江开面容有些惶恐,他慌忙摇头摆手解释自己并没有那种想法,这次来除了说迟到近一周的道歉,还有那个人要求他转达的信息。

  一想到那个人,他身子控制不住颤抖。

  “丁、丁玉...”身上有那人放置的监听器,江开不敢让青年赶紧跑,他声音就跟被掐住似变得尖细,“地下室,小水池,里面有条小毒蛇。他在哭,他在闹,可他永远跑不掉。”

  江开不知道当年发生在连城的绑架案,他以为这只是首□□歌谣,可注意到面前人面容血色尽数褪去,这才意识到云修然让他重复的东西并没有那么简单。

  于此同时,耳麦里传来令人脊椎发凉的冷笑,随之而来的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呓语。

  “再说一遍,靠近他,声音记得放到最缓。”

  借助云修然的身份,被丁玉送进警局的江开免去留有案底,甚至还能偷偷恢复了月底参加国赛领队的资格。

  作为交换的,便是他必须要按照云修然的要求给他做几件事。

  而第一件,便是对丁玉唱能唤起他心底恐惧的歌谣。

  “地下室,小水池,里面有条小、小毒蛇。”呼吸声断续,尾音奇怪的都用同一种声调下压。

  他们学院这座教学楼光线并不是很好,不同于综合楼上方还有整块天窗采光,如果遇上天气不好时,连带整条走廊伸手只能看见五指的轮廓。

  在这种环境下,江开终于意识到云修然口中说的,美好到恨不得亲手打碎这份脆弱是什么感觉。

  眼前青年似乎濒临崩溃极限,瞳孔里的光芒开始涣散,手无力扶住墙壁,却没有着落点滑落在身侧。

  简单白衣黑裤遮不住他想让人攥在手心的贪欲,想将其捏在手心看他因恐惧不住颤抖。

  极力压下心中暴动,江开呼吸声愈来愈急促,连带说话声调都变得怪异。宋永元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还以为自己跟丁玉穿越到灾难片里,当下抄起脚边草稿狠狠砸到江开脸上。

  “丁儿!跑!”

  本就没好的手腕经过宋永元这么一拽,疼得丁玉差点没捂住到嘴边的惊呼。现在正是班空间隙,下波来这里上课的学生还没有来,宋永元满脑子想的只有赶紧带丁玉出去。

  “他、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幸好上课的地方楼层不高,再加上教学楼走廊弯弯绕绕,等他们逃出来也没见江开追上来,两人这才坐在路边长椅上大口喘气。

  不知是不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给了丁玉安全感,他只深呼吸几次便找到了自己声音。

  “你本市人。”

  他用的肯定句,宋永元点头。

  丁玉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陷入沉默,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相信他接下来说的话,哪怕是相处三年之久的舍友。毕竟这件事的真相如果捅出去,引起轩然大波的可不仅是那些媒体。

  再加他现在已经成年,肯定不会再受未成年保护法隐瞒住他的相貌。在模特这个行业,如果一张脸与受害者牵扯上关系,无论丁玉先前做过多少努力都会化为泡影,人们见到他只会扔下一句轻飘飘的——哦,那个被绑架的啊。

  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不亚于给丁玉带来二次伤害,更何况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就像坐在三楼筒子楼的云修然,不知道自己脑袋上落下独属于狙击枪瞄准的红点。

  跟人讲道理,跟鬼只能看谁先动手更快。上次给他警告已经是李墨安所剩无几的耐心,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还敢再派人来骚扰丁玉,简直就是不把李家放在眼里。

  狙击手看到的画面同步传到李墨安身前投影屏,对那间赝品的房间毫无兴趣,他摘下围裙挂在架子上:“先别动。”

  手机亮起,弹出来条信息。

  “怎么又是酒会?”

  看清内容后李墨安回拨电话,顺势示意狙击手移开枪口,摔进沙发上听对面人跟他胡扯。

  不知说到了哪个点,他原本兴致缺缺的眼睛亮起,像是得到什么好玩信息后重复:“全部的?”

  直到确定来宾名单,李墨安才收起先前百般无聊的神情,他迫不及待想看云修然惊慌失措的模样,只可惜他哥看不到这么好玩的东西。

  “当年监控找到了?”

  “就连诊所一天倒几次垃圾都清楚,”李墨晟无奈,不知道这个弟弟怎么总是揪着跟旁支有关系的人不放,甚至都动用平日用不到的防卫,“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李墨安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接着询问:“你看过了?”

  “没有,你的东西我哪敢擅自乱动。”还没等借此机会要求李墨安去临市出席几个会议,电话再次被单方面利落切断。

  只要动手云修然防范措施做得都谨慎至极,甚至连当天下雨鞋底会有泥泞这种破事也能伪造出来,不过也正是他这种吹毛求疵的苛刻行为,才给了李墨安抓住把柄的机会。

  录像还是经过加密处理,甚至都不用李墨安交给家族专门的处理人员,他都能猜到云修然这种手段是跟旁系学来的。

  遥控器按下,弧形落地窗接二连三垂落下遮光帘,切断光源室内昏暗,只剩李墨安面前的幽幽蓝光。

  画面一阵晃动,摄像头像是被人拿在手里那般不稳定,男人鞋跟落在石阶,听起来像是下了三阶的距离,落在李墨安耳朵里却经历整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屏幕依旧漆黑无光,录像却还在继续,偶尔会有点白色滑过,但快得就像是眨眼般迅速。整个房间就像浸透了水,所有声音都被吞噬在波光粼粼的水底,没有任何响动。

  象征进度条的东西依旧在缓慢推动,屏幕中依旧是以固定节奏闪现过白色,直到画面进行到最后李墨安也没有动。

  拿起遥控按下重新播放,不过这次李墨安没有坐在沙发。

  他起身一点点向后退,等整个后背都贴在墙上寒气席卷全身,李墨安这才意识到监控里并不是什么黑暗,而是摄像头怼到丁玉眼睛,偶尔出现的白色是什么更不言而喻。

  将音量滑动到最高,勉强捕捉到细微响动,那不是什么呼吸声,而是少年时丁玉无助的哭泣。

  可他太害怕了,害怕到连哭都不敢出声,已经压抑到像是呼吸的动静。

  “......”

  活了十八年,李墨安从来都没有过,想将所有级别的痛苦全部施加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恨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