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追忆 ◇

  ◎他没有那么单纯◎

  与此同时, 图书馆消防楼梯间五楼,少年翘腿坐在扶手上,托着下巴打量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的黑影。

  似乎没想到对手这么弱, 他打了个哈欠, 用手中变形的钢管敲敲栏杆。

  “无聊。”

  钢管有节奏敲击, 李墨安目光在墙角那团阴影上一扫而过。

  他像是想到极其好玩的事情,微抬手腕点住许信鸽布满伤痕的手:“叫得挺亲密呀,怪不得能做这没脸没皮的事。”

  李墨安指的是论坛上的帖子,虽然题目表达出他心底最深渴望。

  后来有跟帖说丁玉是上面那个, 只要是能让丁玉体会到极乐还不痛苦,反正也有躺着便能舒服的姿势。

  对于这方面,他完全展现在国外生长才有的奔放,等到时候对丁玉火力全开,李墨安不相信他哥不被他技术折服。

  想到这里, 李墨安似乎意识到他还得好好谢谢许信鸽, 不然到时候坦诚相见——要不被丁玉打下床,他都不相信。

  地上人影微动,少年歪头眨眨眼, 察觉对方貌似有话要说, 将钢管搭在肩膀上微微弯腰:“什么?”

  直到快凑到许信鸽嘴边, 他才听到对方说的是疯子。

  像获得了不起的赞美,李墨安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沾血的眼角令他面容显得更加鬼魅,不顾保镖阻拦伸手按住许信鸽的右手。

  “你就是用这只手,将他推下去的吗?”

  意料之中得不到回应, 装作耐心耗尽的模样, 李墨安估摸了五楼到一楼的距离:“要是我, 肯定很喜欢身子腾空的感觉。但哥哥不是,他会很害怕,上个让哥哥这么害怕的人,我差点打烂他的耳朵。”

  末了,他伸手比划出□□的模样抵住人的太阳穴:“你觉得呢?”

  毕竟是在学校,这里还有丁玉,对许信鸽的教训也只是点到为止。

  “从五楼滚到一楼,就算是神仙也遭受不住吧?”

  眼见他真的有这种意图,保镖慌忙开口出声阻止:“少爷!”

  不是他们担心,毕竟李墨安最近的动作引起老先生的注意,李家上层开始密切注视他的动态,甚至都开始准备调查丁玉先生。

  就算李二少爷能力不俗,但目前李家还是老爷子掌权,家族真正继承人还没有定下来。

  不能在这节骨眼惹事,他们好声相劝,生怕李墨安的动静在国内太过闹腾,导致老爷子强行将人带回老宅。

  整治一个云修然已经是老宅那边做出让步,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旁系那边的人,现在都在说是李家二少看人不顺眼准备动刀。

  “放开,我不动他。”

  厌恶做任何事都要守规矩,要是他守规矩,李墨晟也不会巴不得将公司事务都塞给自己......

  再联想到那天晚上丁玉说的话,李墨安直接别断手中钢管。

  他从未这么烦躁过。

  消防通道经过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前来背书的学生。

  听到门外脚步声渐多,李墨安起身头也不回地下楼,保镖们随之跟上,离开前擦干净了李墨安留下的指纹。

  直到一楼关门声传来,许信鸽才在学生惊呼中慢慢坐起,捂住似乎被打断的肋骨轻咳,抬手拿出放在衣兜的手机,结束已经录了近半小时的音频。

  几乎不等他犹豫,他瞬间将文件转发给丁玉,想让人看清他百般呵护的少年真实面貌。

  只可惜,短信刚传到丁玉手机,便被随之而来的一大波木可家信息压到了最底下。

  与人在教室复习,结束后刚好开始上课。

  瞬时记忆让丁玉成为全班最快交上答卷的人,在宋永元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耸耸肩,表示这种程度的测试题有些过于简单。

  他自学能力还算不错,否则也不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考上连大。

  那时他还不理解汤父脸上为什么毫无喜色,现在才知道如果他落榜,说不定能给汤家带来大笔钱,更进一步或许连小命都没了。

  如果汤家能做出这种事情,丁玉不难怀疑他父母的遗产,是否真如汤父所说都用来弥补亏空。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早上还晴朗朗的天转眼乌云密布,眨眼功夫豆大雨滴打在窗台上。

  雨来得猝不及防,两人都没有拿伞,索性一起坐在教室最后排盯着雨发呆。

  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得干净,宋永元回头扫了眼空荡荡的教室,视线又落在对着窗户外面发呆的丁玉。

  察觉身边压根忽略不掉的视线,青年无奈转头,开口问快将书本团成褶子的人又怎么了。

  “丁儿...我想问个事。”

  从未见他说句话都支支吾吾,丁玉放下准备检查收件箱的手:“嗯。”

  毕竟这件事称得上人心底疤痕,可宋永元现在已经见不到汤亚,据说汤家最近正在连城的风尖浪口上。

  他琢磨整月的猜测得不到解答,见丁玉现在完全没有大一时的郁郁寡欢,这才敢鼓起勇气提一句。

  “当年,那个人是不是云修然?”

  他没说事情,可知道丁玉能反应过来自己指的东西。

  起初,青年并没有回话,他目光落在淅淅沥沥的雨幕,过了好久才回应宋永元:“谁告诉你的?”

  “没谁说,上次跟汤姐离开时她说了句,我已经见到过真凶。”

  说不出心中感觉,丁玉收敛神色不然人窥见他心中所想,手指放在冰凉桌面,空气中似乎都有了难以呼吸的潮湿味儿。

  “还有你发烧看到云修然出现在宿舍时,整张脸都白了,我差点都要以为你下一秒会咽过气。”

  宋永元往丁玉那边移动身子,声音不自觉压低下去:“这些都是我猜的,不是说当年的凶手已经捉拿归案了么?”

  窗外的雨依旧落着,空气中那股难闻霉味熏得丁玉几欲落泪。

  当年也是这么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连城整个冬天都要被这雨浸透,干干瘪瘪挂在破旧筒子楼的晾衣绳上。

  小时候淋雪落下病根,丁玉一入冬便会手脚冰凉,手指也会不自觉地青紫,握笔时看起来格外吓人。

  高三是新的班级,没有多少人知道丁玉过往,还以为这是疾病躲得他远远的。

  再加上被汤父暗讽是小白脸,那张家长知情书的签字栏永远空白。

  压抑与痛苦令他听不进去课,日复一日对着黑板发呆,再好的底子也受不住这样折腾,丁玉最近月考成绩一落千丈。

  如果人如果想不开,情绪就很容易走偏,更何况阴雨天气令人神经低落,很容易便有不好的念头。

  于是,那天他去云修然的办公室,第一次说出自己心底真实想法。

  谁知对方并没有多大反应,停笔合拢了手中的书,将原本放在一旁的暖手炉推到丁玉面前。

  “手怎么紫了。”

  “老毛病了,”丁玉轻声回答,直到现在他还是将云修然当成知心大哥哥,“看着有点可怕,其实并不碍事。”

  云修然没说话,将屋内空调温度又调高几度。

  他不说话丁玉也没吭声,默默注视摆在方桌中央的木雕小人发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到云修然开口。

  “结束就什么都没有了。”

  同所有心理医生类似,开始都是些客套又乏味的官方话术,但面前少年流露些许不耐烦,云修然到嘴边的说辞拐了个弯:“不过,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感到活着的乐趣。”

  见吸引到丁玉目光,男人推了推眼镜微笑:“要试试吗?”

  “什么?”

  “能让你无限感知到死亡时的恐惧。”

  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云修然手有意无意从自己脖子上滑过,狭长眼睛始终盯住疑惑不解的丁玉。

  打量桌对面漂亮到像童话里小王子般少年,他声音带上道不清的引诱。

  云修然对自己的定位从来不是拯救王子的骑士,相反的,他是引诱王子走到泥泞里的毒男巫。

  “...丁儿?”

  回忆戛然而止,就连丁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幕画面,明明有关高三的记忆随着噩梦般的一个月化为乌有,怎么又会在这个时候记起这些东西?

  他抬手拼命按压脑袋,试图逼迫自己忘记过去,可这件事只是个开始。

  由于李墨安先前拼命读取他心中所想,导致大脑开始自动清空有关最近的记忆,更深处被遗忘掉的事情开始复苏。

  那晚的大雪、滚落在路边的红伞、还有飞溅在他脸上的滚烫鲜血。

  压根不知事情对丁玉来说会让他这么痛苦,若是能预料到现在这般景象,宋永元说什么都不肯去问他当年绑架的真相。

  看着趴在桌面上高耸肩膀的人,他快要被丁玉面若白纸的脸色吓得够呛。

  “丁儿?丁儿!”

  呼声落在耳中如隔水白雾般朦胧,丁玉脑子混乱一片,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他现在只想躲回家里,再将所有房门、窗户上锁关死,就剩他在无尽黑暗中沉沦。

  教室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对上站在门口男人的视线,宋永元顾不得还在哆嗦的丁玉,卷起手边课本在空中挥舞。

  “别过来,不然我就报警!”

  或许连宋永元都没意识到,他声音都因恐惧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