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丁玉在楼下收拾东西。

  他最近刚参加完一个展览,回到家已经是晚饭时间,当他上楼时听到李墨安在书房打电话,便没有惊动人拿衣服。

  由于李墨安最近没有时间画画,所以家中画室又改成了书房,偶尔供李墨安加班用。

  还以为人接手了李家会比之前稍微轻松点,结果没想到每到月末人就忙得见不着人影,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结果被李老爷子突然加塞来的工作又得重新处理。

  这样下来,丁玉都怀疑是不是李老爷子故意的。

  上次匆忙去了本家,丁玉什么都没有准备好,稀里糊涂就被李墨安拉着站在众人面前。

  被十几双眼睛齐齐盯住,直到现在丁玉回想起那个场面,心中都下意识有些发毛。

  起初,他还不知道李墨安说的家里有点大是怎么大法。

  后开车开出去足有几十分钟,丁玉的紧张都变成疲惫,李墨安才开口说刚走到一半。

  不去想这些小事,等他拿了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关门声似乎惊扰到男人,李墨安探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视线停在微微半开的衣帽间。

  “嗯,按照吩咐去做,剩下的交给公司。”

  挂掉电话,他先是停到浴室门口,停到哗哗水声后并没有动作,而是转身前往隔壁。

  衣服随丁玉走秀场数不断增加,有些是先前做平面送的,有的是赞助商送的,不过李墨安很少见丁玉穿这些东西。

  平日里男生还是简单的白衣黑裤的打扮,要不是裤子版型与上衣细节还有略微差距,那些赞助商都怀疑丁玉是不是只有这几件衣服。

  刚才丁玉拿的匆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衣架上有件睡衣不小心被带出来了,大刺刺瞬间吸引李墨安的目光。

  男人走近,当看清上面暗纹时挑眉。等李墨安将衣服拉出来时,他眼神随着衣服全貌展现时越来越亮。

  从会场回来丁玉在车上便困得不行,几乎仅剩意志支撑到他回家。睡衣就算摆在放手边也没有力气去拿,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

  热水似乎缓解浑身疲惫,但脚由于踩了高跟鞋现在还有些酸麻,令丁玉不得不抬高脚踝放松筋骨。

  水流声掩盖住屋外人脚步,丁玉闭眼靠在浴缸边上,直到身边带起的凉风吹动他眼睫上的水珠才睁开眼。

  身边空空荡荡,压根就没有旁人。

  “安墨?”

  即便是现在,丁玉还保留着最开始的称呼,他收起双腿转身,却没有见到男人身影。

  还以为是过于劳累导致听错,再加浴缸里的水温没有先前那么热,丁玉随意擦干身子准备换上睡衣,视线下移这才注意到睡衣不是先前他拿的那件。

  挑起领子,丁玉竟然能从前面看到浴缸对面的洗手台,他顿时有些无语。

  这种小暗扣都能被人发现,除了在这种方面颇有探究精神的李墨安外,丁玉还真没见过第二个人。

  旗袍是那天拍摄完之后,据说设计师极其满意丁玉的上身效果,特意送给他几套改良版的。

  别的衣服是改良版意味着版型更为舒适,但这种的改良,至于会改动哪里,身为一位合格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但当时丁玉只顾着回家,接过盒子便离开了,直到挂在衣架上才反应过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本以为将其放在架子上不会被人看到,也不知道李墨安从哪里翻到被他藏在犄角旮旯的玩意。

  “哥哥——”

  门外响起男人拉长腔的呼唤声,即便是丁玉没开门,也知道这家伙脸上肯定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不小心将哥哥衣服打湿了,所以就换了一件轻薄的,毕竟春天也过半了,不是吗?”李墨安声音隔着门板也清晰可见,由此得出他是多么喜欢这件东西,以至于连装都不愿意装。

  懒得搭理这个家伙,浴巾虽然稍短,可还是勉强能遮住该遮住的地方,丁玉无视李墨安偷偷溜进放的衣服,拉开门头也不回向前走。

  见门打开的瞬间,李墨安已经脑补好今晚的幸福之夜,却完全没有料到对方就算冒着感冒的风险,也不愿意穿那件旗袍。

  “哥哥!”他扭头看向搭在架子上的衣服,赶忙进去拿了后回到卧室。

  此时的丁玉已经换好了睡衣,宽大的白短袖是落肩版式,等李墨安进来后只能看到丁玉黑着脸盖上了被子。

  明明两人只是两天没见,但李墨安这幅总想着做点混事的脑子令人疑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成熟大人。

  相信接下来会有好一段时间,都要听对方在耳边嘀嘀咕咕,丁玉闭上眼等了好久也没见对方有动静。

  还以为是李墨安卡机了,他睁开眼却没有发现人影,不由得坐起身子往门口看,果不其然那里站着位不吭声的家伙。

  房间光线昏暗,丁玉只在床头上留盏小夜灯,所以自然看不清对方眼底的神色。

  “我今天很累,”想到李墨安最近忙来忙去也不容易,只得率先开口安抚他, “洗澡的时候连腿都抬不起来—_"

  没等丁玉话完话,却被人紧接着打断。

  “咦,哥哥的腿不要抬呀。”

  只有单独面对丁玉时,李墨安才会变身猎人,丝毫不掩饰他对丁玉的热情: “有我在,哥哥哪次受过累?”

  被他毫无底线的厚脸皮所震惊,丁玉也忘记他只套了件白短袖,掀开被子指着淤青还未消散的胯骨。

  “你管这种东西叫轻松?”

  要的就是人主动,李墨安才不管先前因为自己的不克制,他振振有词地同丁玉辩解。

  “那前天的我,不是今天的我,今天的我肯定让哥哥感受到春风般轻柔。”

  表面上看起来是认错的诚恳态度,实际上还是为了能得到丁玉而胡扯八扯,李墨安手心里依旧拿着那件单薄衣服,甚至都不需要看便知道哪里是正面。

  与普通旗袍不同,经过改版后的衣服就连布料也是镂空的暗纹,只是单单拿着,李墨安都能感受到肌肤的热度。

  “而且哥哥那么劳累,如果不通过某种方式进行放松,那岂不是神经一天都在紧绷。”

  对于这种李氏歪理,丁玉向来不放在心上,他提起手边的枕头砸过去: “要放松你自己去浴缸里放松。”

  “那哥哥会帮我吗?”

  “帮你个大鬼头。”

  青年面无表情重新躺下,将被子拉到最高遮住眉眼,声音被覆盖时都变得模糊不清。

  “别在这里闹我,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由于卧室里并没有时钟,所以丁玉还以为现在只不过是晚上九点多光景,却忽略了他因为旅途劳累而产生时间差。

  看着表盘还有五分钟重合的指针,李墨安丈量从门口到床边的距离,边放轻脚步边慢悠悠向前走。

  “哥哥是知道我不最讨厌拖延,明明今天就能做的东西,偏偏要拖到以后。”

  自从上次李墨安回来,不知道对方又发哪门子疯,将家里所有家具又重新换了一遍,美其名曰新年新气象。

  就连丁玉身下随着的床垫,都是特意找人根据他的身形定制,用李墨安的话来说就是。

  “哎呀,哥哥就算躺上整晚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痛哦。”

  还没等丁玉回怼他谁家床难受,就被人靠过来的气息压回被单之中。现在,又想博得些许甜头开始搞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丁玉这次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得逞。

  “那你要习惯拖延,毕竟人类的本质就是拖——”

  他的话还没说完,铺天盖地压下来的冷木香瞬间夺去人全部意识。不同于先前在水下拍摄广告的室息感,李墨安竟然还能颇有闲情逸致给丁玉留出呼吸的空隙。

  “你看,第二天了,哥哥。”

  说话间李墨安抬手,表盘在小夜灯的折射下闪光,冰凉如窗外的月光落在丁玉侧脸。男人指尖落在他脖颈,带给丁玉的感觉却只有对接下来即将发生事情的不安。

  随着手表摘下被放在床头,那一小片月光也从丁玉的脸颊转移到手边,如流水般晃晃悠悠带着他见到比以往都要深邃的夜空。

  早在准备设计这件旗袍的开始,设计师已经想好改怎么增加两人之间的氛围感。

  首先,衣服不能太过于暴露,暴露很容易导致人对美好景象失去观赏之意,像中国园林便有半遮半掩的含蓄之美。

  这种意境虽然没有峻岭那般直抒胸臆,更能展现所谓的犹抱琵琶怜爱感。

  所以在平滑部位展现的两个小小盘扣,垂落时正好与山峰相见,被风浮动时还能窥见其一点美景。

  半遮半掩,不知比那些完全将山峰美好与之相见的直白更多了隐晦之意。

  其次,这件衣服的材质注定无论何种身材的人,都能穿出高山流水般的壮阔美景,更不必说本来合身的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丁玉。

  从山峰流淌下来的曲线,在人造访时惊起无数生灵,颤抖着将所有美景的精华尽数在那人身上展现。

  即便是从未拜访过其他山峰景象的李墨安,见到此情此景,也只是觉得这辈子的幸运都用于遇到现在。

  他何德何能,他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