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都市情感>海棠压枝低【完结】>第85章 疼,疼得快死了。

  无论这个冬日里发生了多少事,春天总是伴着如毛般的细雨如约而至。虽亦有风雨,却带着暖意,总算不再是锥骨般的湿冷,四处都是泛起薄薄的绿,绒绒一片,单是看着,就觉心下一片安然。

  可在江南岸的一座平房院里,突然一阵怒吼打破了宁静,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爹他是失心疯了吗,要被段云瑞这样摆布,非让我住在这个腌臜地方!还说什么让我吃吃苦,他自己吃过这苦吗!”

  白静秋仔细瞧了瞧许言礼身上的瘢痕,忙从抽屉里取出药膏替他涂抹,“这里不如江北干净,估计是天暖起来,床板里的虫子要杀一杀了。”

  蘸着药膏的指尖刚刚碰上红肿,一阵恼人的瘙痒便让许言礼怒从中来,重重的巴掌拍掉了白静秋的手,装着药膏的铁盒啪地一声砸在地上,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浮起红印。

  “你先换个地方坐,我去烧开水,等会儿杀杀虫。”白静秋弯腰捡起药盒放在桌上,“我涂得不好,你自己涂吧。”

  说着,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缓缓走出了卧房,身影疲惫至极。

  辱骂声如约而至,白静秋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心里却依然难受地好像被撕了个血淋淋的口子。

  他搬来一把小竹椅坐在水房里,静静地等水烧开,怀中,是一个小小的木箱子。

  里头的物件儿五花八门,绢帕子,雪花膏,领扣,木梳,甚至还有一件是小孩子玩的彩绘木雕马。

  原来这些东西只消再看一眼,心就能痛到几近窒息。

  白静秋打开了雪花膏的盖子,一股玉兰香瞬间沁了口鼻,他小心翼翼地取了薄薄一层,仔仔细细地涂在仍红肿的手背上,就好像那个曾经与他心意相通的许三少爷仍在身边。

  但白静秋知道回不去了,他不明白一切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了这样,他太想有个人来告诉他,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可白静秋却悲戚地发现,他就算想说说话,也只能对着许言礼说。

  开水壶尖锐的鸣叫打断了思绪,想归想,他还是起身去将木床拖到院中,提着水壶将滚烫的水浇上去杀虫。

  咬人的虫子总是让人烦躁的,或许杀没了,一切又都会好一点。

  “这能有用吗!这破床我早他妈睡够了!”

  白静秋蓦然一惊,下意识就向一旁躲去,可耳旁甩过风声,只见一只木棍直直冲他砸过来,躲闪不及,只听咣当一声,水壶被扫在了床板上,壶盖瞬间崩开,随着一声惨叫,滚烫的开水浇在了白静秋的手臂上。

  “我……我不是要打壶,我打的是床。”许言礼呆住了,待反应过来后,一瘸一拐地拽起白静秋到院中的水井旁,一桶已经打上来的冰水唰地浇在被烫伤的手臂上。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烫着你。”许言礼咬牙拽着井绳拼命往上拉,“疼不疼,疼不疼?”

  疼,怎么能不疼?

  白静秋疼得几乎要疯,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哭喊,没有抱怨。

  就算汗水已浸湿了两鬓,他仍紧咬牙关,就这么看着许言礼歪斜着身体,用他那双连棉布都嫌粗粝的手,握着粗糙的麻绳,一桶又一桶地提水上来,浇在他通红的皮肤上。

  就连白静秋自己都觉得应该感到感动,开心,可他却没有,就只是看着这一幕,就像在看另一个世界,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不必了。”白静秋躲开了再次浇上来的冷水,他抬首看向许言礼,眸子比这口深井还要平静。

  不,不是平静,更像是万念俱灰。

  许言礼只觉得心脏宛若一道岌岌可危的朽墙,在这一刻轰然垮塌,就连抢救都不知道先救哪里才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还疼不疼?”

  “疼,许言礼,我怎么不疼,我疼得快死了。”说着撕心裂肺的话,可语气就好似与自己无关一般平静。

  “再冲冲,不然……”

  “不必了。”

  浑身几乎湿透的白静秋迈了步子,在许言礼惊恐的眼神中走向大门。

  “你去哪儿!”

  “去……瞧瞧大夫。”

  “哦对,是要,是要瞧瞧大夫,我陪你……”

  “不必了。”短短几分钟,从来不会拒绝的白静秋说了三次不必了,心里竟觉得畅快了些许,“我自己去。”

  许言礼想跟着,可他从未见白静秋走得这样快过,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不回头地走远,就像……就像永远都不会回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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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身处棠园的林知许心事重重,同样对这醉人的春景无动于衷。

  他见四下无人,闪身进入之前居住的客房,弯下腰从抽屉最深处一堆药品下头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扁铁盒,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两个白色药片。

  取得果断,可打开后他又略显迟疑,手指在铁盒上滞了几秒,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才取出一枚药片,放在了早已准备好的白纸上,包成了一个小小的纸团。

  紧接着,林知许横过早已准备好的玻璃杯,用力在纸团上来回碾压,咯咯吱吱的轻响下,药片一点一点的被碾成粉末。

  这是几天前小杏交给他的,说是父亲念旧情,夏至之前若不把他想要的东西拿到,就让他自行了断,也少受些罪。

  言下之意,如若贪生,只会死的更惨。

  “夏至是吗,知道了。”

  他的平静让小杏的眼中也划过了一丝意外,只是她不知的是,林知许从接过这药时,就已经没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现在这枚药他有了更合适的人选。

  “你在做什么?”

  林知许猛然一惊,慌忙将装一个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瓶子以拇指按住,藏在手心,这才起身回头。

  自己方才太过紧张专注,竟连开锁声都未听到,林知许顺着段云瑞的目光看向桌面,散落着几个纸团,除此之外……

  他状似无意地将手覆盖到桌面刚才不小心洒出的些许白色粉末上,轻轻拭去。

  “我这些天画了几张图,你看看,希望有用。”

  门口还有人影晃动,林知许睨过去,才发现袁定波与段云瑞一起来的,大约又是要谈什么重要的事。

  段云瑞低头看图的瞬间,林知许将手中的小瓶迅速放入怀中,待他再抬起头,目光恰好相接。

  “这是哪里。”

  “桐宁慈幼院。”林知许提起这几个字时,看似平静,却有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就是我住过的那个慈幼院。”

  说住过,实在是过于轻飘飘了。

  下一刻,他进入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书房,而袁定波也已候在里面。

  “这儿表面是孤儿院,其实是谢天武用来训练筛选杀手或死士的。这里有些孩子是拐带或者买来的,有些则是天资极高,被其看中后将其父母杀害,强行变成了孤儿。”林知许看似淡然地指着纸上的图形,简简单单的线条,是一道又一道打不开的铁索,一幢又一幢翻不出的高墙。

  正当二人专注于图上方位之时,耳边枪械轻响,林知许下意识地闪身,然而眼前一晃,袁定波已被段云瑞狠狠压在墙上,紧接着是震耳的怒吼,

  “袁定波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呀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