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太痛快, ”我原本并不想和齐康说什么生意场的事,但齐康问了我,我竟然也不怎么想瞒着他, 于是顺水推舟, 便说了出来, “有人要抢我的生意, 我依赖的‘靠山’叫我让让他。”

  “哦。”齐康并未多言多语,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很快走到了我的面前,开始帮我脱领带、解扣子, “晚饭吃饱了么?”

  “你猜?”我凑到了他的耳畔, 闻着他和我如出一辙的洗发水香味。

  “想吃点什么夜宵, 我让厨房去做。”齐康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赞同我饿着回来的行径。

  “你会做什么?”我的唇擦过了他的耳廓,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耳朵红了。

  “想吃疙瘩汤, 还是清汤面?”

  “想吃你。”

  “先吃饱肚子, 再说别的, ”齐康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我的腰身, 像哄孩子似的说,“你不要难过。”

  “我不会难过。”

  我这话说得的确是实话,我那“靠山”虽然已经相处了三五年, 但我很清楚我们之间只是利益关系,我对他的那些情谊, 或许还不如他对我的真。

  但我惯会伪装,或许在旁人眼中, 我不过是强撑着不掉分,实则难过极了的。

  至于和林铮之间的争斗。

  纵使我输了,也不至于太伤筋动骨,毕竟我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局限于某一个领域。

  更何况——我未必会输。

  然而,我虽然说的是实话,齐康却也觉得我是在故作嘴硬,他像是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又说:“你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做夜宵。”

  “你要做什么?”我歪过头问他。

  “会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安抚似的亲了亲我的脸颊,脚步却很快,像是生怕会饿到我似的。

  我抬起手,用手指抚过他亲吻过的地方,纵使克制,却难以遏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真的很喜欢他偏爱我的模样。

  如果说回来的时候,我内心还有些失落与阴郁,那在齐康的一番操作之下,我的情绪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愈,整个人像是充满了电,又可以从容地面对眼前的“小波折”。

  我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齐康端来了一碗面和一碗疙瘩汤,对我说:“咱们一起吃,你想吃什么,那就吃什么。”

  面条上和疙瘩汤上都撒了葱花,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空着的碗,我盛了半碗面条,尝了一口,比想象中要好吃。

  吃过了面条,也吃完了疙瘩汤,齐康问我:“要睡么?”

  我摇了摇头,说:“要通宵加班,你先睡。”

  “我陪你加班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什么犹豫,“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做,但你忙你的,我看看书也是好的。”

  “熬夜伤身,你去睡。”

  “我睡不着,咱们的年纪一样大,熬个夜,第二天一起睡也没什么妨碍的。”

  或许是“和齐康一起熬夜”这个选项太过诱人,我在思考片刻后,点头同意了。

  我的房子很大,自然也配备有专供加班的小型会议室,工作人员帮我连上了所有的用得到的电子设备,调试了远程的会议模式,我开始一边加班一边开会。

  我与林铮之间主要的竞争领域是游戏。

  我在游戏这个领域算得上“前辈”,这些年旗下公司的爆款游戏层出不穷,几乎占据了行业三分之二的总流水。

  林铮则是“后起之秀”,但我不太看得上他,因为他这人不太讲行规。

  做游戏,某种意义上,得“讲点良心”。

  每一个游戏公司里都有一大批精通心理学的员工用于设计环节,来留住更多的玩家,来让玩家氪更多的金,来让玩家上线时间更长。

  然而大部分游戏公司,都会在内部划一个线——不能做得太过分,至少不能毁了绝大部分玩家的生活,薅羊毛也要讲究可持续的发展。

  然而林铮的公司,做游戏时是没有这条线的,甚至是没有“防沉迷机制”的,因而玩家“出事”的概率远大于其他游戏。

  除此之外,林铮家的游戏主打暗黑、色情、精神控制,而且搭配了非常“先进”的游戏内交友模块,这也促使了大批网恋的诞生——如果只是网恋,倒也罢了,但因为游戏题材的特殊性,还会伴随着诸多特殊的“爱好”和“癖好”,聚集了一群“狩猎”他人的“心理变态”,很多玩家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极度危险的漩涡之中。

  然而,尽管负面新闻不断,林铮旗下游戏的流水依旧节节攀升,巅峰时甚至可以和我旗下当时最赚钱的一款卡牌游戏打平。

  我那时候其实还在沉迷靠投融资赚钱,但无意间在老玩家论坛刷到了控诉林铮的帖子。

  林铮公司的做法擦着法律的边界,纵使诸多玩家抗议,依旧无法让他得到任何惩罚。

  但我认为我有能力给他一个教训。

  于是我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带队推出了全新的游戏,并且提高了一倍的氪金兑换值——也就是说,原本,氪金1元能得到1个钻石,现在可以得到2个。

  好玩、便宜、容易、安全,集合了这四个元素,我推出的新游戏迅速风靡起来,夺走了林铮家游戏四分之三的流水。

  林铮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他仿照我旗下的爆款游戏出了新游戏,直接与我对打起来。

  我们缠缠绵绵打了两三年,我赢得多,输得少——玩家也不是傻子,林铮“竭泽而渔、要钱不要玩家命”的做法也算声名远播,在同样好玩的前提下,自然会更偏向我。

  得玩家者得天下,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是一直这么贯行的。

  然而,游戏这个市场,玩家并不是决定利益的唯一因素——摆在每一个游戏从业人员面前,最要紧的东西就是版号。

  如果没有版号,那意味着这款游戏是非法游戏,内部不能设置任何充值渠道,也不可以上架任何官方的下载平台。

  游戏版号一贯是“僧多肉少”的,而我依靠的“靠山”,过往能够帮我合理合法地运作到一些版号。

  然而,一旦“靠山”更青睐林铮,自然也可以将更多的版号分给对方。

  极端点想,林铮有十款游戏可以拿到版号顺利上市,而我只有一款游戏能做到如此,那这还怎么打?

  当然,我也可以不做游戏,我旗下的金融版块、养老版块和医药版块都做得有声有色,特别是医药版块,足以保我几十年在财富排行榜上的位置直升不降。

  然而,做人总归是要有一点情怀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做游戏,也很喜欢游戏玩家,我不能容忍林铮这个“毒瘤”继续将游戏圈子的水搅浑。

  而我能做的,就是趁着我的“靠山”没有彻底反水之前,再想办法推出一款爆款游戏——最好能爆出国外,爆出现象级,并作为当年年度的游戏对外输出典型案例。

  上面分发版号的时候也有潜规则,对于刚刚出过爆款游戏、得过相关奖项、受到上面重视的公司,给予适当倾斜,不得太过“卡号”。

  我的时间有限,早一天是一天,我需要理清楚我旗下的游戏公司目前手中有多少牌,有哪些游戏是可以通过赶工而上线内测的。

  我从天黑开到了天明,然后发觉情况并不太乐观。

  之前做过的那款爆款游戏续航太久了,这令新游戏的研发团队产生了懈怠的心理——反正新游戏也没有老游戏赚钱,不如好好运营维护老游戏,只要总流水没有变化,奖金就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的大脑迅速地闪过了一个又一个游戏的方案,又一个接一个地否决,直到黎明之前,我抬起头,发觉齐康坐在会议室靠边的座椅上,头一点又一点,竟然坐着睡着了。

  我的心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大脑却在电火石光之间,想到了我在与齐康一起去宁县时,路上随手做的探索类小程序游戏,我记得当时我安排秘书去寻找画手、申请版号,但到宁县后发生的各种事太多,我竟然没有继续跟进进度。

  秘书也在线上,他灌了一口咖啡,几十秒后,给了我最新反馈——游戏的版号已经申请下来了,美工的进度也基本完成,目前正在调试中,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上线。

  我其实没有对这款游戏抱有太大的期待,但我一直有一个“亲自带头做的游戏不会扑街”的玄学,于是我说:“把它作为计划的一环,倾斜5%的推广资源。”

  “是。”

  结束了一夜的会议,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三十多岁的身体,果然不如二十出头的扛折腾,我的确是累了。

  然而在与床褥相拥之前,我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我抱起了齐康,亲了亲他眼底的青色,然后和他一起出了会议室,回了房间。

  我们又睡了一整个白天,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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