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炎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顶着红肿的眼睛跑到了楼上,想去找周景里说清楚,道歉还是恳求什么都好,他想说自己受不了一个人待在那间屋子里。

  一晚上没睡,走路都在飘,跑到楼上拐角处的时候身子没站稳,哐的一下用肩膀撞到了墙角,疼的弯腰缓了好一阵儿。

  他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很久后,抬手敲了那扇熟悉的门。

  景离,我们和好吧。

  之前是我胆小,没想清楚。

  闻炎嘴里一直默默念叨这两句话,着急的等待着门打开。

  过了将近一分钟,里面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

  闻炎抬手又敲了几下,等了两分钟,还是没有。

  “那间退租了。”拐角处上楼的保洁阿姨冲着闻炎喊了一句。

  脑子里爆炸是什么感觉,闻炎那时候终于感受到了,惊得腿都发软,感觉一不留神就能坐地上。

  “退租?”闻炎又重复了一遍。

  “对啊,昨儿还是我大扫的卫生,东西全搬走了。”阿姨说完拿着扫帚上了楼。

  闻炎感觉脑袋被人用棍子狠狠敲了一下,整个人坐在门口,望着面前的墙一动不动。

  他给周景离打了个电话。

  对面不接。

  闻炎发了疯似的一条消息接着一条,问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周景离一直没有回,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回了一条语言。

  他说:我们冷静一下。

  闻炎听到了周围嘈杂的声音,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是什么声音。

  机场广播。

  “您乘坐的.....”

  “要吗?”周景离头上压着顶棒球帽,手里捏了一个没开糖纸的酸奶糖。

  旁边小孩儿已经巴巴的看着他看了半个小时了。

  就因为他吃了两颗糖。

  “快谢谢哥哥。”旁边女人说。

  那小孩乖乖说了句谢谢,剥了糖塞嘴里。

  周景离手里的手机疯狂的震动,他又不敢看。

  他怕看了,自己这飞机就不用坐了。

  “开始检票了。”女人拍拍小男孩的肩膀,两个人牵着手去排队。

  周景离还是坐着没动,眼睛看着手机,心里痒的像被羽毛挠。

  他最终还是点开看了一眼,看到闻炎一长串的问话。

  就这么不理人,周景离实在做不出来。

  他在排队前低头点开语音,说了句:我过一阵就回去。

  然后删了。

  又说了一句:我没事儿。

  然后又删了。

  最后就咬着牙回了那么一句:我们冷静一下。

  那句话发出去,闻炎估计冷静不了,没发疯都不错了。

  昨天早晨从闻炎家出来的时候,周景离在走廊里接了个电话,说他爸生病做手术,他妈妈那天订好票直接过去了。

  他妈妈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无精打采。

  周景离也没想到能这么快接到女人打来的电话。

  他妈妈就说了几句话,说他爸爸病了她要过去看他。

  第二句是,“你来看看吧,以后你要想留在国内,可能也没机会见。”

  周景离愣了很久,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家收拾了行李就准备过去。

  搬家那纯属一时兴起。

  闻炎这事儿惹的周景离挺难受,说不生气是假的,他这人狠起来也是挺过分,做事儿能做绝了。

  他就是想学学闻炎,看看不理人故意冷着人什么感觉。

  昨天搬行李,周景离路过闻炎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哭声,挺大的。

  周景离一瞬间就心软,刚准备敲门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朋友打的电话,说车到了。

  周景离又把自己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稍微冷这人两天,让他好好想清楚才行。

  至于搬家这事儿,等想清楚了,直接住一间屋子,哪还需要两间。

  东西暂时找了个朋友家放着,等过两天再搬出来。

  周景离那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响。

  就是闻炎这傻子啥都猜不出来,伤心欲绝了一天,悔的肠子都青了。

  感觉周景离要跟他恩断义绝,招呼都不打就散了。

  差点儿把自己哭的晕过去。

  机场登机口的队伍缓慢向前走,周景离把票递过去,滴嗒一声,迈开步子朝廊里走,嘴里还嚼着一颗糖,吃了将近半包了。

  他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还低头又看了一眼手机。

  闻炎没有继续给他发消息。

  估计又坐门口难受呢。

  周景离狠是狠,但心里又惦记那傻子会不会干什么傻事儿。

  手里攥着手机,磨蹭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回什么。

  快要起飞的时候,周景离实在没招了,还是没忍住。

  发了一句:我去散散心,你照顾好自己。

  下一秒飞机要起飞,周景离迅速把手机关了。

  闻炎那边确实如周景离猜测的一般,坐在他家大门口愣神,眼里都没光,木头人似的。

  昨儿一天没吃东西,这会儿饿的胃都痛。

  陈冰给他打了五六个电话,闻炎一直不接。

  那小子熟门熟路,直接上门来找人,结果没看见人,模模糊糊听到楼上有动静儿。

  “我的乖祖宗,你坐人家门口干嘛呢?”陈冰被吓死。

  闻炎看着跟没头似的,整个人像刺猬一样缩在一起。

  “他走了。”闻炎嗓子哑的厉害。

  “谁走.....”陈冰抬头看着周景离门,“不是,他能走哪儿去啊,这还没毕业呢,难不成退学啊。”

  “你俩儿吵架了?”陈冰站在旁边很茫然。

  “他不要我了。”闻炎说话跟小孩似的,“都是我不好。”

  陈冰是啥也没听明白,也不知道说什么,低头憋了半天,“你,你吃麻辣烫吗?”

  闻炎饿的浑身都没劲儿。

  “要不....”陈冰手无措的指指外面,“咱们吃个饭去?”

  闻炎不说话,陈冰直接上手将人拖下了楼,边走边在哪儿骂,说一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不就长得好看点儿有点儿身材嘛,明儿带你去健身房重新捞一个。

  闻炎低着头就是不说话,跟个哑巴似的。

  “那种狗男人有什么好要的!”

  “阿嚏!”周景离在转机,一出门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谁在骂我。”

  他揉了一下鼻头,在机场吃了碗面,又匆匆上了另一班飞机。

  天上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周景离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就琢磨闻炎在干嘛。

  手机关机,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多,估计睡觉了。

  等飞机落地的时候,刚好是中午。

  周景离扣着帽子,右手拉着行李,出门就看到了他妈妈。

  说不尴尬是假的,两个人眼神明显都躲了一下。

  “先去吃饭吧。”女人偏头看着周景离。

  “好。”周景离回,“医院还好吗?”

  “嗯,下午手术。”女人点点头,开了车门。

  两个人一路上就是简单的寒暄,很客气,看着都不像亲母子。

  车子停在一家日式料理店门口。

  周景离下车,跟着女人朝饭店里走,快进门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住了。

  料理店旁边是一家甜品店,巨大的玻璃里摆着彩色的甜品和奶油蛋糕。

  周景离插兜站在窗户那看着,没动。

  “想吃吗?”女人转头没看见人,走过来问。

  周景离摇摇头说不吃。

  就是想给闻炎带,但带回去八成都化成甜水了。

  一顿饭吃的挺安静,周景离平时和他妈妈在一起就不怎么说话,两个人倒是都习惯了。

  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坐在那儿等他妈妈吃完,冰水上挂了一层水汽,周景离用手指慢慢在上面划。

  划拉了半天。

  “走吧。”女人用纸巾擦完手,起身提前小包转身朝门口走。

  周景离起身离开,杯子上划了个小小的炎字儿,过一会儿又被水汽盖住。

  医院里人不多,那个男人其实算得上和善,跟他亲爸比的话确实是好了不止一个度。

  对周景离说话也一直客气,从高中到现在,两个人不像父子,像亲戚家的叔叔,什么事儿都讲究度。

  周景离推开病房进去的时候男人在吃饭,看见周景离,说了一句,“小离来啦。”

  “嗯。”周景离关上病房门,“还好吗?”

  “明天做完手术就行,没多大事儿,还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周景离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妈妈在旁边削苹果。

  “学校怎么样?”男人看着他。

  周景离点点头,“挺好的。”

  “吃点儿水果。”女人递过去一半,另一半给周景离递过去。

  三个人在一块儿挺逗的。

  朋友在一块儿也没这么客气。

  空气凝固了很久。

  “我去下厕所。”周景离起身,把那半苹果放在桌上,没吃,刚吃完饭也吃不下去。

  厕所的门咔嚓一声关紧。

  周景离算算时间,这会儿国内应该已经半夜了。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给陈冰发了个消息,问闻炎怎么样了。

  陈冰没几秒就回了一段语音。

  “我说大哥,你俩儿是不是有病,他么闻炎今儿趴桌子上哭了一下午,别人麻辣烫店里的人还以为我他么打他了,一路又拖又拽的给拽回去了,老子脸都没处放了。”

  又补了一句,“你跑哪儿去了?”

  周景离被他一串语音轰的脑子晕,这小子估计大半夜还在打游戏。

  “国外,我爸病了。”

  “不是,那你退租干嘛?”陈冰问完顿了会儿,“你俩太让人难琢磨了,我这脑子转不过来。”

  周景离:“你帮我看着点儿他。”

  “我看着他有屁用。”陈冰张口说完,又叹气说,“我尽量。”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周景离还是补了一句。

  陈冰那边拖着嗓子说了一句好。

  挂了电话的一瞬间,周景离有点儿后悔,感觉自己这次是不是有点儿太混蛋了。

  万一真把人惹毛了,搞没了。

  那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周景离出了那个厕所之后,心里打鼓一样,一下一下敲的着急烦躁。

  来都来了,总得看人把手术做完,等确定没事之后再走。

  那两天周景离过的没比闻炎舒服。

  真怕闻炎干出点儿什么事儿。

  隔几个小时就给陈冰打电话,那小子就跟个间谍似的,藏着掖着汇报情报。

  说自己电话费不够,非让周景离给他报销。

  周景离爸爸做完手术,一切顺利,术后检查也没什么问题。

  周景离看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也该走了,路上还得耽误一天的时间。

  这两天他一直住在家里,屋子挺大,离医院也挺近,打车十分钟不到。

  那天他这边行李还没收拾完,陈冰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周景离蹲在地上摆行李里的衣服,“怎么了?”

  陈冰突然扯着嗓子吼。

  “闻炎没了!!跑了!!”

  周景离隔着半个地球,差点儿被吓吐血。

  以为闻炎要不跳江了,要不就跟野男人跑了。

  “跑哪儿去了?”周景离手底下快速关了行李箱,跨开步子就朝门外面冲。

  “好像.....”陈冰顿了半天,“回老家了吧,看他姥姥。”

  “你他么下次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周景离气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