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慎几乎可以说是逃回房间的, 下意识就要拎着行李箱直接跑路,完全不想和琴酒见面,烂账还是别再翻出来了。

  无论是回忆起来的过去,还是前不久的现在, 都足以让他觉得头疼。

  黑色窗面上映出一张茫然的脸, 还有欲言又止的表情,双瞳里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像是有突如其来的雨落在其中。

  他突然松懈了一口气, 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 就那样坐在榻榻米上,如果就这么逃避, 反而会说明自己过于在意了吧。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说自己过于耿耿于怀,不就是代表自己根本没办法像他那样云淡风轻吗?

  也是,自己刚才那个样子说不定根本没认出来, 那么个多疑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按住, 认出来了自然不会太奇怪,也一样松手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去喝一杯也不意外, 这一切都很正常。

  想到这种事,胸口涌上来的兵荒马乱彻底烟消云散。

  望月慎一个打挺站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他已经无法继续忍受自己这个在树木灌丛里打滚过的身体了, 更别说其他的。

  温泉上方氤氲着朦胧雾气, 回头神他才发现贴身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浴池边缘是洁白的地砖, 内里则是用天然的石槽打造的温泉池, 淡碧色的温泉水热度恰到好处,在夏末深山的夜晚,不冷也不热。

  望月慎披着浴巾,将腿放进温泉里,另一只手却是拿着画笔在画板上写写画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

  十万一天的酒店自然有贵的道理,比如眼前这份深夜富士山,毫无遮挡的同时又透着夏末的深绿色,难免会让人产生不一样的幸福感,但是望月慎正在素描或者说涂写的东西,完全就是一团乱麻。

  富士山与酒店房间隔着一片碧波荡漾的湖面,月光撒在上面,宛如银锭的纹路,波光细碎。

  越画越心烦意乱,他索性把板子扔到一边,靠着白玉瓷砖直接滑了下去,咀嚼声还是一如既往响在耳边,望月慎露出有些阴郁的表情,他现在只希望天上的月亮赶紧变成圆月,那样就能解决一切了。

  望月慎委实不觉得对方有多在意自己,所以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在意他。

  就和之前说的那样,琴酒在某些地方真的很让人讨厌,比如现在,轻描淡写的相遇后,却让自己心烦意乱,他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所谓的风投公司投资人,来负责什么所谓的投资人工作。

  看起来,是去了更高的地方,握住更多东西了。

  一样是深井里的淤泥,现在一个去了更远的地方,只剩下自己坐在足以淹没自己的深井里,幽深阴暗的井底,被痛苦扭曲尖叫的怪异组成的烂泥拖拽着,像个困兽,越陷越深。

  之前压下去的呕吐欲望又重新翻涌起来,胃部盛着自己也难以忍受的阴郁感情,好想吐,好想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

  他将整个身体全部没入水里,抿紧唇,不让自己吐出来。

  明明这两个月,都没犯过这么严重的洁癖了。

  热气氤氲模糊了双眼,就连远处的富士山也跟着隐隐绰绰起来,只剩下细碎波纹,半透明的碧波下是遍布躯体的漆黑纹路,妖娆又邪异地铺满了身体主干的每一寸皮肤,看起来更像是打碎后又拼凑起来的瓷器了。

  热气从每一个毛孔里渗透进去,四肢百骸越来越温暖,血管和心脏却跟着一寸一寸凉下去。

  距离日出只剩下几个小时,却漫长的让人觉得格外难熬,望月慎就那么一直等到太阳东升,这才稍微有了点困意,也没管湿漉漉的头发,草草擦干后将自己埋入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还有四天,然后他要赶紧离开日本这个能白日撞鬼的地方。

  他在睡着的前一刻这么想着。

  也许真的是白日撞鬼,也许是反噬带来的损伤,望月慎捂着头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头痛欲裂,浑身上下都泛着高热带来的酸疼感,脑袋也晕乎乎的。

  触手可及皆是高温,滚烫到吓人。

  思维有些滞后,他撑着额头坐在床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死了吗?

  以为不会死所以违背誓约在钻了空子后将人杀死,现在终于反噬到头了?

  永远无法达到真实的死亡,这是他当初和对方达成的契约,将人单独提出来,塞进一个全透明的世界,反复摧毁复原那个世界,最后将那位所谓的BOSS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一的愿望只有就这么死了算了。

  钻了这个空子将人杀死。

  哪怕这样也无法逃脱誓约的反噬?

  果然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哪怕再微小的幸福,也是有代价的。

  他感觉身体使不上力气,就那么将手搭在眼皮上,缝隙里的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望月慎双眼迷离,天花板的白腻色让他感觉到无法忍受的反胃,这一次也许没有强忍着的借口,他趴在床上,向着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

  吐完后勉强喝了点水,望月慎又意识迷糊地昏死过去了。

  ——————

  酒店的老板擦着汗,他眼前正是自己找来的投资人,度假村的这家酒店是家族企业,权力高度集中,没有什么股东大会合伙人的倾轧分歧,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贪污。

  家族式经营最大的弊端就是贪污。

  酒店作为这家企业最大的招牌,也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急需要借一笔流动资金来缓解现在的危机。

  他们临时抱佛脚托了各种门路,找上了一位最近身份背景都不算太干净的投资人,对方手里握着一大笔钱,不过都不怎么干净,但是这算是救命的钱,如果拿不到,就只能宣布几十年的家族企业直接破产了。

  所以老板咬牙拍了板,要,不管这笔钱有多不干净都得要。

  投资人带来了一家风投公司,说是要评估后再签约,这些都是正常流程,老板很理解。

  但是附加条件就让老板不懂了。

  让他专门每天都把活着的野兽,有时候是鸡鸭,有时候猪牛,鲜血淋漓地扔进一个箱子里,然后再让人把箱子清理干净,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一艘贼船,投资人根本就是个折磨人的心理变态时,下一步就要让他把活人塞进去的时候,这种折磨终于换了一种,让他把那个空箱子放在了酒店外部远离人的庭院里。

  白天收起来,晚上放出去,老板被这种不明所以的行为折腾得头发掉了一大把又一大把。

  就在他思考这笔投资究竟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的那天,又让他在网上放出了寻求能解决灵异事件的委托,为此他大吃一惊。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搞不懂,完全搞不懂?

  投资人脑子是疯了吗?

  他开始不敢靠近那个箱子,或者说已经放弃挣扎了,这都是自己贪污造得孽,大概这就是神明给自己的惩罚吧。

  但是当晚上总是会在酒店出现的咀嚼声以及莫名其妙的黑影时,他的忍耐达到了极点,虽然他自己看不到,但是手底下的员工都是这么说的。

  投资人根本就是折磨人心的疯子,变态,当他决定单方面中止的时候,却被对方掏出枪直接抵住了额头。

  “两种选择,一是我撤销投资,你和这家酒店一起终结寿命,二是继续。”

  妈的,果然是背景不干净的人。

  老板脸色灰白如死人,他当初就不该贪污,不然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一尊大佛。

  硬着头皮做戏做到全,他按照要求请了一位又一位大师,最后终于在一位年轻人接受委托后,也就是今天得到了解脱。

  他终于在今天拿到了投资人承诺的尾款,比想象中还要多出一部分。

  这让他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该哭,魔鬼的馈赠哪里是什么好事啊,这不是又请自己过来了嘛。

  难不成又有什么诡异的要求?

  老板又擦了下汗,他几次抬头又垂首,对面样貌气质都冷冽的青年垂着眼皮,散发出的感觉让他不敢开口说话。

  “我需要你们的监控录像,从现在开始。”

  对面束着马尾的投资人抬了下手,黑手套包裹着的修长手指敲了敲桌面,他觉得这一下不亚于直接把自己心脏捏爆了。

  这家伙说是背景不干净,实际上手段也根本不干净把,怎么能有人把威胁这种事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他这可是高档酒店啊,如果随随便便就把客人的隐私交出去,传出去的话信誉度怎么办?

  “……先生,这不太好办啊,涉及到客人的隐私了,我们是靠这个吃饭的。”老板语气卑微到极点,现在对方手里就握着自己的命脉。

  对方勾起点唇角,“搞清楚,你现在是靠我吃饭。”

  老板哑口无言,的确没错,对方撤资的话就根本等不到以后了。

  “先生,我能冒昧问一个问题吗?您要监控所有权是涉及哪方面的事?”

  面对家族企业的存亡以及职业道德的纠葛,老板颤巍巍地问出这个问题,但是问完以后又想苦笑,真是涉及犯罪方面,对方肯定也不会说啊。

  但是对面那位一直透出傲慢冷漠的气质的男人,终于抬起眼皮,然后转眼看向窗外的蔷薇花,开的那么热烈,繁花锦簇,完全不知道凋零的时间即将来临,毫无防备地盛开着。

  “我需要确认一件事,确认还来不来得及,对于无关的隐私,我没兴趣窥探利用。”

  这句话非常平静,却又像暗流涌动前的假象。

  老板视线移开,不敢和对方对视,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没办法,不给的话人家也可以拿枪硬抢啊,比起性命,什么未来什么职业都得另提。

  “你很识时务,知道什么比较重要,所以,有些不用我再提吧?”

  离开前,束着马尾的男人投过来一个不轻不重的目光,老板低头连忙答应,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完全没有见到任何人。

  琴酒拿到监控的权限,不急不慢地调到望月慎所在的那个房间走廊和露台外面的视野,唯一知道的是昨晚他没离开过,今天早上到现在也没出来过。

  他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这个酒店居然没有房间里的监控吗?

  琴酒的确不想逼的太紧,不然除了第一次蛇蜕,就会有第二次,第二次还是不是壁虎断尾那样的就说不好了。

  说到底,他如果想躲起来,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人能找到。

  谁能找到一个打定主意想要隐藏自己的怪物,或者说神明呢。

  不过没关系,他很有耐心。

  但是这句话在那个房间一直到日落西山都没动静的时候,彻底无效了。

  不太好的预感出现在脑海里,也许是真的用力量直接离开了。

  心里不免出现这种想法。

  他要把自己藏起来,真的不是难事。

  琴酒有些烦躁地点燃一根烟,他的神色晦暗起来,脸色也极为难看,这是他预期里最坏的结果,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有一瞬间的暴戾,斜长的眼眸此刻更是复杂难辨。

  情绪变化鲜明到哪怕是烟灰落在冷白的皮肤上灼出红痕,他也没察觉。

  自己很在乎他吗?

  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委实来说,托对方的福,他以前那段烂泥一样的日子不算太糟糕,后面再遇到,自己也的确没想起来那些过往,其中肯定有BOSS动了手脚,但是没想起来也是真的。

  不然怎么可能忘的一干二净,连那些超出寻常之外的异常都没有记忆。

  他对缅怀过去没有兴趣,但是这种事还是会记得的。

  这些说起来都没什么,很普通,根本不该让自己有所动摇才对,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望月慎这么一颗深嵌进血肉里的子弹,不是在那场雨夜才在体内的,远要比这个时间更加悠久,在自己遗忘的日子里,这颗子弹就这么生根发芽,流淌的鲜血与生长的血肉几乎要把这种异物当做身体的一部分,就那么融洽地接受了。

  这就好像战场老兵退役多年后检查发现自己体内其实有着弹片这种异物,但是根本不可能取出来了,哪怕做手术也不行,一旦强行取出来,反而对自己的损伤更大。

  他现在,何尝不是如此。

  虽说混乱不清,但是有一点不会错,自己对这个人抱有强烈的独占欲。

  这不例外,自己也就对他抱有这种独占欲,并不关联那种可笑的爱情,只是觉得他应该就是和自己一边的。

  毕竟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是最了解他的,如果这样都不算,那什么还算呢。

  一根烟的时间,琴酒已经做好了决定,失控的话就顺着失控的方向重新掌控,情绪不对的话就用理智重新覆盖。

  他若无其事地碾灭烟,掏出从老板那里拿到手的万能房卡,直接刷了开来,他的目光追逐到地板上散着凌乱的画纸还有一个直直杵在正中间的行李箱,露台的窗户没关,风一吹,窗帘被吹得鼓胀,连带着画纸也纷纷扬扬,扰乱了视线。

  琴酒下意识去抓飞到身前的一张,最后鬼使神差地将所有画稿全部捡起,最后定格到套房里紧闭的房门上。

  要么他还在里面,要么就是仓促离开,连一件东西都不想拿。

  定定看了半响,最终还是推开了并不沉重的房门,依旧是没关紧的落地窗,夏末的风穿堂而过,最后是房间里唯一的床上隆起的被子。

  里面有人。

  他走到床边,没伸手,但是能看到被子下方渗出的不正常红晕,姿势没什么不对,胸口也在起伏,但是这个颜色……

  琴酒伸手碰了下被子,望月慎是浅眠,或者说不需要太多睡眠,经常还没碰到的时候就醒了,这是观察得到的习惯,但是这一次对方皱了皱眉,喉咙里闷出一声低哼。

  琴酒将手移向额头,戴着手套也能感受到温度,太烫了,怎么会这样?

  不能怪他,他一时半会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发热,因为在他眼里,望月慎从没生过病,说到底都不是人,怎么可能会得人类的病症,而他自己更是除了伤口感染会轻微发热外,不会出现这种症状。

  等到从犄角旮旯里找出这种常识后,他心头涌上点无奈的感觉。

  打电话准备让人拿药,但是估计动静有点大,直接让还在朦胧意识里的望月慎醒了过来,他迟钝地抬起头,有些缓慢地扯了下唇角。

  露出一个微妙又不像笑的弧度。

  望月慎的眼神介于空洞和澄澈之间,他和房间里出现的另一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怔怔地发愣,里面像是蒙了一圈雾,“啊,我是在做梦吗?”

  干哑到不行的嗓音。

  “睡蒙了?还是晕过去了?”琴酒脱口而出。

  “哦,果然是梦。”

  望月慎像是松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疲惫,往床上一躺,“不然怎么会听到一样的对话。”

  他的话断断续续,还带着点无力,“我估计快死了,死前能在梦里见到道别,也不错。”

  琴酒不声不响地走到床边,他有点想笑,怎么会有人发热就觉得自己快死了?

  但是又存着点担心,说到底都不是人,真的只是发热吗?

  “你是谁?”

  琴酒哑然,反问着:“你不认得了?”

  “不,我认得,所以才问你是谁?如果说是很久以前我认得的他,应该不长这样,如果是琴酒,你不应该这样和我说话吧。”

  “那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琴酒看着躺在床上的望月慎,像是在看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

  “……我不知道。”

  “望月慎。”他有些无力地喊了一声,“你不会死的。”

  “嗯,毕竟是梦,当然不会在梦里死。”他偏开脸,因为高热而干涸的唇瓣渗出干裂的痕迹,浅色的唇露出充血的色泽。

  琴酒有些烦躁,他不知道怎么和脑子烧糊涂的望月慎交流,却又隐隐担忧是不是真的只是烧糊涂了。

  焦虑让他往前踏了两步,伸出的手被侧过身体的脸颊贴了上去,只是个巧合,却让两个人都僵住了。

  “所以,你是要杀了我?”望月慎有些无所谓地开口,言语散漫。

  他垂下头,摆正了那张有些恍惚发烫的脸,一字一句强调着:“我只说一次,我不会杀你,你也不会死。”

  茜色阳光悉数洒落,暗色光源将银发染成更深的颜色,垂落在脸上,有轻微的痒意。

  这绝对是梦,如果不是梦,怎么会听到这种话。

  可以做到和成为人的执念和解,唯独做不到和对方和解,数额庞大的烂账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松一笔勾销呢。

  但如果是梦,可以再放肆点吧。

  梦里发生的都是不会被指责的对不对?

  望月慎揪住垂落的发丝,绕了下,似乎在做最后的心里建设,最后有些恍惚的抓着衣服直接吻了上去。

  他讨厌异物感,哪怕是第一次吻的时候,极度排斥的也都是异物探入口腔的异物感,而不是本能排斥那个吻。

  倒不如说在希望更多。

  望月慎有些迷离的眼神里透着克制却又克制不住的靠近,却又忍不住往后退。

  轻如浮羽的吻也是这样,只是刚刚碰到就又收回去了。

  “别动。”琴酒倾身,喉头微微滚动,声线暗哑。

  干涸的唇瓣被染上湿润盈泽的色彩,烫得有些灼热,过高的体温仿佛要点燃一簇簇火焰,让人呼吸滚烫急促。

  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犹豫,手掌按在滚动的喉结上,缓慢揉捏了下,舌面探进逼仄的口腔内部,迫使紧闭的唇舌分开,异样且无法忽视的情动。

  怪异又滚烫的吻,拉长的唾液粘稠混合,从一开始温柔的吻在升温后变得极具野性,声气不稳,仿佛是某种即将崩坏的征兆,濡..湿炽热,吻变成噬咬。

  “唔,痛,别咬……”

  被恶劣咬住的软肉渗出点尖锐的疼,却又带起不可明说的快..感。

  忍无可忍的情动抬头,接吻间隙里湿热气息打湿了两个人,舔舐声音和衣服摩擦声响起,泛红肌肤上镌刻的黑色纹路繁杂如花盛开,带着手套的手在纹路上摩挲停留。

  面对面的情况下,全部的混乱崩盘,意乱情迷都能一清二楚。

  话与喘息被堵回,退一步,就会被人强迫着近一寸,直至毫无缝隙的拥抱,五指在纠缠挣扎里被蛮横拉近,最终停留在对方手套和掌心指缝的热度中,正如他本人被禁锢在床和琴酒之间。

  总是柔和冷淡的五官,时不时露出厌倦神色让望月慎看起来像块冰,那么现在就是冰正在融化的时候,浸出一片一片的潮湿。

  好像整个人都从温泉里被捞起来一样,湿汗浸透了暗色纹路,窗外的湖水似乎在涨潮,要把所有一切都拉扯着坠进去,淹没两个已经湿淋淋的人。

  一切都被潮水打湿,那么湿淋淋的人也就不突兀了。

  只是门铃声那么突兀,从漂浮的涨潮最上方传至最下层,潮湿又无措。

  乱掉的衬衫,掉落在地的外套,褶皱的床单,还有恍惚的神色和高温蒸发的理智与潮湿。

  “啧,我去给你拿药,别动。”

  望月慎感受着对方舌尖离开口腔,从充血的上颚划过的碾压感,不可避免地皱了皱眉,他暗自骂了一句,不是因为铃声,而是这一切居然不是梦,怎么能不是梦呢。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在想,我要写涩涩了!!然后想到这是jj,瞬间萎靡不振,开始思考如何更换词语,让一切有美感保持愿意且能过审……

  看了几百本小□□却没有用武之地……

  感谢在2023-05-27 21:34:12~2023-05-28 08:4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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