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慎没怎么来过酒吧, 或者说就没在酒吧点过酒,唯一一次过去还是为了卖画,对方是个富二代,选择在酒吧做交易, 他过去了, 然后把画给对方。

  如果没记错,当时对方说如果自己喝一杯, 下次就还有新的交易, 但是最后自己把那杯酒甩到那个人脸上了。

  为什么呢?

  被高温炙烤着的脑袋有些想不起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自己因为那件事不喜欢酒吧。

  这家高档酒店的地下酒柜说是在地下,实际上是因为地势原因, 一部分存在了山腰,一部分顺着山脉往下,用来饮酒的玻璃房一半正对着湖面,另一半存在山林密布的阴影中, 上面爬满了爬山虎, 郁郁葱葱,一眼望过去是深深浅浅的绿。

  沉木制作的旋转楼梯往下, 是西式风格的大厅, 一块一块的藤蔓式围栏将大厅分割成不同区域的藏酒室,其中最特殊的一个是零下温度的冰窖, 透明巨冰被建成桌椅和展览柜的样式,可以坐在这里直接饮用需要冷藏的酒。

  “这里有原产地德国的冰酒, 要尝尝吗?”

  琴酒见望月慎盯着那间冰窖有些发愣, 提了一句。

  望月慎露出有些恍惚的神色, “不, 我只是想起来, 那天那个人让我喝的酒了,是冰酒,很凉,据说还是特地为我开的。”

  “然后呢?”

  “一瓶酒泼他脸上了,空酒瓶用来把人砸了个头破血流。”望月慎瞥了一旁的男人,意有所指地继续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也是一直缠着让我喝酒。”

  “你确实很像冰酒给人的感觉。”琴酒无视了其中的含义,直接扭转了话题。

  望月慎轻笑一声,“呵,那我希望自己更像是空酒瓶给人的感觉,酒只能用来泼,空酒瓶至少还能用来把人砸得稀巴烂。”

  整间地下酒庄不知道是不是被提前清场了,只有他们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正中央,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能带起轻微的回声,空荡且回转。

  完全不客气的接话让氛围变得比冰窖的温度更低。

  顶部的灯光是冷色调的青蓝色,琴酒的发丝垂下,滑落在冰窖透明的冰晶柜台上,影影绰绰,让人分辨不清。

  他径直走向那间有些特殊的冰窖,将温度控制在十度左右,最适合饮酒的温度,然后解开袖口的银色扣子,露出一截手腕,动作行云流水,并不生疏地触碰那些调酒工具。

  望月慎皱了皱眉,这家伙真的是性格恶劣,不过,算了,不管是什么酒,都一样。

  他将帽子取下,搁置在吧台上,望月慎坐在高脚凳,衣服线条随着动作微折,保暖的三件套西装搭配在这里体感正舒适,双腿随意曲着,高挑消瘦的青年在青蓝色的光芒下,配上冷漠的神色,的的确确像是一块冰。

  一块浸在青蓝色深海面里的浮冰。

  浮冰的表面严丝合缝,毫无波动,而水面下是汪洋大海还是一望无际连绵不绝的冰川,这谁也不知道。

  这种好奇心和窥探欲足以让人升腾起无穷的不甘心,最终化作火苗,缓慢沉默地燃烧起来。

  如果只是用火无法融化冰,那么加上酒精助燃呢。

  望月慎撑着脸,脖颈与肩颈的线条漂亮修长,包裹严实,除去脸与手,根本看不到任何一点皮肤裸露在外,与之相称的是一张神色恹恹的脸,没什么精神,却又因为高温而色泽通红,近乎滴血的颜色,同这里开得正盛的蔷薇花没什么区别。

  无言的沉默弥漫在制冰机轰隆轰隆的声音里,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

  好像真的只是酒保和客人一样。

  但就算是酒保和客人在酒吧里,也会聊两句有关点酒的事,而望月慎对于酒真的无关心,他坐如针毡,哪怕现在让他随便挑一瓶酒倒满一杯,都乐意。

  而不是在这里慢慢等人调酒。

  哪怕是让自己别注意,但是余光仍不自觉地移动到那双手上,这次他终于取掉了手套,手指浸在冰水里,透出的冷白色与经脉青紫的色泽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冰块与酒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让望月慎有些回神,终于把视线又聚焦到台面上,透彻的冰晶台面,指腹触及时能感受到让高热身体舒适的冰凉。

  “那个让你喝酒的人是谁?”

  突然的问话让沉迷于低温的望月慎猛地一抬头,他眼神恍惚,下意识回答:“顾客。”

  “买画的?”

  “嗯,怎么?”望月慎反应过来,格外冷淡。

  “在酒吧?让你喝杯酒?这样他能多买一幅画?周围还有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在盯着?”

  琴酒的问句一个接一个,并不需要回答,只是这么平铺直叙地说出来。

  “或者还有人偷偷用相机偷录,那瓶酒绝对不是冰酒,冰酒是甜葡萄酒,不够烈,不会让人一杯酒就醉意朦胧,也不能让人捡尸。”

  “什么?”

  前面还能听懂,后面望月慎开始怀疑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怎么听不懂了。

  琴酒一把将打碎的冰倒进玻璃杯,冷笑着说:“你不会平白无故提起用酒瓶砸人,哪怕是对我有意见,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你真的这么做了,只是单纯的让你喝酒,还是买画的客人,你会拿酒瓶砸人?所以说,他们心怀不轨吧。”

  望月慎呼吸一滞,脊背渗出汗珠,不知道是药物起效还是被眼前因为一两句话就推理出事情真相的琴酒给吓的。

  清澈的水流声下,他不急不慢地继续说:“某些人会点那种高度的酒,伪装起来,故意调制的果汁味道,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不注意的情况下喝多,最后就会任人宰割,这种手段,听过吗?”

  “和我无关吧,这种手段骗骗不懂事的刚成年女生说不定可以。”

  “也许吧,但是当时那个人绝对存着这种心思。”

  望月慎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不清楚,我忘记了,记不清为什么让我喝酒,也记不清为什么自己那么做。”

  琴酒意味深长笑了下,用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扫过紧致的肩颈,绯红的脸颊,漂亮修长的线条,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最后定格在抿紧但充血干涸的唇瓣上。

  有什么好不理解的。

  他随便想想就能猜到,这绝对不是自我意识过剩。

  有些荒诞的开场白,但的的确确打消了沉默的气氛,两个人紧绷的精神都缓和了不少。

  “我去查了一些事,有关泥参会,有关你的。”

  琴酒说着将透明的水晶杯推了过来,同时还有一份香草冰淇淋球。

  空酒杯和冰淇淋?

  正当望月慎疑惑于他的发言和行为时,清澈透亮的浅金色酒液缓缓倾泻而下,汩汩流入杯子里,明亮清澈的同时还透着水果花香的甜味。

  大约会很得女孩子喜欢,是夏天降暑的首选。

  望月慎看到的时候,脑子里就在这么想了,可惜他不仅不是女孩子,连人都不是,对这些没太多偏好。

  倒不如说对琴酒重新开启的话题更有兴趣。

  “然后呢?查那些是干嘛?”

  表面上无所谓的应答,内心却嘲讽地笑笑,呵,提前做好一切准备的习惯,没变。

  利用工具前先要调查好工具的背景。

  “他们说你是泥参会的下一任当家,所以我特地让人复原了下那位早死的私生子相貌和DNA,结果你猜怎么样?”

  “你想卖关子可以不用提。”望月慎皱了皱眉,他尝试性地用勺子挖了点冰淇淋,冰凉的甜味好像在给大脑降温。

  “不一样哦,完全不一样,无论是DNA还是长相,而且还有一件很好笑的事,他们拼命想要将你和下一任当家划上等号,保存了很久的东西一拿出来,反而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汲取着凉意的身体一顿,睫毛上下起伏轻颤,如同鸟翼扑闪着翅膀,最终停留在眼睛下方,久久不动。

  望月慎垂眸,低温让呼出的气体都带出白色的雾气,被青蓝色的光芒照射后,形成流雾一样的感官,漂浮在彩色流雾里的浮冰产生一道不可见的裂痕。

  “这样啊,我和他们说过很多遍,我不是他。”他故作无事发生那样回应着。

  燃烧的心脏好像也被冰淇淋降温了,一直以来的烦闷似乎被全部冻结。

  没人喜欢被叫做其他人的替代品,他也一样不喜欢,哪怕不是人。

  总是需要躲着那么一群家伙,一次一次强调不是他,但还是没用,固执到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

  望月慎知道自己借用了对方已死的身体,但是那具身体早就烂了啊,虽说可以用力量维持正常生活,但是已经死了就是死了,心脏不会跳动,血液不再流动,头发不再生长,看起来那么像怪物。

  虽说他就是怪物。

  所以后来他将自己用了三四个月的身体彻底埋葬,借着拷贝的资料重新捏造了一具身体,身体情况和数据不可避免参考了对方,相貌大概也有无意识地参考吧。

  望月慎记不太清,后来也有过几次调整,所以现在这张脸和那个私生子究竟有几分相似,还是完全一样,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些人,那么认真地叫着他那种称呼,他还以为自己一直都在和那个人靠近,就像人和他的影子,自己是影子。

  他也从来没去调查过,毕竟自己借用了身体,那么就当做该承担的代价好了。

  现在,原来不是啊。

  “你当然不是他,那一切不过是BOSS的要求罢了,用来收集实验数据而已,所以说你和他一样。”

  琴酒轻飘飘的声音落地却清晰可闻,像钉子一样将他取出来的照片砸进望月慎心里。

  那上面是一位更加成熟的青年,头发挑染成青灰色,眼角天生上扬,露出几分随性恣意,五官算得上端正立体,但不那么精致,肤色是不一样的白,透着点暗沉的灰白,有一定相似的地方,但是完全不一样,整体来说,这样的面相给人一种骨子里的高傲,瞧不起人的高傲。

  而望月慎本人,则是冷淡厌倦,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分外冷淡。

  真切看到眼前的证据,望月慎喉结夸张地滚动了下,而后立马灌下一口酒,大口吞咽下,好用来化解这一刻自己的失态。

  “怎么样,这杯冰酒的味道是不是比起低级货要好很多?无论是外观的清透,还是到味道的甘甜清爽,都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琴酒露出暧昧的笑容,将刚才杯子里的碎冰倒入口腔,冰凉的硬质冰块在牙齿碰撞间,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

  齿间挤压后迸出碎片重新收拢,划过上颚黏膜时有轻微的碾压感,像极了接吻时触感。

  视线放肆描绘着饮酒人的轮廓,粘稠热度融化冰块流出的寡淡水流,似乎也带上了相同的甜味,让人冰水流淌过的喉咙发干,似乎只有吞下同样的酒,才能解渴。

  他就那么盯着突然抬起眼瞳的青年,机械又重复地嚼碎,碧色眼眸有些不正常的兴奋,露骨地打量着每一根线条,最终停留在大幅度滚动的喉尖,一眨也不眨的同时,将脆弱的碎冰全部咽下。

  好像咬碎的不是冰块,而是别的东西。

  望月慎被那有些灼热的眼神抓住了,连偏头都忘记了,保持着微抬的姿势,最后又抿下一口酒,这样一来二去,一杯酒也完全见底。

  “我不怎么喝酒,只觉得甜,尝不出来。”他回答着问题,也只是回答问题。

  毕竟那句话……很有歧义,说的不像是酒,而是人,他将自己理解归咎于想太多。

  “那试试这个,Gin Fizz,又名杜松子汽酒。”

  琴酒顺理成章地推过来一杯新调制好的酒,苏打水和柠檬汁的混合,在冰块的衬托下清澈见底,最上方还有滋滋作响的气泡声,一杯看起来平淡无奇的酒。

  望月慎本想直接拒绝,不是说一杯酒吗?他刚才已经喝完了,虽说尝起来甜腻,像是果汁,但那应该也算酒吧。

  不过看在照片的份上,他又没说什么,伸手接了过来,像是气泡水一样的酒,估计和刚才差不多吧。

  口感虽说有差别,但是的确和他预期相同,酸甜可口,气泡在口腔内炸开时还带着微妙的清爽感,爽口且解腻,完全冲淡了刚才冰酒在嘴里的甜腻味,让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回神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没有品酒这方面的天赋,完全是以评价饮料一样的视角去品酒的,估计再好的酒在他这里暴殄天物。

  面对琴酒好像有些期待自己说出些什么感想的表情,他只能微妙地抿唇,“味道不错。”

  好无聊的评价,他自己都觉得无聊。

  试图扭转话题,不想被困在评价这件事上,他转眼看了一下对方刚才似乎用来当基酒的酒,被琴酒直接倒进加了冰球的杯子里。

  没有任何调配,就是那么纯粹的冰饮。

  这样的口感会好吗?

  调配出来的酒是这么酸甜可口的味道,原本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呢?

  “你在喝的是?”

  “自己试试?”

  望月慎瞪大了眼睛,看着递到眼前醇厚的金色酒水,态度有些迟疑,指尖微动又收了回去,“你刚喝过,算了,给我换个杯子。”

  “之前接吻的时候你也没在意吧?”

  “我以为是梦。”

  “所以梦可以?只要是梦里谁都可以?”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哦,想知道是什么味道,得自己喝过才明白。”

  “我知道。”

  被话和逐渐逼近的人逼迫到退无可退的底线,他很难说究竟还要不要继续尝试。

  琴酒撑在台面上,身体前倾,将那杯酒直直递到最前面,递到望月慎不接就会直接掉在地面上的程度。

  真是恶劣的性格。

  望月慎忍无可忍地想到,如此熟悉的情节让他眼眸发颤,想起来了,当初,那个让他喝酒的富二代也是这样递酒过来的。

  只是,当时他退了一步,就那么看着一杯酒砸碎在地面上。

  飞起来的液体打湿了鞋面,他还在想好脏,回去要洗鞋了。

  而现在,他以厌烦的姿态还是把那杯酒抓了过去,自己就不该递过那个话茬。

  在想什么呢,喝完赶紧走吧。

  望月慎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唇瓣接触的湿印,不安地灌下一口,非常不同的味道,醇厚里带着点苦涩,甚至有些难以下咽的辛辣,浓烈的杜松子香味充斥着口鼻,让人头晕目眩。

  但在最后会在舌面上残留一缕奇特的回甜。

  冰窖的温度低沉,酒液冲刷着血管,带上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热度,重新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绯色,滚烫炽热。

  而对方,琴酒在他眼里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冷白色皮肤没有任何变化,夺走了他手中酒杯的人,就着那块将剩余的酒一口饮下,“喜欢吗?杜松子酒的味道。”

  “太烈了,不适合我。”望月慎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那块晕沉沉的,估计是刚才喝的太快太急。

  “我看不对,这个酒和冰块是最好的搭配。”

  琴酒不慌不忙地放下杯子,又推出自己刚调过的一杯酒,这杯看起来完全是橙褐色的,就连闻起来也是淡淡的酒香。

  “这是什么?”望月慎打量着这杯酒,有点奇怪,难道也是烈酒?可是没有那种呛鼻的浓烈香味。

  “长岛冰茶,喝起来很像你第二杯喝的那种口味。”

  望月慎看了一眼自己完全喝空的第二杯,眼神里抱了点期待,毕竟这杯味道真的很不错,他接受了推过来的第三杯酒,打算靠这个醒一醒神,冲淡烈酒的味道。

  的确也如琴酒说的那样,真的很爽口,尝不出来太多酒味。

  清列的气息扑面而来,中和了杜松子的味道,但喝到最后,脸上的热度却仍在侵袭,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

  意识有些轻飘飘的,望月慎提起一个空杯子在眼前晃了晃,“琴酒,你看这个杯子是不是很干净。”

  突然而来的搭话让正在啜饮酒水的琴酒投来视线,入眼就是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红色的望月慎,他大概是有些醉了,灰色的眼眸带着一层朦胧雾气。

  琴酒伸出手,隔着台面揉捏了下那张遍布潮红的脸,没有直接打断,只是不舒服的避了下,但是没能完全避开,用指节轻蹭也没再继续退让。

  果然是有点醉了。

  “嗯?”他接话,表示自己在听。

  “但其实不是哦,这个杯子一点都不干净。”望月慎眯着眼睛,绯红的眼角也跟着眯起,“你看,它还有影子。”

  他指尖敲打着冰晶台面上漆黑隐约的影子。

  “影子就是脏东西。”

  琴酒轻蹭骨骼线条的手有所停止,“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是绝对干净的,琴酒,哪怕是现在的这家酒店,好像被你清理打扫了,但不是这样的,影子是脏东西,也是伴随而生的保护层,有光亮的地方就绝对有影子,无处遁形,明晃晃的,如果这时候有个没有影子的东西出现,会不会很格格不入?会不会成为焦点?”

  望月慎沾了酒的声线带着点哑,却又清列冷淡,哪怕是有点醉了的现在,开始絮叨起来,逻辑也依旧清楚。

  “怪异的世界没有道理,哪怕是神明也可以成为猎物,你不应该忘记的,你还利用过,利用的那么完美。”

  视线迷离的眼瞳缓缓垂下,模糊又悬浮的微醺感将整颗心都泡在里面,好像灵魂都轻盈了,也终于能把所有原委嘱咐全部吐出来。

  像是吐出什么柔软的真心。

  就和冰块被敲碎后化作清澈水流一样。

  琴酒贴合在对方脸颊上的手逐渐收紧,最后更是直接捧起,勾住下颌的手指发力,完全覆盖了大半张脸,力度施加,带着点疼痛的意味。

  他哑着嗓子靠近,多出的食指按揉起唇瓣,以近到不能再靠近的距离,吐出的酒味被全部照收的程度,低声细语着:“那身为神明的你留下来不就够了,那一次你能化解,现在也不例外吧。”

  被迫仰着脸迷蒙望向灯光的望月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不要,我不想……”

  灯光被阴影盖住。

  琴酒有一瞬间的暴怒,揉捏着唇瓣的手指探了进去,有意无意,轻慢地触碰黏//膜。

  表层因为酒水的温度降了点温度,但是滚烫的内核仍在,冰凉的指尖被近乎冰火两重的湿//软包裹起来,让琴酒有些意犹未尽地眯着眼,“哦,那你要去哪里?”

  刚想回答,口腔内又被探进几根手指,湿润水光弥漫在上面,唾液粘稠地往下滴落,被撑满后完全开不了口。

  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说话啊,不说话我就当你哪里也不去了。”

  望月慎愤怒地瞪着他,挣扎着要摆脱禁锢,但是醉意上涌,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被拉近着,最后更是被直接抱到了台面上。

  “你给我……喝了什么……”

  他在间隙里喘气含糊问着。

  “酒哦,只有酒,琴酒的味道不错吧。”琴酒笑了起来,唇角上扬,露出别无二致的蛊惑神色,“杜松子酒的别名叫琴酒,你喝的酒里除了第一杯都有这个,你看,你很喜欢不是吗?”

  头脑愈发不清醒,仿佛跌落在云端的感觉,可是云端根本没有这种柔软的感觉,他知道的。

  台面有一定的高度,但并不算高,不过现在这么点高度也让他感觉恍惚发晕。

  不可能只是酒,不可能的……

  “真的只有酒,不信我也喝好了。”

  他笑了下,面对怀疑的眼神将望月慎还没喝完的酒一口饮下,最后直接捏着下巴吻了上去。

  醇厚的酒液顺着嘴角和探入的舌面滑落喉咙,带来十足的异物感,更多的则是滑落到下巴,顺着线条渗入穿戴整齐的衣衫里,滚烫的皮肤与冰凉的酒水接触,惹起一片轻颤。

  琴酒抓紧挣扎的手腕直接压到在冰晶台面上,正面压下后又用膝盖顶开腿弯,抵住内侧腿根,关节被彻底固定住,挣脱不能,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加入了两人混合的津液,成为最终的调制品,被不那么均匀地分开饮下。

  包含情动的红色盛开在各处,琴酒扬起唇角,慢条斯理地拆解着领带,像是拆开自己亲手包装的礼物那样,明明知道有什么,却还是心情高涨。

  望月慎大口大口喘气,醉酒带来的朦胧,高热带来的晕眩,都让他喘不过气,更别说刚才近乎汲取氧气的吻,让他差点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在窒息里他回想起来有关那个酒吧和富二代最后一点记忆。

  那天好像也是让他这么喝酒,把杯子里的酒含在嘴里去喂人,好像还提出来要当情人的要求。

  他想着,突然笑了出来。

  “放开,琴酒,你非要和那个烂人一样吗?”

  琴酒盯着对方,脸色阴郁,他冷笑着:“那个准备拐你去床上的富二代?你觉得我和他是一种人?”

  “不是吗?明明手段都一样。”

  湿润微张的唇瓣开合着,醉生梦死的面容里吐出坚硬如冰的台词。

  “哦,那就找到那家伙杀了吧。”

  望月慎怀疑不是自己喝醉了,而是他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但是很快意识有些恍惚,酒精和热度蒸发着仅剩的理智,加上缺氧粗暴的吻,更是只剩下一片泥泞,头脑热的晕眩,只剩下本能的渴望。

  被囚于逼仄狭小的台面上,被猝不及防的舔//舐弄到头皮发麻,一错不错垂下来的眼眸里是浓到快滴下来的欲/ /望。

  经常握着枪的手带着一层茧不说,还有一些琐碎的疤痕,不论落到哪里,都能在布满黑色暗纹的躯干上点燃起更深的红色,像极了雪地里的一株红梅,底色是白的,暗纹是树枝,枝桠末梢生出星星点点的绯红。

  接近陌生的异物感,让人心颤。

  望月慎终于忍无可忍,他抓起一旁能触碰到的东西——刚开瓶的杜松子酒,挥洒过程中湿淋淋的酒液落下,大股水流从头顶浇下,打湿了身体和衣服,皮肤湿润难堪,浓烈的酒味晕染大片。

  大股落下的酒浸透了每一个毛孔,像是喝了很烈的酒那样,让人头晕目眩。

  “这种时候,把酒泼出来是没用的,应该换一种。”

  急促的忍耐声中,琴酒伸手挤进了酒瓶与对方的缝隙间,在带着点颤抖的笑声中,他将还剩一半酒的酒瓶直接砸碎,碎片被迸溅得到处都是,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上划出点血色痕迹,最终鲜血淋漓地握在他掌心中间。

  视野全然模糊,被烈酒浇过以后,醉酒感更重了,大脑也迟缓起来。

  “什么……意思……”

  晦暗的视线近乎扭曲起来,浓重到无法承受的目光,随着被握紧的手以及刺痛唤醒了理智。

  他在拿着自己的手往他的动脉上放,哦,不,应该是逼迫自己拿着碎掉的瓶颈刺破他的动脉……

  “你干什么!?”

  回过神来,望月慎咬牙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已经够了吧,到底想干什么……

  “我给你选择,望月慎,要么刺破后你现在就能走,要么我会继续。”

  那么无所谓的话,那么强硬的动作,愤怒随意醉意翻涌上来,让人胸口剧烈起伏。

  “闭嘴,谁要你给……这种选择了…”

  望月慎咬着嘴唇,直接狠心抽了出来,尖锐的利器将两个人包裹的掌心划得血肉模糊,鲜血混合着浓酒簌簌而落,一滴又一滴,像是不会停下来的雨。

  将冰块砸碎,将人打湿,将一切伪装粉碎殆尽。

  浮冰碎裂,潮湿冰凉的海水拉扯将两人浸湿,朝着无尽的深海坠去。

  琴酒垂首,有些着迷地吻掉发颤睫毛上挂着的水珠,舌尖尝到一股咸涩的气息,哪有酒水是这样的味道。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在哭什么……”

  望月慎被撞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咬牙吐出的名字也是破碎的。

  头顶上青蓝色的光芒晃动着,浓雾一样的白气从汗津津的身体上散开,酒液挂在睫毛上,像是将坠不坠的一滴雨。

  但最终还是落下了,直接砸在冰晶台面上,视野颠倒,从散漫的灯光变成满目雪白的冰晶,那上面凝着几滴刺目的血珠,在晃动里拉出残影,又被支撑的胳膊抹成一滩,那么深刻地印在眼帘中。

  月亮被揉碎了,就那么扔进酒水泡过的海里,随波逐流,直到天亮,才仿佛听到有人将湿淋淋的月亮从水里捞起来,抱在怀里,轻声低语着:“望月慎,你哪里也不去不好吗……”

  作者有话说:

  叉腰,感觉自己写的很不错!!()(心虚地摸鼻子)

  这是一个王婆,你看她在卖瓜!!!

  感谢在2023-05-29 22:04:43~2023-05-30 21: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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