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刘濞一直到被带到吕雉和鲁元公主刘盈三人面前,还没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看到那个古古怪怪的天幕直播影像,更不知道里面的为什么跟他叫一模一样的名字,连模样都长得跟他十分相像。

  那简直是个噩梦,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噩梦。

  最要命的是,全长安城的人,上至皇帝太后文武百官,下至学士甲士贩夫走卒,都看到了这一神降奇观,看到了不知多少年后的他带头犯上作乱……

  他现在发誓说自己绝不会谋逆,太后和皇帝信不信?

  他们信不信刘濞不知道,但若是换了上面坐着的是刘邦的话,他敢打赌,那位肯定二话不说先把他剁成肉酱烹成肉羹,宁可错杀也绝不会给他任何在未来作乱的机会。

  “七王之乱”啊啊啊!明明至少有七个诸侯王,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他明明只是个刚刚丧父前来长安报丧的倒霉孩子,只是在外面多看了一眼热闹,谁知道自己就成了被看的热闹……

  “太后、陛下,微臣冤枉……”

  用最大声音喊冤,已经是刘濞唯一能做的事。

  然而还是被人按住双肩,在膝盖窝里踹了一脚,“跪下!”

  他还没敢回头去看是哪个兔崽子干得,就听上面传来吕太后清冷威严的声音。

  “刘濞,你无召入京,所为何事?”

  “我没谋反……”刘濞刚喊了一句,忽然醒悟过来,那天幕直播说的是什么汉景帝时期,一听就是谥号的称呼,显然不是现在,他真是糊涂了,可太后并没糊涂,一语直中问题的核心,诸侯无召不得入京,他来干什么?

  刘濞赶紧咽下喊冤诉苦的话,低头含悲带泣地说道:“禀太后,微臣之父于七日前去世,微臣日夜兼程,此行是奉家父遗命前来向陛下和太后报丧,求陛下和太后能原谅家父昔日之过,赐以谥号,方有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说白了,刘喜被贬为合阳侯,抑郁而终,临死之前,就想着儿子能以军功向皇帝求个情,让自己能以王爵封号和待遇下葬,才不至于在老刘家丢尽颜面。

  正常情况下,这种请求一般都不会被拒绝。

  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喜死后,刘濞前来求追封,惠帝的确给了他一个身后荣耀,谥号为顷,追封为代顷王,让他能以王爵身份下葬,了却了他生前念念不忘的心愿。

  可这一次,谁能想到,刘濞听说朝中皇帝病弱不能理政,而由太后主政,甚至从齐王刘肥到先帝诸子,居然都赞同由太后称帝方为名正言顺,他就忍不住好奇心,原本派个使者来报丧就行的事,他作为孝子居然亲自跑来了。

  正好赶上长安太学讲堂开课,太后和皇帝长公主亲至,天降神迹,居然有个光幕直播出来,爆料不知多少年后的事。

  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就刘濞看热闹把自己看成了热闹。

  这会儿他五体投地地跪伏在地上,已经哭得泣不成声,真·亲爹死了都没这么伤心过。

  毕竟,爹死了他就是老大,再没人管束,吴国的封地在江东,也是诸侯国中相对富庶繁华之地,靠近东海产盐之地,甚至还有一座铜山,他原本都计划好要私采铜矿铸钱,只要中央政权继续保持无为而治的黄老之道,就没人管他在这边干什么。

  有钱有盐,有矿有海,被点名成为“七王之乱”之首的时候,刘濞先是震惊得懵了一下,看到几十年后的自己时,内心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激动。

  可就算知道自己未来曾经风光牛叉可结局凄惨不说,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干就被天幕剧透,风光没赶上,就跪在这里等死,替未来的自己背锅的滋味,简直不能更惨。

  吕雉现在都能留着陈平和周勃继续重用,自然不会因为尚未发生之事将其治罪,听到刘濞的解释,轻轻点了点头。

  “你有这份孝心,追封之事可准。然——”

  吕雉盯着他,目光锐利,犹如利刃般足以剖开他的所有掩饰,看到他暗藏的心思。

  “身为诸侯王,无诏入京,本是大罪,你以为当如何处置?”

  刘濞这会儿已经瘫在地上,内心那点野望早就在这种压力下散得干干净净,无诏入京的从来不止他一个,尤其是他还有正当理由(借口),可这种事,皇帝和太后不追究也就罢了,真的要治罪,他有一万个理由也白搭。

  只能垂头丧气地以头抢地,呜呜哭着说:“微臣知罪,听凭太后处置。”

  本想向皇帝求情,刘盈心软仁慈之名是众所周知,可刘濞现在一看上面的情形,就知道如果开口向皇帝求情,只怕皇帝做不了主不说,还得惹怒太后,恐怕会被罚得更重更惨。

  他是英雄,也识时务,能屈能伸,绝对的大丈夫。

  怎么说,太后也算是他婶娘,多磕几个头罢了,为活命,不丢脸。

  太后语气平淡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便追封合阳侯为代顷王,吴王无诏入京,有违朝纲,降为……乃父本是合阳侯,那你便降等一级,袭乃父之爵,也算子承父业。”

  “此外,既然你来都来了长安,也就不必再返回吴国。吴国自今日起,改为江东郡,由朝廷选派官员担任郡守,不再分封。”

  刘濞听得目瞪口呆,哪怕挨几下板子,罚几年俸禄,也比这直接没收封地强啊!

  更何况,以前父王被降等之后,代国仍在,只是分封给了刘恒,而自己可好,吴王没了,吴国也无了,太后这是斩草除根,根本不给他翻身的机会啊!

  他没有回话,吕雉便轻哼了一声。

  “怎么?觉得哀家罚的重了?还是打算先把铜矿挖了私铸铜钱后,让哀家好给你判个斩立决?”

  “我不是我没有,太后手下留情,微臣感激都来不及……”

  刘濞连磕几个响头,额头都青红一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微臣能在长安侍奉太后和陛下,是微臣的荣幸,绝无他意。”

  “既然如此,那你就谢恩退下吧!”

  吕太后挥挥手,待刘濞又再次三拜谢恩之后,方被人带了下去。

  刘邦当时对自家人出手相当大方,不光兄弟子侄都封王封侯,还在长安给各家都留了府邸,哪怕几年回来一次,也不怕没地方住。

  只不过,这次刘濞举家回来,就不用想着再离开长安了。

  吕雉原本就想着要收回刘氏诸侯王的封地,还没想好从哪一个开始,刘濞就自己送上门来。

  天授不取,反受其害。

  她当然不会跟刘濞客气,该收回来的封地,自然要收回来。

  当初刘邦分封诸侯王,其实也是因为朝廷无人,以现在的人手和管理能力,根本无法管辖到边远地区,削除开国异姓诸侯王,分封刘氏诸侯,也是为了以血脉维系,巩固中央政权,不得已而为之。

  可无论是刘邦还是吕雉,都知道这法子无法持久,不管是刘邦定下白马之盟,还是吕雉当年大封吕氏诸侯,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说难听点就是饮鸩止渴罢了。

  吕雉从UP主陈曦推送的视频里不仅看到了刘盈之死,也看到了自己死后吕氏做乱不成,反被灭门。

  而如今又看到了汉景帝削藩引发的“七王之乱”,说到底,都是因为分封诸侯王,自成一国,权利滋生野心,中央政权强势之时倒也罢了,可一旦皇帝年幼势弱,就难保诸侯不生异心。

  想想七王之乱以刘濞为首的话,那顶多也就是三四十年内的事,文王百子分封天下,哪怕周武王伐纣灭商,说是一统天下,可周王室实际上能管辖的,也不过是镐京和成周洛邑之地罢了,各地诸侯势大,周王室渐渐成了摆设,就连孔夫子周游列国,也是想求得诸侯国官职,未曾想过去周王室发挥能量辅佐天子。

  张良阻止了刘邦分封昔日六国后人,刘邦更进一步定下盟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就是以前朝为鉴,避免再出现架空皇室的局面。

  刘邦或许想着,老刘家一家人,总不能窝里反?或者就算窝里反,这肉烂在锅里,总归还是刘氏天下,不至于改朝换代罢了。

  可吕雉既然看到了后世可能发生的事,靠着陈曦提供的后世经验,已经改变了刘盈的命运,自然不甘心再做个“垂拱而治”“无为而治”的太后,而是干脆利落地从现在开始,就收拢权力,不给这些诸侯王成长为“七王”的机会。

  王都无了,看你们还闹什么乱。

  更何况,这些诸侯王阴奉阳违,对王朝的统治并没有起到当初预想的作用,既不能扶持中央,更不能对抗外敌,裹乱内战倒是十分在行。

  从刘邦开始,到吕雉当初推行政令,说无为而治,目标是让官员们不要扰民,与民生息,让经历了多年战乱的百姓能够有个喘息繁衍的机会,然而真正落到实处得了好处的,却只与诸侯和大贵族们。

  大汉开国就开始推行的十五税一到汉文帝时期的三十税一,都只是指田税,并不包括徭役和丁税,可在中央政权无为而治的时候,诸侯和公侯贵胄在疯狂地兼并土地,他们向国家缴纳三十税一的田税,却向农民征收五成田地收入,这还不包括徭役和人口税。

  就在被司马迁狂吹的“文景之治”时代,上层统治阶级固然过着“海内安宁,家给人足,后世鲜能及之”(注1)的黄金生涯,可底层百姓却因为各种明目的徭役和人口税,动辄倾家荡产,从文景之治到汉武帝时,“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注2)甚至“生子则杀”(注3)。

  吕雉不知道这事儿也就罢了,既然都知道几十年后大汉治下会因为诸侯嚣张至此,导致民生凋敝至此,自然就想从现在开始,尽量解决解决诸侯的问题。

  刘氏诸侯王不行,吕氏诸侯王同样也不是好东西。

  那些仗着她势而起的吕氏后人,浑然忘了自己的出身,变本加厉地作恶,到头来被陈平周勃扑杀也是自取其咎。

  吕雉既然打算自己称帝,以吕凤(鲁元公主)为皇太女,就不打算再像从前那般无脑扶持吕氏族人,那跟刘邦大肆分封刘姓诸侯一样,都是祸根。

  大汉立国之初,便是郡国并行,既想避免强秦废宗室分封二世而亡之例,又想以同姓宗室诸侯国合力扶持中央之利,想法的确是好的,可人心并不会因为血脉相同就变得齐心协力,结果就是哪怕同姓诸侯,也一样会内乱内斗,纷争不断。

  尤其是像刘濞这样的,私采铜矿,私铸铜钱,挖的是国家的国库墙角,肥的是自家诸侯国,就算没有晁错建议削藩,早晚也会成为内乱之源。

  所以,吕雉毫不犹豫地先将他的封地没收,吴国变成江东郡,铜矿收归国有,江东的土地富饶,正好可以作为她的经济试验田,推行新农具和新粮种。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刘濞自己送上门来,给了她这么一份大礼,所以才没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而是降等为合阳侯,让他一家都留在长安,反正有封邑食禄,当个吃喝不愁的富家翁总是没问题的。

  目前的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极低,吕雉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直到听UP主陈曦说起后世粮产,动则数百上千,土豆红薯玉米等从海外运来的新粮种竟能有亩产数千斤之多,震惊之余,更是兴奋不已。

  要知道,现在的农作物以粟、麦、菽、稻、麻为主,粮食亩产量是一石到四石,按照陈曦她们那个时代的折算,此时的一石大约是后世的六十斤。

  也就是说,平均亩产能达到一两百斤,已经算是上等好田,还得是风调雨顺,无灾无难的时候。

  而鲁元公主在长乐宫中试种的土豆,第一季产出,就达到了亩产两千斤以上。其中固然有宫中土地是精心照顾的沃土良田,加上第一季用的是陈曦提供的良种的缘故,但就算减去一半,这一千多斤的产量,在这个时代也是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眼下正是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各国诸侯势力未成,中央政权威信犹在,一切都来得及。

  尤其是今日天幕在太学讲堂开学之际,对着整个长安城和四方学子直播“七王之乱”,以吴王刘濞为首,串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甚至勾结匈奴、东越、闽越贵族,打着“诛晁错、清君侧”的名义,举兵犯上。

  汉景帝哪怕腰斩了晁错,不但没阻止诸侯进犯的脚步,反而让他们愈发觉得皇帝软弱可欺,挥军直上,干脆打算连皇位都抢了。

  好在周勃的儿子周亚夫治军有方,奇袭诸侯王粮道,断其粮草,乱其军心,再联合其他将领和诸侯王,诛杀吴王,击败七王联军,最终除了赵王楚王是自杀之外,其他诸侯王都是伏法被诛。

  七王之乱虽然没有推翻中央政权,但诸侯国之患成为大汉顽疾,是从开国之处分封诸侯王就埋下的祸根。

  如今一切还没开始,吴王就先被吕太后拿下,虽然只是降等为侯,留了条性命,可消息一传出去,其他诸侯王就如闻霹雳,差点给这位胆大包天的哥哥跪下了。

  从刘邦去世刘盈继位开始,太后当政,诸侯王们就已经开始提心吊胆,到刘如意变成戚如意谋逆被诛三族,刘邦的儿子们就十分乖巧地认怂听话,甚至主动请母后登基为帝,主持朝政。

  其他叔伯兄弟诸侯王都安安分分,恨不得太后忘了他们的存在才好。

  刘濞居然还敢跑去长安,以报丧为名,其实心里没点想法鬼才信。

  结果就被老天爷给收拾了吧!

  不光天降神迹,以光幕直播了几十年后的“七王之乱”,还给了太后名正言顺削除藩国的理由。

  这不,吴国变成了江东郡,吴王变成了合阳侯,七王之乱可不就乱不起来了吗?

  刘濞是留了条命,刘肥却被吓得差点没了半条命。

  没办法,赵王楚王都是还没影儿的人,可这济南、淄川、胶东、胶西目前可都是在他的齐国名下不说,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分明就是他的第九、十一、十二、十三子……

  小十三刘雄渠上个月才刚出生,现在还是个刚刚满月眼都睁不大开的奶娃娃。

  他本来是给鲁元公主送封地,给太后请命,甚至跟刘盈一起上书请太后称帝,自以为做得十分到位,准备等太学讲堂开学后,就将自己适龄的儿子都送来读书,可没想到,自己还没死,就看到以后封地四分五裂不说,还出了四个犯上作乱的蠢货!

  “七王之乱”,刘濞是领头的不错,可他刘肥的儿子就占了四个!

  这坑爹的儿子们啊,简直要了爹命了!

  没法赶回封地去把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们拎来受罚,刘肥就只能自己袒胸露臂,光着上半身,披散着头发,背着荆条,跪在未央宫门口请罪。

  他本就生得膘肥体胖,自大汉开国封王以来更是养尊处优,如今光着半身负荆请罪,没走几步就满头满身大汗淋漓,却还是咬着牙在众目睽睽之下步行到宫门外跪下,替儿子们未来惹的祸请罪。

  好在没过多久刘盈就亲自带人来请他入宫,还要替他解下背上的荆条,给他披上衣衫。

  刘肥却推拒了刘盈的好意,说道:“我知陛下和太后不因后人之事而怪罪于我,可我教子无方,祸及朝廷,既有天降警示,若不负荆请罪,又如何能服众?”

  刘盈无奈,只得陪着他一起步行入宫,眼看着他背上的荆条刺入肌肤,鲜血顺着他的后背滴落在汉白玉石阶上,对这位平日懒洋洋以吃货自居的大哥不由肃然起敬。

  当初父皇给大哥最大一块封地,其中的原因之一,也是大哥生的子女多。

  目前为止,刘肥记在宗谱上的儿子就有十三个,长子刘襄跟刘如意差不多大,十三子刘雄渠刚刚满月记上族谱,家大业大,若是没有大点的地方,几代之后,那点封邑就不够他们吃的了。

  如今的光幕直播里说的七王之中,四个都是他的幼子,封地也都是从他名下划出去的,显而易见,如今的齐国,在他身后,不知会被划出多少个小诸侯国来。

  就算那些小子们作乱,与已经死了的刘肥无关,可这教养之过,刘肥就算是死了也逃不过,更何况现在还活着……

  不过母后连刘濞都没杀,自然也不会因为那几个小奶娃们未来犯的错去惩罚大哥,刘盈对这一点的信心还是有的。

  只是没想到,刘肥自己主动负荆请罪,刘盈一听就赶紧来接,陪着他一起去见太后。

  一看到太后,刘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满头的汗水和着眼泪一起流下来,糊得满脸都是,看着更是狼狈不堪。

  “儿臣教子无方,导致小儿日后犯下弥天大祸,还请母后降罪!”

  吕雉走下台阶,到他面前,伸手亲自将他扶起,皱着眉说道:“你也说了,是日后犯错,与今日何干?只要你以后好生教导他们,要牢记父祖出身,不可忘本啊!”

  “多谢母后宽宥!”刘肥感激得眼泪哗哗直流,“儿臣从小大字不识,到现在也没认几个字,国中还是曹相国代为打理政务,以儿臣之才,哪里教得了那些不孝之子。还请母后开恩,准许儿臣那些不成器的儿子入太学读书,让他们从小就学习诗书礼仪,以免再重蹈覆辙,犯下大错。”

  吕雉点点头,说道:“哀家修建太学,本就是为教化百姓,自然也包括诸王子孙。你愿意送孩子们来学习,是件好事,不过就算诸侯自治一国,也不可自作主张,擅自加赋加税,你可明白?”

  刘肥使劲点头,差点把汗珠子眼泪水都甩到太后的身上。

  “儿臣明白,儿臣回去一定让人彻查税赋,绝不容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吕雉微微一笑,说道:“那倒不用急,既然你要送儿子们来长安读书,不如就在这里等几日,哀家会派人去齐国替你送信接他们来长安,再顺便查一查,有没有人擅自做主,不遵朝廷律例,擅加赋税。”

  “……”刘肥的胖脸上瞬间没了表情,僵硬得犹如石化的雕像。

  良久,才从嗓子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十分艰涩的回答:“儿……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