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江清。”
满屋子的红,满屋子的烫。
铁笼子就离门只有两步距离,林芳尘跪在铁笼子前面,拉着那一圈圈铁链用力地拽动着。
“别急。”江清客覆在林芳尘的手上,安抚道,“这么点火,没事的。”
火是江清客放的,她很清楚这里面有多潮湿,那一床棉被和稻草根本烧不了多久,而身后的木板这么潮,又连天下了好几天的雪,火势最多就这么大了。
林芳尘不明白,也听不进去。
她只看见满屋子的火,手上的铁链都开始发烫了,她明白火是可以烧死任何东西的。
包括江清。
“江清!”
林芳尘发现自己拉不开铁链,就奋力地拉着铁笼子。
这么大的铁笼子少说有一百六十斤左右,再加上里面的江清客,近乎两百五十斤了。
林芳尘这么瘦弱的女生根本拉不动。
林芳尘的膝盖在地上磨出了血,握着栏杆的手也开始慢慢发红,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此时充满了恐惧。
江清客有些慌了。
“没事的,没事的,烧不到的.....你先松开....”
“你有病啊!”
李建树一把拽开林芳尘,拿出钥匙就要往锁孔里插,手刚碰到链子,猛地一松开,“艹....”
“你自己开。”
钥匙扔在江清客怀里,李建树说完,拉着林芳尘,连拉带拽地拖了出去。
江清客拿着钥匙开锁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锁头已经很烫了,她把外套衣袖拉下来,好半天才开了锁,解出了链子。
刚踏出柴房门口,就被跑来的林芳尘抱了个满怀。
十四岁的少女骨骼很小,个头也不过才到自己的下巴,可是瘦弱的手臂环得自己很紧很紧,还在微微颤抖着。
李建树顶着脸上的伤,嗤笑道,“住一起几天,就有感情了?真/他/妈是个傻子。”
夜色下的林海抿着唇不说话,脸色黑如锅底。
李建树轻轻咳嗽了声,才问道,“怎么回事?你放的火?”
“你问我?”江清客哼笑道,“不是你过来把你妹妹带走的吗?”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林海的脸更黑了。
要是别人知道那傻子已经被李建树玷污了,那彩礼肯定没那么高的价了。
“她哪里来的火!”
林海气不过,一脚踹在李建树的腿上,“王八玩意!”
“十四岁!随时都要送走的!你这样....要是消不掉!要/他/妈抓多少女人回来抵!!!”
“我/他/妈怎么带回来你这么一个畜生!!!”
李建树跪在地上,眼镜摔破在了石头上,闷声不吭地垂着头仍由林海打。
江清客侧目看向倚在屋子里的徐胜男,她面色苍白如雪,神情木然,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视线与江清客相撞时,什么情绪也没有。
“你再敢碰她!这个女人你也不要娶了!”林海压着声音,怒道,“这么多,这么多女人!非要找这个傻子!我草!你/他/妈给我好好想想!!!”
等到林海喘着粗气回到屋子里,李建树才捡起破了一边的眼镜,目光沉沉地盯着熄了灯的屋子看了一会儿。
然后转过头,阴恻恻地笑了声,“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江清客把林芳尘拉到身后,“畜生才会干这种事,你们生活了这么久,怎么说她也算是你妹妹。”
“她就是我妈又能怎么样?”李建树逼近江清客,压低声音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再搞出这么多事来,我/他/妈要你好看!”
柴房已经不能睡了,李建树拽着江清客扔进了厨房里,把她的铁链套在厨房的铁窗户上。
“你再发疯,就别怪我不客气。”
铁窗有些高,江清客的手被吊着,她掀起眼皮盯着李建树,泛白的嘴唇轻启,“滚。”
李建树正憋着一肚子的火,见江清客一副高傲骄矜的模样,抬脚就踹在她的腿上。
江清客闷哼一声,“只会在女人身上找优越感的垃圾。”
“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李建树猛地揣向江清客的肚子,江清客被吊着,只能硬生生地扛着,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疼过。
“别打,别打。”
林芳尘猛然冲进来抱着李建树的腿,哀求道,“别打。”
江清客疼得冷汗打湿了鬓发,她费劲地抬起头,“你看,你再给她糖吃,在她心里,你还不如一个认识几天的人。”
林芳尘的哀求就像是瞬间点燃了李建树的怒火,他拉起林芳尘,压低声音质问道,“是她重要,还是哥哥重要?”
刚经历了一场火,又看见李建树打江清客。林芳尘被刺激得只会一个劲地摇头,脸上满是泪痕地哀求着,“别打她....求求.....”
林芳尘嚅动嘴唇,艰难地说道,“求求....哥哥....”
见林芳尘这副模样,李建树双目赤红,捏着林芳尘的手臂越来越紧,“我教你多少遍都说不出来,现在你倒是说出来了!”
“我看你不是傻子!你他妈心里清楚得很,你是不愿意说!”
“现在为了一个外人.....”李建树怒极反笑,“好啊,好啊。”
李建树捂住林芳尘的嘴,拉着她跪在地上,而自己蹲在后面,发狠似的挥拳打在江清客的身上。
“唔.....呜呜.....”
林芳尘看着江清因为疼痛越来越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江清为什么一定要回家。
也意识到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走。
眼泪不断地重复着模糊她的视线,林芳尘在这一刻明白了,李建树做的事是多么的可恶。
不知道打了多久,李建树的怒气平复了些,看着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江清客,拉着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脸来。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你不过是个我带回来的货!她怎么可能会向着你?”
李建树像是在警告江清客,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你算什么东西?她就是个傻子!傻子知道个p!我他妈给她糖,她就乖得他妈像只狗!!!”
江清客泛白的唇角微微勾起,“你...可笑。”
“你说什么?”
江清客的声音很轻,但是李建树听见了。
“爱上她了。”江清客的声音还是很轻,“她会知道你的感情吗?还把她送出去.....简直可笑。”
李建树拉着江清客的头发逼近自己,“谁说我爱她了!”
“那你和她妈做的时候,在想什么?”
江清客没有说过这么粗俗露骨的话,但是看到李建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却觉得心中快意更甚过那点难以启齿。
“她们很像是吗?”
“你得不到她的。”
江清客笑出一口血,缓慢凑到李建树耳边,“你算什么东西。”
“啊——”
李建树捂着耳朵站了起来,血滴滴答答从手缝中流出来。
江清客吐掉嘴中的肉块,满是血的嘴唇迤逦娇艳,平静地评价道,“恶心。”
“干什么啊!”
隔壁传来林海不耐烦地怒吼,李建树恨恨地看了眼江清客,拖着林芳尘走出了厨房。
“海叔,没事。”
-
关门声响起,江清客嫌恶地皱着眉,吐掉了满嘴的血腥味。
李建树根本不敢让林海知道他真正的心思,他对林芳尘的占有欲已经到达了病态的地步。即便是发泄欲望,他不来找自己,却叫林芳尘去他屋子里。
这只能说明,李建树对林芳尘的欲望很大,大到他已经没法控制了。
什么爱,不过就是得不到的蠢蠢欲动。
人渣会懂爱吗?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江清客已经有些疲惫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一直用手指刮挠着她,她恍惚地睁开眼,却看见自己的手正垂在地上。
“你快走。”
林芳尘还在往她口袋里塞着什么,江清客猛地清醒过来。
“你和我一起。”
林芳尘拉起江清客往外走,“你往哪边走都好,不要走大路。”
江清客忍着腿上的痛,快步跟上林芳尘,林芳尘还在说,“不要问别人路,自己走。”
江清客超过了林芳尘,跨过院门,手上的却被人拉了一下。
天已经开始有些泛青,林芳尘很小声地说道,“你要记得路。”
江清客有些不安,重复说道,“你和我走。”
十四年,林芳尘没有一刻是聪明的。
连如何让江清离开,都是问曹吉想的办法。
林芳尘把江清客推了出去,“快天亮了。”
天确实快亮了,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自己或许永远都逃不出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林芳尘又不想和她走了。
但是她看着那双满是不舍的眼睛,还是许诺道,“你等我来接你。”
-
江清客转过头的时候,脑中只留下了那张白皙脸上,细细浅浅的笑容,一同那张闪着微光的,脆弱的糖纸。
江清客不敢停歇,一路往山下跑去。
她顾不上腿上的疼痛,顾不上腰腹的淤青,她钻进林子里,沿着河流一直走。
天开始蒙蒙亮了。
陆陆续续遇上了几个人,江清客很迅速地避开躲进草堆里,躲进小洞穴里,甚至躲进小坟包的墓洞里。
天光大亮时,她已经翻过了一座山,山脚下的溪流往着大路去了。
她就着溪流喝了口水,选择沿着上面的树林走下去。
路上什么吃的都没有,江清客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一个黑色的土豆,两个棒棒糖,以及一叠糖纸。
江清客选在一个荒草丛生的土坳中,连带着皮吞掉了那个土豆,她捏起一张糖纸对着正是晌午的阳光晃了晃。
碎光闯入眼睛,她晃了神。
这是林芳尘最宝贝的糖纸,每天晚上都要拿起来数一遍的。
57张。
一张也不少。
全给自己了。
光刺的迷眼,江清客抹了抹眼睛,把糖纸放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继续赶路。
连绵群山中,只要一直走总能找到出口的。
或许是老天保佑,熬过不知道多少个寒夜,穿过几片差不多样式的树林,渴了就可溪水河水,饿了就吃路边的野草。一路躲避着人,往密林中走.....
江清客终于走到了一条省道上。
“喂——这里有个女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别睡,别睡!”
江清客从没有这么累过,身边似乎停留了很多人,她费劲地想要睁开眼睛,耳边的声音却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