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日子比分隔两地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多了,江清客回来,林芳尘就像是开启了什么马达键似的,一天到晚跟着江清客身后,叽叽喳喳地说话。
又是快要过年了,家里的保洁连着来了两天,三个闲在家里的人都往后院的陶艺室里跑。
“你爸单位里发了春联,过会儿给贴上。”
陶艺室里开着暖风空调,金珠儿撸着袖子专心致志地描摹着一个歪七扭八的花瓶。
江灵鹤单位发下来的春联就是普普通通的红底黑字,下面还印着单位名字,板板正正,不太符合当下的潮流,金珠儿早就看不惯了,可也没办法。
发下来的东西,局长都不用,那不合适,所以家里已经好几年都没有买过心仪的春联了。
“我贴,我贴。”林芳尘还没贴过春联,举着泥巴手自告奋勇道。
江清客闲在一边看律条,“都让你贴。”
“这过年,还得是有过年的味道。”金珠儿描完一笔,才说道:“现在禁烟花爆竹....你爸这职位,也只能以身作则了.....”
“可以去外婆家放。”江清客提议道。
金家的大长辈都住在郊区的山庄别墅里,每逢正月初二,金家的小辈都会赶去贺年。
“那得等到初二了。”金珠儿遗憾道:“什么叫辞旧迎新啊,得大年三十零点放才算数。”
“烟花棒凑合凑合。”江清客又说,“谁也看不着,也算是小烟花了。”
金珠儿思索一会儿,觉得可行,“到时候买点。”
“烟花棒是什么样的?”
林芳尘只见过鞭炮,一点上就噼里啪啦响,蹦的满地都是红碎纸,白烟比灶膛里的柴火还呛人,震得人嗡嗡嗡的耳鸣。
“比你的画笔细一些,点上呲呲呲地冒金色小花。”江清客描述得很浅显易懂,“晚上点了,像是把满天的星星捧在手上。”
星星能捧在手上,光是想像就美得不行。
“我也想要。”
江清客笑了,接下来的话却被金珠儿抢了去,“肯定是有的你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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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阴天。
每年的这一天就像要给前一年留点遗憾才算完整,好像每一年的年三十都是阴天,可偏偏到了傍晚,又转折似得莫名其妙地放了晴。
大团圆的日子,江灵鹤吃了午饭就早早把江家爷爷奶奶接过来了,江爷爷和江奶奶都是人民教师,身上都带着让人不敢太过放肆的气质。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娃娃?”江爷爷喝着热茶,打量着拘谨的林芳尘。
江清客在旁边接话,“爷爷,她叫林芳尘,家里叫她尘尘。”
“看着是个听话的。”
江爷爷桃李满天下,一眼就能瞧个小孩的大概。
“尘尘是家里最听话的。”金珠儿看着林芳尘,笑呵呵地做着介绍,“这个是清客的爷爷,这个是她奶奶,你也跟着叫就好了。”
林芳尘乖顺的依次喊人,“爷爷,奶奶。”
江奶奶笑呵呵地应,“看着是好孩子,你们相处时间长,你们知道好就好。”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包,“来,尘尘,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红包,还有清客的....你升学宴那会儿,我们在国外,这次都给你补上了。”
老两口操劳一辈子,晚年就喜欢到处走走,国内走遍了,就往国外跑,一年到头也就只有年底的时候能见着人。
“谢谢爷爷奶奶。”这点钱对爷爷奶奶来说不算什么,江清客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林芳尘学着江清客,双手接过红包,“谢谢爷爷奶奶。”
晚饭备的早,金珠儿给刘阿姨发了红包,就她早些回去陪家人过年了。
一家人围在一年放下来一次的大圆桌边,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肴,什么口味的菜都有,江灵鹤也就在这天,才会喝上点酒,金珠儿聊得开心了,开了瓶红酒往江清客杯子里倒点,又添了些在自己的杯子里。
“长大了,可以喝酒了,这红酒啊,美容养颜。”
金珠儿轻轻碰了下江清客的杯子。
林芳尘看金珠儿喝得脸红扑扑的,一副享受的模样,“阿姨,我也想喝。”
“小孩子,不能喝。”江清客把凑过来的空杯子推回去。
“哎呀,一点点。”金珠儿比划着一个开口的‘ok’,笑眯眯地给林芳尘倒了一个浅底的红酒,“尝尝。”
林芳尘接过来,一句话没说就仰头喝了进去。
江清客瞧着她。
林芳尘眉头瞬间皱成一团,艰难地把那口红酒咽下,诚实的评价道:“难喝。”
“哈哈哈哈哈。”金珠儿笑成一团,“以后喝不喝了?”
“不了不了。”
林芳尘连连摇头,味道太奇怪了,甜得腻人,也苦得发涩。
江清客笑着抿了口红酒,醇香绵密,没有想象中的难喝,反而还别有一番味道。
“看看,人长大了,有些品味就会变的。”金珠儿感叹道:“以前我太讨厌喝酒了,现在反倒是能喝出味道了。”
“那也得是好酒才行。”江灵鹤啧啧感叹,“还是药酒好,又养生又有劲。”
“果酒好,顺口下。”
“药酒好,养人。”
夫妻两人和小孩似得争了起来,看起来是喝的有些多了,江爷爷和江奶奶无奈地把阵地转移到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等着春晚开始。
江清客喝得脸发热,“我带你去放小烟花。”
“星星!”林芳尘一听来了劲,不用江清客催,抬腿就往后院跑。
江清客从抽屉里摸了个打火机跟了上去。
“就在这里吧。”林芳尘站定在后院的最中心,扭头看向江清客,“打火机。”
冬天白天短,太阳一落就是青白一片,冷色调的天空落下的只有清冷孤寂的暮色,不知不觉地交替中,将夜色拉出群山,至此,沉静的黑代替了空寂的灰。
灯火通明的城市中没有星空,繁星只有在幽暗中绽放。
打火机火苗窜出,林芳尘的瞳孔中火光四溅,碎金白光将她的眼底占满,手上微微的热意抵不上她心里的悸动。
这是一片小小的,在自己手心上的星空。
为自己带来星空的人此时正专注地看着她,暖光将她绯红的脸称得鲜妍绚丽,平日里那清雅仿若一瞬间绽放开来。
“好看吗?”
‘星空’带来的悸动远远不如此刻的心动。
林芳尘摸上心口,喃喃道:“一佳说得对,心脏快得要蹦出来了。”
“什么?”
江清客没太听明白。
林芳尘盯着江清客看一会儿后,又转头盯着烟花棒,“真好看。”
两人把大半盒烟花棒放完才回到客厅,这会的电视上已经在放春晚了,以前,林芳尘对春晚的印象太模糊了,隔着玻璃看见的屏幕并不清晰。像是为了弥补以前的遗憾,林芳尘坐在客厅里,看完了整场春晚。
春晚的节目勾不起江清客的兴趣,林芳尘不肯上楼看,她也就十分突兀地陪在客厅里。
“清客长大了,知道陪家里人看春晚了。”江爷爷欣慰地点点头,“以前都自己躲回房间里,要和家里人多待在一起才好。”
江奶奶也说,“人啊,要出去过,才知道家里的好。”
“尘尘在这里,她自己上楼无聊。”
到底是亲妈了解自己的孩子,一针见血。
江清客谁的话也没反驳,盯着屏幕,像是在认真地看春晚,其实余光中,全是身边林芳尘兴致勃勃看电视的模样。
今年的春晚似乎也挺好看,即便隔日回想起来,她也记不起有什么节目了。
春晚一结束,江爷爷江奶奶早就撑不住了,迫不及待地回房间睡觉了,金珠儿和江灵鹤也喝不少酒,早就在沙发上睡过一觉了,一等到合唱开始,就眯着眼上楼了。
林芳尘揉着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嘟囔道:“春晚好久啊。”
江清客关了电视,半扶着林芳尘上了楼,两人下午的时候就洗过澡了,现在直接脱衣服睡觉就可以了。
林芳尘穿的不少,江清客扒了一件又一件,等到了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林芳尘卷着身子已经睡熟了。冬天穿的衣服多,林芳尘没有穿内衣,里衣贴肤,起伏的微凸小点异常抓眼,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江清客猛然回过神来,拉过被子匆匆盖好后,转身快步走进了浴室里。
水声簌簌,眼前掠过无数时而朦胧时而清晰的片段,林芳尘娇软撒娇声一声声合着水声盘旋在脑海,闭眼仿佛就能触及娇嫩滑腻的肌肤,水流淌过,像林芳尘的无数次亲吻,沿着脖颈一路向下.....
呼吸声绵长厚重,在浴室回响,在模糊的水声中幻化成更轻更娇的嗓音,那不是她的声音,是外面睡熟的人的嗓音。
是尘尘的声音。
江清客再次清醒,水淋淋地走出洗浴间,镜子中的人全身都泛着红,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水太热....
有点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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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尘和江清客一觉睡到了中午。
看完春晚后,林芳尘一直处于非常兴奋的状态,一天到晚都在来来回回的感叹,这是她过得最好的春节。
林芳尘以前的春节是怎么过的,江清客不忍心问,或许是在柴房里数着糖纸,或许是吃着偷来的土豆,又或许听着别家的鞭炮声,看着一方小院中的母鸡...
不管是什么,江清客都接受不了,只要现在她是高兴的就好。
家里没有下厨的人,刘阿姨照常上班,工资翻了三倍,到点就依次把人喊起来吃饭。
正月初一做懒猪,这一天什么都不用干,吃了饭各自躺着,看看电视,刷刷手机,林芳尘得知,这一天做事,那寓意着接下来的一年都会一直做下去的时候,她就忙不迭地往陶艺室跑。
“小迷信。”
江清客敞着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水果茶水,陶艺室里的泥味清清淡淡,不像普通泥巴那样带着土腥味。
林芳尘在这里呆久了,身上也会带了点这样的味道,和沐浴花香一掺,倒真的像一盆栽种在精致花盆里的娇花一般。
林芳尘手上和着泥,头发散落了些下来,忙向江清客求助,“江江,帮我重新扎一下。”
江清客放下书本,走到林芳尘身后,她的发丝细软,但胜在多,抓在手里软乎乎的一团。
“头发长了好多。”
江清客把散落的头发捋顺,挽了三圈才把发绳套上。
林芳尘用手腕擦了下脸,“你帮我剪一下吧。”
白皙的脖子的细小纹身异常显眼,除了在陶艺室和卧室,林芳尘是不肯把头发都扎起来的。江清客捏捏林芳尘的耳垂,“好,我去拿剪刀。”
等到江清客拿着剪刀回来的时候,林芳尘已经把手洗干净了,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就等着江清客来操刀了。
“剪不好,可别哭啊。”下手前,江清客先一步提醒道。
林芳尘无所谓地摇摇头,“剪不好,就赖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