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个黑衣白裤,举着手.枪,嘴角有一道竖向疤痕的男人,是伏黑甚尔。

  显然,他就是开枪杀害天内理子的凶手。

  如果只是如此,夏油杰的心脏远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坠冰窟。

  真正让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的,是那道无比熟悉,却怎麽都没想到会在此时听到的声音。

  随后,着装简单,绑着麻花辫的少女也从黑暗的通道中缓缓走出。

  对方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与平时别无二致。眼神没有分他丝毫,而是落在倒地的天内理子身上。

  她走到尸体边,蹲下身,两指按压在天内理子的颈动脉处。确认对方已经死亡后,复而起身,深深闭上眼睛,:“已经死透了呢。”

  她的指尖还沾染着鲜血,行为却透露出一种极其虚僞的悲悯。

  眼前的一幕给他一种极其错位的异样感。

  “......佑,为什麽?”他的声音从未如此慌张,甚至于颤抖起来。

  “为什麽?”对方这才正眼看他,似乎是为他的问题而感到奇怪似的,重复了一遍,才回答,“因为我是咒灵祓禊株式会社的首领,是社长哦。”

  “天元的同化对于当今咒术界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吧?既然要从根基摧毁咒术界,这样重大的事件我们怎麽会错过呢?”

  “咒灵祓禊株式会社......”往事逐渐浮现于脑海,夏油杰感到喉咙异常干涩,“所以,禅院覆灭,和对咒术界的宣战......”

  “都是我做的。”雨宫佑微笑着给出肯定的答复。

  少女的笑容一如既往,还是那样的温和阳光,于此时却如此突兀,令人心寒。

  那麽之前遇险的时候,在那之前他们与真人战斗时遇见的斗篷人也......

  他已经不愿再一件件询问:“......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你对我们的欺骗。”

  “从什麽时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呢。”雨宫佑托着下巴,认真地回想,“如果说是直接的欺瞒行为,是在进入案件保管室之后;如果你的意思是我第一次对你们有所隐瞒的时刻......那就是从最初开始吧。”

  所以,从一开始就全都是假象,她的那些温言软语,她的那些笑颜如花,她单纯的个性,她对他们的关心,都是用做欺骗敌人的假象,是一场残忍至极的黑色幽默。

  ......真的没有过半分真心吗?

  曾经欢声笑语共同度过的时光,她对他们的支持与帮助,难道真的只是出于欺骗的目的?一般人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此番做派,会不会......是有苦衷的?

  夏油杰紧捏着拳,问她:“悟呢?”

  “悟确实很难处理,但是多亏有甚尔。”

  他向她询问挚友的安危,她却向他介绍起她冰冷的计划,

  雨宫佑走到伏黑甚尔身边,对方则收敛了一身戾气,温驯地立于她身侧。

  夏油杰想起初见时她对他们说过遇见了伏黑甚尔,原来她的隐瞒在那时就早有痕迹。

  “甚尔作为无咒力,简直说得上是咒术师的天敌,我从很久以前就非常欣赏了。”

  男人默契地挡在她身前,她还在继续用轻柔的话语挑动着他岌岌可危的神经。

  “无咒力的甚尔配上扰乱术式的天逆鉾,遇上这种简直无解的搭配,即使是六眼、无下限术式的拥有者,悟也只能......被杀死了。”

  挚友的死讯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劝说自己她可能有某种苦衷。

  虹龙和裂口女在身后出现,夏油杰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阴沉。

  “我会杀了他,把你带回来审判。”

  紧接着,战斗开始,结局倒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昏迷前的一瞬,他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时间推回到二十分钟前。

  依照他们的计划,伏黑甚尔将五条悟重伤后,打败夏油杰,从其手中夺取星浆体。

  雨宫佑和小野寺眀砂进入薨星宫,以星浆体为要挟,向天元问出X的信息,如果对方战力不足,最好能与其定下不可泄露秘密的束缚。伏黑甚尔则守在外界,击退一切进犯者。

  如果一切顺利,事情结束后,她还可以顺便帮助星浆体做个假身份,送她到国外避避风头。

  怜悯地看着从喉管到胸口被割穿,气息微弱,倒在血泊之中失去知觉的五条悟,雨宫佑敛去多余的情绪,向伏黑甚尔与小野寺眀砂说:“我们走吧。”

  伏黑甚尔没有动作。

  雨宫佑擡头看去,他手中的天逆鉾散发出莹莹白光,出现大片裂纹,而后彻底碎裂开来。

  “怎麽碎了。”他把刀柄扔回咒灵腹中,“不过用来对付无下限,也算是效率最高的用法了。”

  “碎了?”雨宫佑略有诧异,但很快恍悟。

  这恐怕就是X做的“准备”。

  如今,黑绳和天逆鉾都被摧毁,世上除了她无人能解开狱门疆的封印。

  等等......

  多种信息在她的脑内交融,灵光一现,如闪电般一闪而逝,却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根据日车宽见查到的资料,自古延续至今的盘星教,是在近五十年来开始逐渐改变教义,异化为如今的邪.教的。

  这种转变是因何而生?

  本可以直接摧毁天逆鉾的X,为何会将设下禁制的天逆鉾归还给她,到甚尔手上?

  X所说的封印起始时间是七月,那为何是七月?

  异化盘星教的源头、下达诛杀星浆体命令的人,恐怕就是X。所以他才会预料到伏黑甚尔袭击五条悟需要用到天逆鉾,预料到这场战斗必然会在七月前发生。

  因为他在七月之前的目的不是她从前推测出的夏油杰,也不是五条悟,而是星浆体,甚至于......天元。

  他要阻止天元的同化?

  那星浆体就必须死,而不是失踪!

  可如果星浆体确实地死去,她就没有了可以要挟天元的资本。

  除非......

  “......眀砂。”深思熟虑过后,雨宫佑平静地说,“看来,我们需要用到你的领域了。”

  跟随着三人留下的痕迹进行追踪,在结界入口处打晕女仆黑井美里,赶到薨星宫入口处时,所见就是夏油杰与天内理子的告别。

  “眀砂。”她的声音比羽毛落地更轻。

  小野寺眀砂应声而动,掐出一个手诀:“领域展开——镜花水月。”

  很久以前,雨宫佑便在家中测试过幻觉与实景同时存在的效果,当时的结果表明实验非常成功。

  于是领域幻化出天内理子中枪的幻象,雨宫佑与伏黑甚尔作为实体存在于夏油杰的幻梦中,隐藏于幻梦之外的小野寺眀砂则打晕了真实的天内理子,将她拖入黑暗,一直到夏油杰被打晕在地。

  领域展开这样的大动作,即使有江岛悦子帮忙遮掩,也还是会留下残秽,高专的刺耳警报骤然响起。

  小野寺眀砂的咒力残秽刻印在高专的入侵者咒力记录中,一旦出现,高专必然会知道她来过。

  没关系,高专所知晓的关于小野寺眀砂的信息只有致人目盲的术式,而不知道她领域的效果。

  也就是说,此时作为敌人,目击了天内理子的被害,又亲眼所见雨宫佑验尸的夏油杰将提供“星浆体已死”最有力的证词。

  这样X那边就可以算是通过,雨宫佑也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薨星宫内部,由衆多古朴木质回廊和房屋建筑围绕而成的迷宫中心,出乎意料的,天元早早等在了内部结界的入口处。

  拥有着人类的形体,但是头部看起来如同一根大拇指,难以被称为人类的生物,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中。

  这就是不死五百年的人类的进化方向吗?

  小野寺眀砂把昏迷的两人扔到身后,警惕地做出防御动作。

  “你们好,我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对方看来毫无敌意,甚至预料到了她们的出现,温和有礼地欢迎她们,这让雨宫佑有些意外。

  “你知道我们?”

  “拥有漫长的生命和广泛存在的结界术,关于咒术界的大部分事情我都知道。”

  “你不介意我们侵入高专?”

  “你是被迫而来,即使如此,也没有夺去谁的性命,我应该可以认为你是一个可以沟通的孩子吧?”

  “你能这麽想是最好。”雨宫佑看向躺在地上的天内理子,“你不着急和星浆体进行同化吗?看你的样子,已经到了进化的边缘吧?”

  “确实如此。”天元爽快地承认了,十分坦然,“但千年以来,通过同化来维持人类的模样,这样茍且之事,也不必再做。”

  “进化如同四季的转换,或许是无法抗拒、自然发生的未来。”

  “这样的说法可对以前的星浆体不甚公平。”雨宫佑拍拍小野寺眀砂的肩膀,主动站至前方,与天元对峙,“如果这麽说,星浆体对你没有吸引力,她的死亡也对你没有威胁,你又为何要迎接我们?”

  “我主动现身,不是为她,而是为你。”天元说道,“将致命的印记刻印在你的灵魂上、你的那位敌人身份十分特殊,他威胁着我,也威胁着整个咒术界。”

  “我知道你有满腹疑问,我愿意为你答疑解惑,让你拥有对抗那位敌人的资本。”

  “那位存在千年的诅咒师,名为‘羂索’。”

  我终于不用打X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