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绘羽起得比中原中也更早。
昨天晚上只有一次，然后就被绘羽严厉禁止了。中原中也察言观色了一番，确定她并不是像平时一样口是心非, 刚才的配合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硬来可能真的会生气。
于是他知情识趣地躺回被窝，手脚老实, 乖巧听话地抱着她认真睡觉。
到早上醒来时，床铺半边捞了个空。
……竟然会比他先起床, 稀奇得很。
中原中也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伸手抓了抓脑后凌乱的头发。
浓郁的高汤香味丝丝缕缕透进来。
他使劲嗅了嗅，发现这股味道不是来自于楼上, 或者楼下。范围绝对不会超过以他中心的二十米距离。
心中一动, 他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
厨房的灯光大亮，汤汁煲在灶火上的咕嘟声响不停翻腾。绘羽看了一眼浮在高汤上泡沫的密度和破裂速度，判断了一下火候, 将炉灶的大火转成了小火。
案板上切好了最后一堆调味配料。她用刀背熟练地将配料铲起来, 一抹一放，加盖煨了几分钟，关火, 起锅出炉。
中原中也倚在厨房门口, 双手抱臂在胸前，翘起唇角明知故问：“这些……都是你专门给我做的吗？”
绘羽侧头瞟了他一眼，不回答。
大清早起床给他做汤已经算是她头脑发昏。她才不要再亲口承认这种事情，省得让他更得意了。
从砂锅中舀出几勺汤, 又从电饭煲中盛出几勺米饭, 两相混合稍焖了一分钟。一份热腾松软的汤泡饭端上餐厅饭桌。
“你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做好, 吃吧。”放了一只陶瓷餐匙在碗边，她用眼神示意，“今天的早饭。”
中原中原拉开木椅，拾起餐匙握在手中，并不急着下口。左侧头瞧一瞧，右侧头看一看，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无比的艺术品。
绘羽将碗向他推进了一寸，故意梗他，“放心吧，没有下毒，我还没有这个胆子。”
中原中也搅拌着早饭，眼尾润了一点笑意，“就算是有毒我也会吃下去的。”又不依不饶地问，“怎么想起早上专门给我炖汤？”
像是一定要得到她在意他的亲口承认，他才会满意放过。
绘羽无可奈何地捏了捏鼻梁。
是虚荣心吧？一定是。看不出来他竟然也是喜欢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的男人，好像三岁小朋友执着得到老师表扬一样的幼稚行为。
“手痒了。”不知道是在和他较劲什么，她面无表情地偏不顺他的意，“突然想做，拿你练练手。”
中原中也舀了一勺汤饭，举在唇边吹了一口气。对于她的心口不一，他早就习惯了的，不如说刀子嘴豆腐心的反差感，显得她整个人更可爱了。
“口是心非，不诚实的大小姐。”
他笑着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评论。这句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要让你承认你不是全然不在意我，至少目前、暂时还在乎我，真是千难万难，是这个世界上我无法解决的第二大难事。”
绘羽被他的话语牵着思维岔劈了，不禁有些疑惑和好奇，“竟然还有你解决不了的难题？真罕见。”
“那这个世界上让您中原干部无法解决的第一大难事，又是什么呢？我很好奇。”
不加犹豫的，他坦诚回答。
“让你全身心爱上我，让你的所有一切都属于我，然后跟我结婚。”中原中也坐在座位上，淡然地抬起眼皮。客厅黄色的光晕落进他的眼里，流转出一点温柔专注的点滴，“这是我一直都在想的事情，可惜目前没有什么合适的法子达成这个目的。”
“很遗憾，我在你身上遭遇了滑铁卢。”
“这可是我最难打的一场仗了，绘羽。”
他没有在戏谑嘲弄，是认真的，一字一句郑重谈论这个话题。一口汤泡饭喂进嘴里，他一瞬不瞬地牢牢锁定她。目光直直地和她俯视越过障碍物，落在他肩上的视野，在虚空中没有缝隙地相接。
绘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哦，”她吐出一个单音节，压下心头圈圈层层的波澜，神情不变，“那您就继续想吧，祝您早日成功。加油，中原先生。”
绘羽转身回了厨房。
一大早忙忙碌碌地做了这一餐饭，她也饿了。她给自己盛出一碗汤，坐到他身边，一口一口地小口品尝自己的手艺。
不错不错，火候到位，汤鲜味美。感觉比上一次炖的汤又进步了很多。
绘羽对这次的成品非常满意。
“中也，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不要再让人去外面打包午饭和晚饭了。”
她脑子再次一热，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时，已经来不及收回。
……算了，那就将错就错吧。做饭而已，也不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麻烦。
她顿了顿，在中原中也不解的又隐隐期待的眼神中，继续道，“在你伤愈之前，不可以再吃那些重油重盐的餐食。至于你到底应该吃些什么……这些都由我来安排。”
·
中原中也的下属们最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中也大人的午饭有了些变化。
首先，专程负责中也大人午饭安排的后勤小姐姐说，她已经被中也大人停掉了这项任务。她战战兢兢地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时，中也大人当即矢口否认。
“不，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不用太担心。”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中也大人说这话时有些眉飞色舞，“我这段时间的午饭有人承包了，所以不用麻烦你了。”
……嗯，有猫腻，一定有猫腻！
下属们瞬间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可是大八卦大八卦呀！因此到中午12点时，特意留了一个心眼。中也大人从办公室下楼，他们也鬼鬼祟祟地尾随其后，扒着墙根暗中观察。
然后，他们发现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远远的，有一个女人蹬着电动车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及至到中原中也跟前时，她将电动车停在路边，从车篓里提起一个保温饭盒，谆谆叮嘱他。
“刚出锅的饭菜，趁热吃，这天凉得快，别冷着胃。”
这个女人要说也不陌生，经常出入中也大人办公室，他们都是熟悉的。好像是什么花山院家的大小姐……
做饭，带饭，大小姐，本来单拆开来看都是无比寻常的事情，但组合起来，怎么看怎么有点奇异。
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娇贵大小姐，竟然心甘情愿地下厨，为中也大人洗手作羹汤。而且一连大半个月，顿顿不带重样的。
下属不禁肃然起敬，心里头油然而生一股五体投地的佩服感。
要不然说中也大人能当干部，他们就只能在下面混混打杂卖命。这就是区别。
——中也大人，果然好有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