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黛玉就被宣进宫去, 向皇上详细解释了糖萝卜的由来,以及提炼糖的过程。
她笑道,“我让庄头回去多收集些糖萝卜种子, 再置办上几种田地, 看在哪种田地里的产量最高, 我爹还送了一批种子到南边的庄子里试种, 收成如何只有到秋天才能知晓。”
皇上含笑赞道, “能让林爱卿上心的事, 想必是错不了的。这件事就交给澈儿和你了, 遇事只管问你爹去, 最好今明两年就试种出经验, 以便引导更多的农户种植。”
黛玉和司徒澈躬身领命, 黛玉又道,“回头再弄点种子, 在皇庄和我家庄子里都种上些,糖萝卜当菜吃味道也不错,萝卜缨子包括榨糖剩下的渣子还能喂牲口,说全身是宝也不为过。
也请皇上命工部再寻些擅长榨糖的工匠来,糖萝卜出糖率低也就罢了,榨出的糖还有股子怪味, 榨取工艺还要不断精进才行。”
皇上笑骂道,“也就你的嘴叼, 普通百姓得过年才能吃块糖甜甜嘴, 那点子草腥味谁会在乎啊。”
说完了正事, 黛玉又去慈宁宫陪太后说话, 在太后起居的偏殿里,一面墙上挂着她和司徒澈画的元宵宫宴行乐图, 上面的人物形态各异,从太上皇到宫女内侍都刻画得细腻又逼真。
太后听说黛玉来请安了,招呼她到身边坐下,指着画道,“这画自你送进宫来我就没敢打开看,就怕触景伤情,今儿展开一看,这画上每个人竟是都笑着的,我那天都没注意到太上皇笑得这么开心。”
黛玉宽慰道,“我们的心意太上皇都明白的,他老人家一生守疆拓土,无愧于天地黔首,只有胸怀坦荡之人才能有如此肆意的笑容。”
太后笑道,“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我听说你又找到一种萝卜,还能用来榨糖的?”
黛玉又把糖萝卜的来历说了一遍,太后惊道,“我听说罗刹国很多地方比北方还要苦寒,那边也有草木生长的么。”
黛玉解释道,“只有跟我们北方接壤的那片地方寒冷,再往西去就到欧罗巴了,据说那边的气候极佳,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极适宜生存。”
太后眉头皱起,“还有这种好地方?欧罗巴真要这么好,那些洋和尚怎么还往我们这边跑啊。”
黛玉笑道,“为了传教呀,我在扬州曾接触过几个欧罗巴过来的传教士,他们那边神权还在皇权之上,很多国家的国王必须得到教会认可才能登基。”
太后惊道,“还有这种事?那不就相当于皇上登基还要得到和尚道士的承认一样么?”
黛玉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欧罗巴的国家都不大,最大的也就相当于我们一个省,很多小国就是个县城大小,人口过百万的都是大国了。
教会却是能横跨大半欧罗巴的庞然大物,他们通过控制人的思想得到了大批信徒和土地,豢养的军队也是最强大的,哪个国家敢不听他们的,顷刻间铁骑就会将小县城踏成平地。”
太后冷笑,“那些洋和尚这是嫌欧罗巴地方小,担心施展不开,就跑到我们这儿蛊惑人心来了。
还有那些和尚也是一样的,占着大片土地不纳税,有了度牒就能免去一切徭役赋税,每个寺院还会蓄养僧兵,嗬,越说越像那个什么教会了。”
太后越说越觉得可怕,黛玉也被吓到了,“是谁给那些和尚这种便利条件的?要是人人都图清省当和尚尼姑去,谁来种地生孩子啊。”
太后叹道,“可不是这话么,难怪历史上灭过那么多次佛,这外来的东西就是靠不住。”
黛玉苦笑,“何止是靠不住,简直跟那吸血的蚂蟥似的扒住不放,越打越往肉里钻,偏偏很多人就是信他们,想根除太难了。”
黛玉从宫里回到家,还在思考佛教的问题,朝廷想发展工业,扩充军队都需要大笔银子投入,那些寺庙肥得流油,不狠狠割一刀太对不住自己了。
不过想割韭菜也是要讲究策略的,上去就挥刀子肯定会引来信众的反弹,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搞臭他们的名声,只要大部分人对和尚产生不满,割韭菜的刀舞出花来都没人管。
黛玉正想着怎么搞和尚,门房管事的媳妇送来了今天收到的拜贴。
看到来人是前戏班里唱黄梅调的婉倌,黛玉眼前一亮,瞬间想到个好主意。
戏班解散后众人都出嫁分了差事,唯一的男子张教习到门房当了管事,娶了同在黄梅戏班的婉倌。
他虽改了行,编剧的本事可没忘,这一年不得筵宴音乐,却不耽误编写剧本,不如把白蛇传给苏出来,让世人好生见识一下和尚的嘴脸。
黛玉又给自己找了个差事,白天忙着风扇作坊和种植糖萝卜的事,晚上还要回忆白蛇传的情节。
列出大纲后再去芜存精,开篇的变豪宅和偷库银都删掉,把白素贞塑造成行善报恩,跟少年书生互许终身的好蛇妖。
和尚则是横征暴敛,为收租逼死人命,还嘲笑百姓不如自己聪明,只要剃个头就不用服徭役。
法海花言巧语欺骗书生,明着是想拯救他,实则是想借他之手抓住白蛇,扒皮抽筋炼制佛器。
以古代百姓的朴实程度,白蛇传只要在全国普及开,和尚尼姑不说人人喊打吧,也没有现今的逍遥日子可过了,完全消灭掉佛门不大现实,但强制他们纳税服徭役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黛玉写剧本的事并没有瞒着父母和司徒澈,看过她写的大纲后,贾敏气得不行,怒道,
“人家白素贞修行千年,积德行善救助百姓,不过是跟许宣相爱而已,只要两情相悦,与旁人有什么相干?
那群秃驴存心拆散有情人不算,还敢觊觎人家一身法力,要真有佛祖的话早就一道雷劈死他们了,可见那神啊鬼的没一个靠谱的。”
林海轻拍贾敏的背帮她顺气,对黛玉笑道,“看样子效果不错,太后跟皇上说了你们聊的那些话,皇上这两天正愁着呢,佛教扎根于中土千年,想清除哪儿是那么容易的,有了这出白蛇传,再扎实的根基也要晃两晃了。”
黛玉哼道,“晃两下才哪儿到哪儿,宫中教司坊里的能人多着呢,以后多编些抹黑和尚的戏,就不信弄不臭他们。”
林海伸出大拇指,对女儿的聪明才智表示佩服,当初唐太宗灭佛时要是用了这招,佛门早就被扫回天竺老家了。
白蛇传得到了林海和贾敏的认可,黛玉就想明天抽空去军械司找司徒澈,把大纲给他看看,再商量下具体情节如何安排。
皇上前几天下了命令,要给战舰和军用自行船上配备连弩,他一直在军械司的城外作坊忙着这件事,已经好些天没回京城了。
她正思量要不要去打扰他,就听人报说王夫人带着薛大太太登门了,正跟太太哭哭啼啼,太太让她快些过去。
黛玉不用想也知道是有关宝钗的事,看来薛家人不在司徒澈身上啃下一口肉是不会甘心的。
来到正院偏厅,还没进屋呢就听到里面嘤嘤个没完。
跟过来的边姑姑打帘子请黛玉进屋,见过贾敏后才冷声道,“这是谁家女眷,好不知分寸礼仪,有委屈直说便是,在别人家哭个不住是几个意思?”
王夫人常出入宫中探望元春,看边姑姑的头饰便知她是从五品的管事姑姑,赶忙拉着薛太太福身道,
“是我们失礼了,我这妹妹打小嘴就笨,出了事只知道哭,打扰到姑姑了。”
边姑姑冷笑,“你们确实无礼,竟敢无视当朝县主和准皇子妃,你们是对皇家不满么?”
两人吓得一激灵,赶忙又福身向黛玉请安,黛玉在椅子上欠身还礼,询问道,
“二舅母怎么突然来了,可是家里出了状况不成?老太太前些天累坏了,可歇过来没有?”
王夫人恭敬的笑道,“请县主放心,老太太早养好了,还张罗着宝玉生日时接你们到家去玩儿一天,虽然无法听戏吃席,在园子里也尽够玩儿的。”
黛玉也笑着应道,“好呀,趁着天气还没大热,是应该抽空多玩乐几次。”
见两人话题都偏到逛园子上头去了,薛太太扯了下王夫人的衣角,她又转而叹气道,
“今儿贸然登门打扰是有件事想询问县主,宝钗在宫里待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送进东陵亲王府了呢?”
黛玉假装愣了下,“薛宝钗进宫了?之前我把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你们怎么还一门心思往火坑里跳呢。
好好的姑娘家,非要让她在宫里虚度岁月,等放出来都得二十五六了,上哪儿去找好婆家去。”
王夫人也愣了,“县主不知宝钗进宫的事么?”
黛玉摇头,“我跟内务府的人又不熟,上哪儿知道小选的结果去。”
薛太太哑着嗓子质疑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难道宝莲没有对你说么?”
边姑姑抢在黛玉前面斥道,“放肆,薛宝莲一个奴婢,哪有在皇子妃面前说话的资格,你当皇宫是大杂院么,宫中法度森严,连后妃都不敢多出一言,被分派到何处哪能由着你们挑肥拣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