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客厅陷入了某种沉默而诡异的氛围中。打破这片沉默的，是陆承宁天真稚嫩的嗓音：“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餐呀？”
郭寻简直想给陆家老二竖个大拇指，他立刻点头附和：“舟车劳顿，陆叔叔，咱们先吃了晚餐再说？”
“可以可以！火锅汤底已经做好了的，寻寻他爹，走，咱们去把菜端来！”郭母笑着站起来，准备带着丈夫去厨房商量商量。
陆兴邦面带微笑也站起来：“那我就当亲家公亲家母同意我的建议了，燕市春天天气好，订婚仪式就在春末举行怎么样？”
郭家三口：“……”
郭父郭母重新坐回了沙发里，刚才低着头的陆承川目光不赞同地看向他爹：“爸，您答应过我不会太激进的。”
陆兴邦面不改色：“我也没有很激进，否则我们，现在该确定的是你们的具体婚期。”
“这……”郭父郭母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郭寻身上，看见他们的儿子面无表情，薄唇贴合在一起，向下撇着：
“陆叔叔，我和承川感情很好，但还没有到谈婚论嫁这个阶段。”
郭母点头应和：“是啊，他们都还年轻，尤其是小川，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所以我才决定先安排他们的订婚仪式。等把婚约定下来，后面他们再谈个三五年也完全可以，不是吗？”
“陆董，我以为我在电话里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跟承川感情的好坏不需要所谓的婚约来界定。”
陆兴邦一副十分理解的模样：“寻寻，陆叔叔在电话里也说了，我比谁都希望你们能修成正果。”
陆兴邦的原话是“要是再玩我儿子就把你饭碗端了”，但是当着郭父郭母的面，他选择了一个十分委婉的表达方式。
郭寻深呼吸一口气，表情有些难看。坐在他身边的陆承川心里比郭寻还不好受——
虽然昨晚已经跟郭寻谈过这件事，陆承川也在尽量包容郭寻的想法，但现在听着郭寻这么不想跟自己结婚，陆承川还是觉得委屈。
再委屈也不想破坏郭寻家原本好好的过年气氛，陆承川咽咽嗓子，语气艰涩地站在郭寻这边：“爸，我还是想跟寻哥慢慢来。”
陆兴邦定定看着他的亲儿子，目光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个傻逼儿子，这么点毅力都没有，胳膊肘只知道往外拐，活该被郭寻这王八蛋牵着鼻子走。
傻逼儿子继续气他老子：“您尊重一下我们的意见吧，等哪天…哪天我们都觉得这个婚该结了，我们再谈这件事，好不好？”
听着陆承川最后几个字都快要哭起来的语气，陆兴邦给了郭寻一个眼刀，像是在怪罪郭寻——你看看你把我儿子折腾成什么样了！
感知到陆承川情绪的郭寻也颤了颤指尖。他低头垂眼，轻轻牵住了陆承川的手：“陆叔叔，我们先吃饭吧。”
郭父劝道：“陆先生，今天是你和二少爷第一次到家里来作客，不管怎么样，咱们先把晚饭吃了再聊，你看行不行？”
陆承宁也扯扯陆兴邦的衣角：“爸爸，我们先吃饭吧！”
架不住这么多人的一致请求，陆兴邦叹了一口气：“行了，算我多管闲事，吃饭！”
众人围着坐到餐桌前，气氛仍然有些凝滞。郭寻用左手牵着陆承川的，这个以往最喜欢给郭寻暖手的男孩，现在并没有回握住郭寻。
郭寻的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给陆承川夹了一块排骨放到碗里，柔声道：“承川，尝尝妈妈的手艺，好吗？”
“嗯，谢谢。”陆承川低声说，低着头沉默吃了起来，咀嚼吞咽都没有声音。
陆承川吃下排骨后，听见郭母热切却又轻柔地问：“小川，味道怎么样？”
情绪不高的陆承川抬起头，掀起嘴角颔首夸赞：“非常好吃，谢谢……谢谢阿姨。”
他对郭母的称呼转变让郭寻的心里仿佛又被重重砸了一拳，闷得疼。
郭母看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决定还是先不提这事情，也是这时，从天而降且惹得所有人都不怎么开心的陆兴邦出声了：“亲家公没有喝酒的习惯？”
郭父笑着解释：“这不是承川对酒精过敏吗？这孩子实心眼，上次来家里不告诉我们，非得跟我碰一杯，结果当天晚上就起疹子了，可把我们吓到了。”
陆兴邦扫他不争气的儿子一眼：“他这体质是随他妈妈的，过敏也好，起码让他没法儿花天酒地。”
郭父沉沉点头：“是啊——酒到底不算什么好东西，承川却是个好孩子，健健康康就好！”
“好歹是大年初一，他不喝就行，建业哥跟我走两杯？”
郭父看他老婆的眼色，郭母则是顾及着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驳这有钱且有病的亲家公面子，于是她笑着道：“咱们初次见面，是该走两杯！陆先生不过敏就行！等我去拿酒来！”
郭母去拿了瓶郭寻之前放在家里的红酒，年份不错，倒上小半杯酒的高脚杯被陆兴邦推到了正在给陆承川夹菜的郭寻面前：“寻寻，不跟陆叔叔干一个？”
郭寻扯了扯嘴角，爽快地举起杯子。一边的陆承宁问：“爸爸，我跟哥哥喝橙汁也可以跟你们干杯吗？”
“当然，你可以试试邀请你哥哥。”陆兴邦对他的小儿子说，语气里颇有那么点诱哄的意思。
陆承川倒是没用陆承宁邀请，举起橙汁就跟他们的高脚杯碰了一下：“爸，叔叔阿姨，承宁，还有寻哥哥，祝你们新年快乐。”
陆承川说完就仰头一饮而尽，要不是他杯子里装的是橙汁，郭寻都觉得这小子是在借酒消愁了。
陆兴邦和郭建业都是老江湖，这酒一旦干了第一杯，到后面加酒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两个都是长辈，他们推杯换盏，郭寻不可能不陪着，喝了几杯，郭建业酒意就上来了，他啧啧嘴里的葡萄酒，摇了摇头：“陆老弟，这红酒不够得劲儿，喝起来总觉得到洋不土的，没意思！”
陆兴邦晃着酒杯点头：“建业大哥说得对！我打电话让人送点白的来！咱们哥俩儿今晚不醉不归！”
“哎——用不着！我这儿刚好有一瓶酱香好酒，有价无市，宝贝着呢！今儿个好不容易见着你，咱俩一起尝尝！”
“爸，少喝点。”郭寻劝到，郭父却摆了摆手：“没听你陆叔叔说吗？我们今天要不醉不归！”他说完就站起声，嘴里哼着点小曲儿就去拿他珍藏的好酒了。
郭寻叹了口气，看向陆兴邦：“陆叔叔也少喝点吧。”
陆兴邦的眼里清明一片：“寻寻，叔叔是真的盼着你跟承川好。”
“……”怕晚点这个老董又扯到劝结婚的事，郭寻没有再跟他说点什么的欲望。他身边的陆承川一直很安静，安静得郭寻都有些心烦意乱。
他伸手往裤兜处碰——心烦的时候就会犯烟瘾，只可惜兜里没有烟盒，陆承川似乎打定主意要将郭寻的烟瘾赶尽杀绝。
郭寻没辙，松了松衣领，端起高脚杯将大半杯红酒一饮而尽——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