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上完，高一年级课间走廊以及教室内，都在对附中贴吧里有关沈默校外那几张照片议论个没完。
学生们所好奇的，无非就是照片里和沈默站一起的男生到底是谁。
而好奇的原因也很简单，照片里男生那张脸长得确实就一个字，绝。
其实附中样貌好看的男生也不少，就光高三年级有个学长，在沈默进入附中之前，连续两届都一直被学生私下里评为校草。
直到身沈默作为高一新生出现后，加上高三学业繁重，学长才渐渐淡出学生们的视线。
帖子下面不断刷新着跟帖留言，有人说：果然好看的人都会和更好看的人一起玩。
这条留言被点赞上了热门评论第一。
宁堔并不知道贴吧这些事，当他准备下载浏览贴吧的APP时，姚乐走过来告诉宁堔班主任让他去教职办公室一下。
自从上周小测成绩出来，被班主任倪棠叫到办公室谈过一次心，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宁堔大抵也能猜到倪棠为什么再次找上自己，不过是因为之前倪棠问到宁堔期中联考有没有把握进前三名时，宁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说了自己会尽力。
宁堔收起手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一路从三班教室走到办公室，耳旁充斥着学生在走廊说笑打闹的声音，还不时听到什么“眼睛下面有颗痣”“两个人站得好近”“沈默一直在对男生笑”“沈默手蹭了一下他的脖子”之类的话。
宁堔朝说话的女生看过去，女生注意到宁堔的视线先是朝他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忽略宁堔，继续一脸激动和身旁的人讨论帖子里有关沈默在校外的照片。
挺好的，宁堔低头走下楼，这种不被人关注正是他所需要的。自从转入附中，到目前为止，除了一开始有点小波折，在学校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平稳顺心。
至少不像以前，只要在校内，无论宁堔走到哪，总会有人冲他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斥着他所反感的内容。
只要这样一直保持下去，作为一个普通学生，度过三年的高中时光，再顺利考个大学，有了文凭毕业后找份工作，未来就能像个普通人那样自力更生，在社会上生存，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
从决定重新回到学校起，宁堔就一直这么打算着。
休学在家的几年，那种如同废人一样看不到未来方向的日子，宁堔不想再重复了。
更何况，他现在也算遇到了能作为朋友相处的人，对方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长相智力各方面都属于非常出彩的那一类人。
换句话说，沈默是宁堔认识的所有人中，从内到外都是最优秀的。
这样优秀的人，应该不会转变成到后面，对自己产生嫉妒仇恨的情绪，进而做出一次又一次的过激行为。
宁堔脑子里回想起沈默说过的话，这一次，他想试着再去信任一个人。
“哟宁堔上哪去啊，笑得这么开心。”迎面有人和宁堔打着招呼说道。
然后就见着宋羽扬跟在沈默旁边，从九班教室走过来，笑嘻嘻冲宁堔抬了下手。
沈默走到宁堔跟前，问：“去哪？”
“哦，去趟教职办公楼，倪老师找我。”宁堔笑着说。
沈默点点头。
宋羽扬说：“不是宁堔我发现很少见你乐成这样，咋啦，有妹子和你告白了？”
沈默眼底轻轻一顿，抬眸看向宁堔。
“怎么可能。”宁堔摇头笑道，发现沈默正看着自己，宁堔又问，“贴吧的那些照片，已经让人删了吗？”
“删了。”沈默说。
“删了就好。”宁堔点点头，他确实也不希望因为几张照片，而打破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
宋羽扬突然说：“宁堔你说你换个隐形眼镜戴多好，帖子没删之前，底下评论一溜全是夸你好看的，你这眼镜实在太拉跨颜值了，也亏你能买到这种土翻天的镜框款式。”
课间上下楼梯的学生挺多，经过他们身边的无论是男生女生都朝沈默看过去，有几个女生干脆就站在过道不远，打打闹闹像是想听听沈默他们在聊什么。
显然大家都看了贴吧里的照片，所以才产生如此大的好奇心。
宁堔抿了抿唇，躲开那些视线：“没必要，我戴这个就挺好的。”
沈默看出宁堔的心思，瞟了眼围着的几个女生，说：“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照片是你的，你先去办公室找倪老师，我们回教室了。”
说着沈默拍了一下宋羽扬，两个人上了楼。
沈默一走，那几个女生马上跟了过去，就剩宁堔自己在楼道没人搭理。
宁堔笑了笑，他突然有点心疼沈默，引人注目这件事时间久了有多烦，宁堔实在太能感同身受了。
而在心疼沈默的同时，宁堔并不知道，自己也正被人心疼着。
小圆脸加的四人磕CP群里，到了课间，一直在讨论早上投影仪上照片的事，除了小圆脸，其他三个女生纷纷在微信群里感叹，自己才磕没多久的双学霸CP，这么快就塌房了。
女生A：虽然但是，照片上站沈默旁边的男生也太好看了吧，我感觉我都能理解沈默了，谁能拒绝一个长成那样的人呢，真的好会长哦。
女生B：理解什么呀，再好看也不能脚踏两只船啊，沈默连微信签名都没改，签名挂着宁堔的名字缩写却和别人在一起，那和小说里的渣攻有什么区别，心疼宁堔。
女生C：我也心疼宁堔一秒，但是照片里的男生太好看了，我有点把持不住，光颜值就太好磕了。
女生B：女人你清醒一点，看看咱们的群名是什么，是默堔好吗。
女生C：呜呜呜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寄几。
女生A在群里艾特了小圆脸：对了珂珂，你刚才怼周惠惠时真的太帅了，我也看不惯她们把沈默和别的男生的照片公然放出来给班里的人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小圆脸先是发了个可爱猫咪表情包，然后才说：没有啦，惠惠人其实挺好的。
女生B也艾特小圆脸：周惠惠就是看你脾气太好，拿准了你不会冲她发火，才当着男生们的面说你喜欢沈默，故意让你下不来台。
女生C：学校不让早恋，万一被老师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叫家长，周惠惠心机好深哦。
女生A：是啊是啊，我知道隔壁班有个女生写情书给男生，后来被他们班主任发现就请了家长，听说那女生已经好久没来学校了。
女生B：不是吧，现在还有人手写情书呢。
女生C：哎呀你不懂，手写的才能衬托心意嘛。
女生间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跑偏，小圆脸突然插进一句话：你们不觉得，照片里的男生有点眼熟吗？
女生C：眼熟？哪里眼熟了，珂珂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吗？
女生A：哇，快告诉我他是谁。
小圆脸：没有，我不认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可爱表情包）。
女生A、B、C：？？
宁堔走进办公室时，倪棠正在和三班几个任科老师聊天，见着宁堔，老师们显得很是热情。
就连平时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化学老师也堆了笑容，冲宁堔招手：“来来来，坐着说。”
一般见着老师就紧张的学生，大抵会被这场面给唬住。
宁堔倒没有太多想法，走过去端端正正坐在倪棠办公桌前。
倪棠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也没绕弯子，开口就说：“上次我找你谈过一回，这次还是同样的话题，主要是想了解你复习的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者不会的。”
宁堔思考着说：“一直都有在复习，目前倒是没有什么困难。”
倪棠一笑：“挺好，那你对期中联考应该是很有把握了，有预算自己能进个什么名次吗？”
倪棠这话一出口，其他几名任科老师眼神几乎是直勾勾往宁堔脸上瞅，仿佛对他寄予了很高的厚望。
倪棠这个问题其实挺不好回答的，两次月考宁堔都考了年级第一，如实说自己只能考个年级前二三十以内，那免不了得天天被叫来办公室谈话，要是按这群老师们所期待的那样，说其实自己也能再冲冲年级第一。
这样老师是满意了，可是宁堔免不了又得成为年级里被关注议论的焦点，他并不想继续这样引入注目。
宁堔的打算是，在年级二十名以内徘徊，这样既保住自己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形象，又显得并未太于过突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才是避免让人对自己心存防备和嫉妒的最佳水平线。
以前宁堔不懂这个道理，总是轻轻松松甩开那些智力水平在正常范围内的同龄人，别人都在拼劲全力，只有自己是天生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从而造成了对方在强大心理失衡状态下的怨恨与崩溃。
宁堔还记得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做朋友的人，是怎么恶语相向：
“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去死，反正你没有家人，死了也不可惜。”
“哦。”宁堔从回忆里转过神来，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收拢，一脸认真地说，“年级前十还是可以的吧。”
“不是。”倪棠笑起来，和几位任科老师对视一眼，转头解释道，“我不是问你年级排名，我是问你如果是整个市区排名，你觉得自己能拿个什么名次。”
“市区？”宁堔看着倪棠。
倪棠：“是啊，期中联考嘛，和之前的两次月考都不同，主要是和整个市内其他重点学校竞争，学校包括每个班级的老师可都很重视这次考试。”
宁堔点点头，没再说话。
“所以，我希望你这次期中联考能好好发挥，不要像上周小测那样，随随便便考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出来敷衍老师，OK吗？”倪棠眨了下眼，好像早就看穿什么似的，冲宁堔比了个OK手势。
化学老师马上说：“是啊，就拿化学来说，最后一道题怎么能写都不写直接空着呢，丢分丢的太不应该了。”
“物理也是，小测的物理试卷你也有题目空着没写，宁堔我看你平时上课啊作业这些，都完成的挺好的，不应该连这种难度的题写不出才是。”物理老师摇了摇头道。
宁堔：“……”
隔壁办公桌一边批改作业一边听他们谈话的英语老师开玩笑说：“宁堔你是不是对咱们这些老师的教学方式不太满意，所以故意在小测上考出这种成绩，有不满就直接说出来，我们作为老师都能虚心接受。”
倪棠跟着打趣道：“可不是吗？往常都是老师批评学生的多，是该改改让学生也对老师提提意见了。”
宁堔唇角动了动，刚想说点什么，上课铃就响了。
倪棠笑着说：“行了该说我都说了，剩下的看你自己吧，好好考，别让自己后悔就成，你先回教室上课。”
“好的。”宁堔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倪棠没再继续给他施压。
“哦对了，宁堔你等等。”倪棠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宁堔。
宁堔回头看向倪棠，倪棠说：“到教室后，你帮我叫一下沈默，让他也来躺办公室，不用等到下课现在就来。”
一旁的英语老师站起身故作生气道：“这节课是我的课，你把人叫来，是想让他直接逃了英语课吗？”
倪棠：“瞧你说的，我这个班主任的数学课他都能睡觉玩手机，其他课你还指望他好好听？”
英语老师噗嗤笑了一声，叹气道：“行吧，沈默这学生底子比其他人本来就好，上课听不听也差不了多少，随他了。”
当沈默带着一脸没睡醒的表情走进办公室时，老师们显得比刚才宁堔在的时候更热情，毕竟沈默到底是次次考试都能稳定前三的学生。
倪棠拿着支笔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
沈默说：“不坐了，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这不马上期中考试了吗？想问问你准备的怎么样，有没有复习。”倪棠单手撑着下巴说。
“没复习。”沈默直接了当地说。
“行。”倪棠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点点头说，“你回教室吧。”
沈默转身走出办公室。
从沈默进办公室到离开全程不到五分钟，旁边化学老师和物理老师看得一愣：“怎么这就让他走了，不再多聊聊？”
“反正聊再多他也不会听进去。”倪棠笑笑。
物理老师显得很纳闷：“知道不会听你还让人把沈默叫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倪棠：“因为得一碗水端平啊，学生间总会有些明里暗里的攀比，特别是在十几岁年龄，思想观念没有完全成熟，作为老师太过关注某一个学生，会引起其他学生的不满或嫉妒。很多时候，这种看起来总是被表扬被老师青睐，表面风光无限的学生，往往就是校园暴力的主要受害者。”
“校园暴力？”物理老师似乎没理解倪棠的话，说，“咱们学校可是重点高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况且学生间就是有竞争才能进步。鲶鱼效应听过没，中途介入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才能激励其他学生也朝那个方向努力，而不是一味的原地踏步。”
“您这个观点可不适用于学生，学生都是需要鼓励和教育，而不是利用其他优秀的学生来打压和刺激天赋不高的学生。更何况，鲶鱼效应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不正是牺牲鲶鱼来达到目的吗？和被欺凌的一方，又有什么区别呢。”倪棠淡淡一笑说道。
物理老师讪讪道：“在咱们学校，是绝不会允许有校园暴力的出现的。”
倪棠点点头：“当然，作为老师我们肯定不希望有这种事发生，但是所谓校园暴力，不单单是指学生打架斗殴，有意孤立排挤成绩突出的学生，也是催生校园霸凌的常见诱因。”
化学老师插话道：“倪老师这么关心这方面的事，难道咱们三班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
“之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学生不就是吗？”倪棠看着化学老师说。
化学老师像是陡然间想起来：“说起来那学生到现在好像都见他来上课，打人的学生不是已经赔了医药费吗，这都过去俩月了，也该出院了吧。”
倪棠神情严肃，叹了口气：“院是出了，不过学生本人目前还不愿意来学校上课，我打了几次电话到他家里了解情况，听他父母的意思是准备转学了。这学生本来胆子就小人也内向，出了这种事精神上对学校产生抗拒也很正常。”
化学老师略微点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