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纪景晔的注意被拉回, 往台下走的顾淼淼微微长大了嘴，有点诧异。
“什么下线呀？统子。”
系统声音更小声，明显是在心虚。
它将昨天的事情交代了一边讲清楚。
“路人乙这个身份要被剥夺，真没一个剥夺法？不会是让我去死遁吧？”
【当然不是啦。】系统一边否认, 一边翻阅手册。
说实话, 它也不是很清楚。
这也是系统第一次接手宿主, 和宿主一块到小世界做任务，对业务并不娴熟。
当初上系统培训课的时候, 老师是这样说的：一般来说, 宿主只会有路人甲一个身份, 不会出现多重身份。这种情况比较特殊, 也很好，我们先放一边, 等下学期的高级课才会讲。
还没到下学期, 系统就被派出来出任务了。按照人类的算法, 这应该是它的暑期实践任务，没想到难度直接拉满。
它给自己做那份精美简历的时候, 也没想到主神根本不会去一一核查，直接给他挑了出来。
顾淼淼算是听懂了, 这不就是半吊子打水的小朋友写了一份“我是神童”的简历, 结果世界排名第一的公司信了，给他派了一份超高难度的工作。
说完之后, 系统更加慌乱了, 找得也手忙脚乱, 程序出现了卡顿。
它哭唧唧跑回来, 【淼淼，呜呜呜, 我找不到你的下线方法。】
看它可怜巴巴的模样，顾淼淼一点心软的感觉都没有，她甚至想伸手把系统揪出来打。
不过打它一顿也不能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是得互相探讨研究一下。
路人乙的身份是宋瑾之后援会会长时岚身边的小跟班，路人乙要下线的情况她猜测有三种。
第一种：宋瑾之后援会解散；
第二种：时岚出国不再回来；
第三种：她自己莫名其妙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第一种和第二种都是原书中存在的，只不过第一种因为部分剧情被改动，原剧情被略了过去；第二种的时间线还没到，时岚是在高考的前一个月出国的。
那就只剩下第三种方法了。
确实挺莫名其妙的，她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忽然消失不见呢。
“淼淼，灿哥说车子已经在校外等我们了，让我们带上行李，准备坐飞机去肃城。”鹿小雨跑到顾淼淼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腕，自然而然挽住。
她已经和她妈妈说过了，要去打寒假工。妈妈虽然很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但还是很支持她的决定。
早点过去就早一天开始算工资，鹿小雨和顾淼淼就约定了一放假就去。她妈妈知道有个同学和她一块后，倒是放心了一些。
路人乙下线固然重要，但是新的路人丙身份也是要的。
顾淼淼瞬间就加快了脚步，和鹿小雨处在统一水平线，“那我们快一些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
实在想不到方法的话，就只能等倒计时结束再看看是什么情况了。
要知道她现在还有一个路人甲身份和一个马上就要有的路人丙身份，届时完成任务，两个身份也是要下线的。
沈辰熙这边也收到了经纪人黄灿的信息。望着两个女生急冲冲的背影，他慢条斯理打字回纪景晔，不急不缓往停机场走。
三人走在一起，宋瑾之在中间。
顾淼淼跑得快，只留下了一个光照下的背影。
他皱起了眉头，眸色倏地变暗了一些。
快到时间了。
纪景晔是三人行中走最后面的一个，他倒是乐得轻松自然，就差没哼个小曲了。
淼淼过年要来他家过年呢。
接顾淼淼和鹿小雨的是一辆加长林肯。
经纪人黄灿降下车窗，挥手喊两人过去。
这辆车主要是来接沈辰熙的，但沈辰熙突然就不和大家一块。
他看了下手机，自家艺人让他带上两个助理，他倒是已经登上了自家的私人飞机先走一步。
以他对沈辰熙的了解，从来没有见他这么......急过。
确实也算是着急了，这匆匆忙忙赶去剧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总不能就是为了提早入住吧？
他家艺人的家世外面的粉丝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沈家大少爷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
再说了，为了提早入住，还特意让家里把私人飞机拉了出来，也挺离谱的。
应该是剧本出了什么问题，必须要早一点回去解决吧。
鹿小雨先放下行李，顾淼淼跟在后面。
校园内的天空上，一辆飞机自校内升起。
是直升飞机。
知道自己是在贵族学院里，有个私人飞机有个直升机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顾淼淼还是震惊到瞳孔放大。
抬头，是直升飞机。
低头，是自己破旧的手机和抢购的行李箱。
再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的贫穷。顾淼淼默默流泪。
上次去云城坐过了飞机，鹿小雨和她都对此没有了第一次的兴趣，两人一上飞机就闭上了眼睛睡觉。一觉醒来，人就已经到目的地了。
黄灿带着她们到了酒店，翻开手机看了下消息，准备被两人分配活干，“艺人已经到了，明天就开始拍摄，因为时间比较赶，晚上会拍几组定妆造。鹿小雨你到1506房间帮艺人把热水壶等御寒用品带上，顾淼淼你也跟着过去，有什么需要就帮什么。”
“我这里要和导演交接一下，自己自己先去1505，把东西放下。那间房就是你们两个接下去一个月住的地方。”
只能住在楼下单人间的黄灿努力挤出来一个微笑。
看来自家艺人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连住所要都给排在自己边上。要知道整个15楼都是套房，一共也没住几个人，除了导演制片人就是主演。
顾淼淼和鹿小雨刚放下东西，还没来得及参观一下房间，就接到了黄灿的电话。
看经纪人催得紧，顾淼淼收回那点对酒店豪华套房的震惊，拉上顾淼淼就往隔壁跑。
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也没人开门，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是不是忘记拿钥匙了？”鹿小雨问。
“刚刚灿哥给了我们两张门卡，可能不是让我们一人一张的，其中一张应该是1506房间的。”
鹿小雨回去拿卡，顾淼淼靠在门上等她。
隔壁她们住的房门刚关上，顾淼淼身后靠着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没反应过来的她直接就往后倒去，眼神一片惊慌失措。
先抱头还是往后劈叉？
思考策略的顾淼淼还没等倒多少，后脑勺就栽在了一个硬朗结实的胸膛上。
想到自己沈辰熙小助理的身份，顾淼淼捏了下拳头，势必要把这个角色演好来。
她站好回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佯装惊讶，“沈、沈同学？”
“你住在1506？所以我们是给你当助理。”干净漂亮的一双眼中，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和记忆里的一摸一样。沈辰熙莞尔一笑，碧绿的瞳孔里流溢着耀人的光晕。
他往前微倾，“我想应该是的。”
“这可真巧。”他又接着说道。
急着喊人的黄灿打开电梯匆匆跑过来，就看到了面前堪比娱乐圈偶像剧的一幕，又听到了这种叫他一口气没能上来的对话。
是挺巧，要不是自家艺人给人家定位推送，估计两个小姑娘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要招助理的事情。
沈辰熙的装备还挺多的，热水壶是基本，剩下还有暖宝宝、充电暖风机、暖手宝等等。顾淼淼看黄灿拿得幸苦，就过去帮忙拿，谁知后面领子直接就被揪住了。
顾淼淼回头瞪沈辰熙。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被拽住了命运脖颈的乌龟，帽子一盖脑袋都出不来，有种短腿短胳膊在空中晃悠的错觉。
“让他拿就行。”说完，沈辰熙松开了顾淼淼的领子，贴心拿过沙发上厚实的墩灰色围巾，套在顾淼淼脖子上。
黄灿提着包站起来一看，简直要两眼一黑。
这是一点都不低调啊。
他努力去回想自己的高薪，硬生生把要吐出来的血咽回去。
等鹿小雨把卡拿回来，大家已经准备从电梯下去了。
黄灿拎着一个大包，看着前面走得潇洒的自家艺人，再看一眼姐妹俩友好相处走在后面的鹿小雨和顾淼淼，深深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听从自家艺人的话招两个祖宗进来。
他就说平时拍戏也没给他预留房间，毕竟经纪人是不需要跟随拍摄的。这次多了房间，他还以为沈辰熙可算是看到了他的存在，没想到是找他干活来了。
确确实实是看到了他的存在，就是这个存在的方式和自己想象的有些许的不同。
黄灿深觉只有自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顾淼淼一直以为定妆造走在站在白板前拍的，然后边上一台台机器在打光，前面一个摄影师喊着话。
结果一路往外走，还开车出来了一段路，越走越偏。
“到了。辰熙你先去换衣服，我带她们去棚里，顺便交代一些事情。等会你那边要是需要人，和我说一下，我让顾淼淼过去。”黄灿絮絮叨叨，顾淼淼趴在车窗上看雪景。
身后一阵冷风传来，黄灿一回头，就看到小助理顾淼淼已经自己玩起来了。
“这是节目组和景区协商后暂租的，风景不错。”沈辰熙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白天会更漂亮。”
黄灿把自己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棚里搭了景，比起外面的自然景观，更像是一个幻境，美轮美奂。要是加上特效，那就更好看了。
顾淼淼走近了，这才发现定妆造是在这里拍的。
“之前已经在京市拍过一组了，现在过来这里拍的是另外的。京市拍的那组发官网了，你们看了没有？作为助理，要时刻关心网上有关艺人信息的动向，出现问题了才能及时处理。”
鹿小雨和顾淼淼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等会拍完照，还会走一场戏。开机仪式上个月的周末就已经办好了，除了辰熙这里考试耽误了还没开始，有的组已经开拍了。”
“晚上估计要熬到三点，你们应该受得了吧？”
顾淼淼和鹿小雨继续点点头，这次点得更用力了。
然而实际上，顾淼淼和鹿小雨从来没有在12点后睡觉，两人晚上11点一般就已经准备入睡了。
不过工作，和平时不一样，应该是可以的.....吧？
再怎么不肯定，对待领导还是要附和的。万一等会领导一个不满意，给她们换掉怎么办。
“来了，你们跟我上来，学着点。”交代完一些现场的注意事项后，灿哥喊了两人。
来了，谁来了？顾淼淼往大家的目光停落处看去。
换好了妆发的沈辰熙从门口走进来，外面很暗，远处的雪山只能隐隐看到一个轮廓。而他迈步进来，自黑暗中来，走进光明璀璨之下，却比耀眼的明灯还要明亮。
沈辰熙身上是一袭月牙白大氅，茸茸的细毛淡化了他棱角的锋利，衣角是暗纹游龙，行走之间，流光四溢。
里面上是交颈内衬外批苏绣霞衣，下是流光褶裙。月白风清，盈盈如光，皎皎似月。
剧组在服装上是下功夫了，这看着不仅符合仙尊的身份和气质，还将传统文化也给带进来传播。顾淼淼心里默默想着。
她是真的挺喜欢这套衣服的。
再往上看去，高挺的鼻梁下是淡粉的唇，上面打了粉底液，看起来颇为体弱。可体弱的同时，又将那一份仙风给映了上去。
沈辰熙碧绿的眼眸被一条素锦盖住，素锦的背部系在他脑后，于羽冠之下，宛若长长的发带。
外面风起之时，宽大的衣袖叫风吹得猎猎作响，大氅也被强劲的风带起，往前而卷，那素锦做的发带更是扬起了一个高高的弧度。
顾淼淼站在搭建的巨大神树下往他那处看去，像是看到了一个心系天下苍生的神明，消耗自身命数自黑暗中救人归来，回到这神树下准备疗伤。
【受伤落于凡间的神，隽美无俦，让人无端生出染指的想法。】
顾淼淼：？？？
【这不是看淼淼你看呆了，我帮你念一下这部电视剧的剧情走向和描写。】
“闭嘴。”顾淼淼掐住了系统的嘴。
“快，上去。”黄灿推了一下顾淼淼。
回过神来的顾淼淼抱着两个保温杯，蹭蹭跑过去。
“外面冷，喝点热水吧。”她完全照搬刚刚黄灿的话，一句自己的都没多加。
动作略微有些不娴熟，但把式拿捏到位了。
顾淼淼从一个保温杯里倒出滚烫的热水，再从另外一个杯子里倒出两杯的温水。能入口的温热开水就出现在了沈辰熙的面前。
他看了顾淼淼一眼，半透明的素锦看人模糊，但他靠着记忆中的轮廓，清晰勾勒出了她。
“现在看不见。”只是看到了沈辰熙并不说，他只指了指自己的眼上覆盖的素锦，对着顾淼淼说道。
“确实是会看不见。”顾淼淼眨了下眼，愣了下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她想了想，牵过沈辰熙的手，直接将装着温热开水的杯子塞了过去，“这样可以吗？”
“口红会花，特意添了白的。”沈辰熙仍旧不动。
他指的是角色需要添加上去的病弱妆。
不过这点小事也难不倒顾淼淼，她拉了拉沈辰熙，“你弯一下腰。”
沈辰熙听从她的话，照做，顺从乖巧的模样给不远处的黄灿看呆了。
他家艺人什么德性他不知道？
就这就这？
追女孩子都演上了？
黄灿的心里十分的不平静。今天看到的每一件事情，都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凑数的。
顾淼淼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尽量不影响他刚弄好的妆发喂他。
她穿得圆滚滚的，大衣很久，洗得发白，可在场的没一个人看轻她。
就这么明显了，想要装作不明白都难。不过，装看不见还是可以的。
娱乐圈的瓜海了去了，其他人吃吃也就算了。但听说这个新晋顶流沈辰熙家里可是有背景的，剧组人员不想去得罪人，也就装作没看见。
年轻人，谈个恋爱很正常。
随着拍摄的开始，顾淼淼和鹿小雨和搬来了两块小板凳。
第一次看人拍这种剧场照，还是挺好玩的。
后面紧接着是沈辰熙的第一场，刚出场就是战损仙尊。景美人更美，顾淼淼看呆了。
路人丙身份可真好，又有工资又可以观赏美色。
中间一停顿休息，顾淼淼就跑了过去，把准备好的暖手宝给沈辰熙。然后她再蹭蹭跑回来，倒好热水又给拿过去。
依旧是自己给他喂。
顾淼淼也没多想，毕竟沈辰熙这装扮又是看不见又是不方便的，看起来确实是需要外援。
黄灿看她这样忙活，倒是积极得很，哼哼两声也不计较了。
时间慢慢流逝，顾淼淼和鹿小雨到了平日里休息的时间点，都有些犯困。
两个人你点一下头我点一下头，一个努力睁开眼醒来观望需不需要帮忙后闭上眼睛，另一个缓缓睁开眼。轮流替换，倒是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越到后面，短短十分钟的睡眠时间就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仿若睡到了课间。
【叮——倒计时结束，路人乙下线，正在抹除路人乙留下的多余痕迹。】
【叮——抹除结束，五分钟后，主角宋瑾之配角时岚将失去对路人乙的特别记忆。】
【叮——抹除完成，路人乙成功下线。】
【目前路人任务总进度1/3，系列任务完成，奖励已经下发。】
系统跟着提示念，一本正经。
倒也不是它不想和自家宿主讲些别的，主要是这个下线它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不敢随便添加用句。
本来应该是下午就要念的，可它那会儿光顾着查资料去了。不过现在念应该也是没差的，毕竟任务已经完成了。
系统又逐渐心虚了起来，只是这会儿正值是顾淼淼和鹿小雨换班休息的十分钟时间，顾淼淼早就陷入了短暂的深度睡眠，一点都没注意到系统的心虚状态，也没听到这个提示。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可算是结束了今日的拍摄。
顾淼淼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想着明天要睡到日上三竿，黄灿出声了，“明天早上的戏是六点开始拍的，现在回去你们休息一下，等会四点半在酒店楼下集合。”
多少？几点？顾淼淼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摸了摸后眼睛都睁大了些。
这哪里还困，一下就醒神了。
但醒神更不好，等会可是要秒入睡才行的。
1505的套房是两人间的，顾淼淼一间房鹿小雨一间房，两间房自带卫生间，外面有客厅、餐厅和小厨房。
回来已经很晚了，等一会儿就有新的工作，两人都没心情去仔细逛，随便选了一下各自的房间就去休息了。
顾淼淼简单洗漱后就往床上一扑，眼睛一闭又给睡着了。
系统憋住了声音。
看起来自家宿主真的很累，要不还是明天再念一遍吧。
宋家。
宋瑾之用过晚餐后就去了书房，他提笔写下和顾淼淼相处的每一幕，将记忆最深刻的点记了下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钟声敲响，六点而至，世界的上空像是多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一样，粉碎着不应该有的东西。
脑海中传来剧痛，宋瑾之面色惨白，却不动如山，稳稳坐着写下最后一句话。
“重返的时间线，第二次的相遇，务必跳出掌控，留下她。”
最后一个字眼落下，外面的天色更加黑暗，当真宛若是泼上了浓墨，一点光晕都透不出来，一丝光线都反射不成。
鼻尖断裂，墨水四溅，书页上那入木三分的字被掩埋下去。
剧痛叫宋瑾之额边青筋冒起，强势的威压如同席卷而来的狂风，疯狂搅脆他的记忆。
这种疼痛程度，源自灵魂，已经超出了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可宋瑾之却死死撑住，没有昏倒。
无形的威压之中，突兀出现了一声惋惜，浅浅长叹，似水而过，抚平了那剧烈的疼痛，也盖上那宋瑾之那如同深潭一样的眸眼。
“文字延生出的生命吗？竟是有了自己的思想。”
另一处的时岚只是觉得今天脑袋晕乎乎的。晚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她就回了楼上休息。
第二天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可想了想倒也没想起来。
手机响了一下，是跟班发来的消息。
——时岚姐，明天去北欧的东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好像，有人喊过她......时岚姐姐？
窗外冷风席过，时岚眨了下眼，又将这忽然冒出来的念头给消了下去，无声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