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实拍的日子,观荷节与拍摄如约而至。

  黎肖启如愿参与到了市井民生板块的拍摄,虽说不能全程负责,但他深知自己的情况,也不能过于急于求成,对比之前,此时的成效已经很显著了。

  在团队快完成拍摄进度时,黎肖启跟他们说镇子附近有个溪草坡上,风景很好,他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赴了这场代表离别的约会。

  “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街头巷尾我摸得熟,你要说家,原本我以为我其实可能更想流浪在我拍摄途经的任何一个地方、世界的随处一个角落。

  在曾经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我想要是死在了路上,落在这泥里,那也是这地要我留,要我陪着看烈日朝阳、闲庭落花。”

  其实他这人,不止是说话,连人都活得格外有禅意,年少的他们,肆意如骄阳,拉着人就到了道观里,那一双筷子愣是放都放了好几年。

  与其由别人随意武断他胆怯,不愿意回去,倒不如说他其实很坚决不拘,做事决烈得很。

  他后来高考完,填报考志愿时,他填得远远的,跨越秦岭淮河,去了个印象中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记忆深处的铜锣古巷。

  吉祥街、如意路……一条条一道道,推着车铃栓子从这头响到那头,再听车轮辘辘那头赶到这头。

  在那几年时间里,他在放下与挂记权衡,最后他选择牢牢记挂着,而如今又重新整理自己的过往。

  “我不喜欢在圈子里待着,我只需要把作品拍好就行,没必要跟自己转牛角尖过不去,人大多前光鲜亮丽,但哪个不是试尽了苦寒磨难。”

  黎肖启举起他随身带着的那部相机,抓拍住了头顶瞬间倾泄而下的光影。

  他总觉得自己成了他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他想回去,其实他一直都想回去,他只是怕,如今物是人非,他会辜负大家的期盼。

  他觉得他一事无成,在外飘荡。

  但爱你的人是不会嫌弃自己孩子的,她或许在想,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行了。

  我们总担心自己碌碌无为,背井离乡,像自己所说成了不喜欢的那种人,惦记着远方的家乡和人。

  “如今我却明白,其实市井烟火也同样鲜活,这花这草得我喜欢,同样不输香花绿叶,我看沙砾浮尘渺小,世间看我也同样渺小。别人为了别人,我为我的花、为我的白鸽、为我的小鱼、为我的天空高歌。”

  他会回去京城,为她拍下最美的风景。

  他选择了在烟火红尘里游戏翻腾,而不是跟着一贯步履匆匆的人一样,他会慢慢地走,慢慢地看,留住年少、留住往昔、留住彼时。

  他得往前看了,不能老是往后瞻顾了。

  “市井长街,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常青树下,草屑沾在他的身上,往下眺望,是热闹翻腾的百态,何忍冬指着那处。

  此时的他即使不在烟火蒸腾处,却仿佛与其水乳相融。

  “但愿你能如愿以偿。”何忍冬看向他,然后扭开视线看向坡下的镇子。

  凉风习习,丝丝缕缕渗入心扉,他希望这一切都好。

  树影缝隙中洒落下细碎的光屑,仿佛在挤过熙熙攘攘的绿叶来拥抱眼前的人,热情地扑在来人的怀里。

  辛秋后来想,那时的黎肖启其实很像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他,有一年他去了江南一带当了一段时间的背包旅客,后开走累了,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就去了一家寺庙做义工,香塔纸钱、烟雾缭绕,他从人群中穿行而出,又从中游走而入,像条无关紧要的游鱼,只激起浅浅水痕。

  他歇了脚,索性就留在庙里过年了,热闹也是热闹,寂寥也是真的寂寥,虽然自由,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团要掉不掉的浮毛、芦管上坠着要飘不飘的柳絮。

  辛秋迈开脚步,有感而生,在宽大的树冠下奔跑,似乎要迎接向他奔赴而来的未来,向前伸手,仿佛捞到了来自深藏在远处深山夹缝中的春天和满怀而来的温暖。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格外的执拗和固执。

  辛秋问他:我们下山,肖启你可以将巷子的故事说给我听吗?

  像你之前同我说的一样,我很感兴趣在你眼里,那些简子巷是什么样的。

  “那到时可要仔细看我的纪录片,怎么找都不能把她拍丑去了,毕竟那可是属于整个京城人的铜锣古巷。”

  青年此时撑着手仰头舒展身体,扭头看那云海翻腾,仿佛能透过山海眺望到远方的北方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