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杰和他有互不侵犯的约定。”

  见爱似乎很不解为什么夏油杰看起来也能和童磨说上话的样子,五条悟解释道。

  “这家伙精明得很,轻易不会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杰倒是挺看不惯他那四处祸害小姑娘的做派,但一来非要和他较这个真不会太轻松,二来他毕竟也还是加茂家的人,总之就决定暂且放着他不管。”

  “那他找上你……”爱还是有点想不通。

  “因为想试试我还在不在他惹不起的范畴吧!”五条悟说,“还有那个关于恶犬和狗链的比喻,如果没有狗链,主人肯定一有机会就会除掉恶犬,到时他可以捡漏杰手中的大半诅咒师势力,就算除不掉,咒术界和杰彼此牵制,他也能坐收渔翁之利,两头堵的买卖,只要干掉我,左右不亏。”

  总之这次事件闹出的阵仗不小,最终收场的方式却相当乌龙。

  童磨见到夏油杰之后半分继续打的意思都没,匆匆道了声别就施施然跑路,而昔日的两位最强,如今的咒术界恶犬和狗链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

  ——并排跪坐在高专教室的讲台前,面前是已经成了校长的嫡传恩师夜蛾正道。

  “帐呢?!”夜蛾正道额头青筋直跳,又一次向他们发出了直击灵魂的质问,“秋叶原,苍,特级假想咒灵,狐火,你们两个真是……”

  “老师,我现在是诅咒师,您见哪个诅咒师打架还放帐?”夏油杰不肯背锅,一指旁边的五条悟,“这次也是悟的问题,他先和加茂童磨打嗨了,我过去的时候就没看到帐。”

  “我是被袭击啊,当时都自身难保了,帐这种东西不应该谁能腾出手谁放吗?杰赶到之后站在那儿什么都没干,生生和加茂童磨那家伙聊了五分钟天,我想提醒他没有帐都没插上嘴。”

  到头来两个身份今非昔比的问题儿童又一人挨了夜蛾正道一记暴栗,被已经成了校医姐姐的硝子抓住最狼狈的镜头合照留念。

  明明什么都变了,但好像最重要的东西非但没有改变,还变得更加坚固了。

  “所以你和夏油君之前也有见面的,是吗?”

  回到家里之后,爱看看玄关处那堆又是夏油杰买单的甜点,又看看抄起其中一盒吃得开心的五条悟,越发觉得男孩子之间的友谊真是奇妙。

  “他不是每次过来悄悄放下甜点就走了。”

  “咱们刚回来的那一两个月是,我倒无所谓,主要是他不好意思见我。”五条悟说。

  “后来呢?”爱问。

  五条悟摸着下巴认真回想了下:“后来涉及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们有些话要传达给对方,他就找了硝子在中间传话,就这么又传了半个月,硝子不干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呀!”

  “你们俩幼不幼稚啊,这么大了还凑在一起欺负女生……”爱抽了抽嘴角。

  “哈哈,也不尽然吧!”五条悟挑眉,“我们俩之前不还凑在一起喜欢你吗?”

  “呃……”爱无语,“我该感到荣幸吗?”

  “不用呀,他现在又不喜欢了。”五条悟笑出了几分促狭,“其实如果没有那个让我们都变得不幸的诅咒,我和他才不是那种真会为什么东西争得你死我活的关系。”

  “当世最强的称号也好,喜欢的女孩儿也好,谁赢了就是谁赢了,赢的一方可以尽情骄傲,输的一方也愿赌服输。”

  见爱似乎仍有些不理解,五条悟又补充道:“现在的局面是我输了世界赢了你,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两个目前超和谐的,因为都觉得自己赢麻了。”

  加茂童磨的事件过去一周后,五条悟告诉爱已经做好了选择的香奈乎回到高专复课了,顺便还给他带了一瓶她两个姐姐配的药。

  “说是能够压低一些咒毒侵蚀身体速率的,有一说一,确实有点作用,但她二姐给的使用说明是每天都要吃药,一旦断了药效就会消失,所以感觉更像是威胁。如果我不好好教香奈乎,她随时可能在药里加料。”

  五条悟把药递给爱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但她评价好与不好的标准就很主观,非得说香奈乎至今没学会一点点反转术式的主要责任在我,完全不从她妹妹自己身上找原因。”

  “呃,虽然我不否认悟君你也努力教了,但你这个教法实在是……”

  五条悟才刚刚当老师,爱也不能逼他立刻做到尽善尽美,但之前五条悟给她演示过他教导香奈乎的方式方法。

  怎么形容呢,就是她作为教师家属都想怒吼“日尼玛退钱”的程度……

  嘛,虽然高专的学费比一般的公立高中还低。

  虽然蝴蝶家作为药学世家并不差钱。

  但那个和电视里魔法少女如出一辙的“咻一下”,“嘿一下”,再“咻嘿一下”是什么鬼啊!

  “别说香奈乎同学了,谁都不可能被你教会吧!”

  “谁说的,当年硝子就是这么教我的,我就学会了啊!”五条悟云淡风轻地说,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在爱脸颊上画着圈圈磨蹭几下,“咻一下,嘿一下,咻嘿一下……很简单的。”

  “别闹。”爱在那只绕着她侧颊的手上轻拍了下,“你有点危机意识好不好,人家学生家长瞧着投诉举报不顶用,都考虑直接下毒了……”

  “对了,说起举报,那个加茂童磨,在咒术界之外还有好多次被举报起诉的经历,你和夏油君知道吗?”

  说着说着,爱突然想起了这件貌似还挺重要的事。

  “我不是喜欢自搜吗,因为上次实在被那家伙搞得生理不适,所以今天突发奇想,在社交网站上搜了下加茂童磨这个名字,结果看到好多推文挂他,说他至少结过十次婚,对象清一色是那种刚满十六岁结婚年纪的小姑娘,而且每任妻子的下场都是不知所踪……”

  鉴于童磨之前吸食少女血液的罪行实在不是碳基生物能干出的事,所以五条悟没有和爱提及这货成为诅咒师的具体缘由,爱自然也对他的过往行径一无所知。

  她看到的就是至少有十人在他手上失踪,很多普通人希望警方介入调查,最后却都因为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

  “我看一个月多前还有人发推特求助,希望联合其他受害者提供更多线索。”爱说,“发推的貌似也是个女孩儿,她在寻找因此失踪的朋友,哪怕朋友大概率已经凶多吉少,她也想为其讨个公道。”

  爱本人是没什么朋友的,个人经历的原因,她不太能与人毫无保留地相处,因此也会拒绝他人毫无保留地对她好。

  她不否认自己至今仍是个自私的人,但与大多数自私者不同,她不会希望得到大于付出,也不想欠他人任何人情。

  她觉得自己既做不到执着给朋友发声,大概也没什么人愿意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所以她挺想看到事情有个好结果,万一那个失踪的小姑娘还有没遇害的可能,最好可以及时制止悲剧发生。

  “悟君,你对他了解多吗,那些女孩儿……”爱觉得同为御三家,五条悟肯定是知道更多内幕的。

  可她话没说完,竟蓦地被五条悟锁住了视线。

  他那双湛蓝色的六眼一眨不眨地凝着她眸中双星。

  爱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他好半天不见偃旗息鼓的意思,她才不自在地垂头躲闪,脸颊上也随之漾起两道可疑的红云。

  别人家情侣都是没捅破窗户纸前害羞放不开,确定关系也相处时间久了便会渐渐习惯彼此的亲昵举动。

  五条悟在她这里却完全反其道而行。

  他们之前什么都不是,纯粹同居搭伙养孩子的时候简直堪比老夫老妻,别说互称孩子爸妈,日常口头调侃两句,甚至牵牵手他贴过来把头放在她头上,她都不会多想。

  反倒是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未婚夫妻之后……

  她越发觉得这小孩儿真是长大了,总是撩人撩得猝不及防。

  “马上要到新年了,然后再过两个月零三天,就是你的十六岁生日。”五条悟好像根本没听到她之前的话,自顾自地开启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啊,嗯……”爱不明所以地点头。

  两世加起来,她都三十八岁了,这让她半点体会不到小孩子们盼望过生日和着急长大的心情。

  她想,明明还是年轻好,可以放肆熬夜,可以吃很多油腻的东西也不必担心消化不了发胖,还可以不用受到任何道德谴责地和漂亮小男孩儿谈恋爱……

  就很爽!

  未满十六岁少女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可五条悟好像完全不这么想,他凝望着爱的眼神里蕴藏着十分热切的渴盼,看着看着竟自己莫名地笑了起来,刚才在爱脸上画圈的手指也游移到她嘴角的位置上,意味深长地顿住。

  十六岁,是日本法定女性可以结婚的年纪。

  他之前就在掐着指头算,刚才她的话又给他提了醒,到时他就可以……

  五条悟最近有点不正常,这是近来一段时间他身边除爱之外的人不约而同的共识。

  至于为什么没有爱,倒不是他自己以为的那样,他有好好在爱面前掩藏好心思。

  纯粹是因为爱已经对他的种种不正常行为习以为常,如果他哪天突然正常起来,她才会怀疑他那日常烧一烧的大脑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比这更严重的刺激。

  “求婚是她先提,着实吓了我一跳,所以结婚一定要我先提,惊喜感上也不能输。”

  夏油杰听他志得意满地道出这句话时,脑袋里只有“人类的悲喜果然无法相通”一个念头。

  其实他还是很开心经历了那么多事,五条悟仍然愿意对他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只是不巧得很,他自己这边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养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事被童磨发现了,因而被其不讲道理地视作了同类。

  关键那家伙事后还疑似为此专门登门拜访,趁他去放他送来那只奇怪的壶时,恶劣至极地对菜菜子和美美子说了奇怪的话。

  直接致使他花了好大力气才给足了安全感的两个小丫头又一只脚踏入了误区,前天吃着吃着晚饭,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望着他郑重做出宣言。

  ——夏油大人以后不必对我们这么好也没关系的,因为从夏油大人救下我们那一刻开始起,我们的肉身血肉就是夏油大人的东西了,所以夏油大人肆意使用就好,不需要有所顾忌。

  就这样,这次会面果断在硝子的见证下,呈现出了尤为诡异的视觉效果。

  五条悟说:“结婚一定要我先提,而且也要走惊喜路线,仪式什么的五条家应该会有安排,我先带她把证领回来。”

  夏油杰说:“同为御三家,你知道加茂家现在对加茂童磨是什么态度吗?我现在真有点忍不了那家伙了,他应该是可以被做掉的吧?”

  五条悟说:“我听说要填婚姻届的话似乎需要两个年满20岁的成年证婚人,虽然也可以拜托夜蛾老师和小爱的社长,不过总觉得这种事完全不通知家里也不太合适。”

  夏油杰说:“对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说,那家伙似乎又物色到了新的下手对象,因为他单独和她们说话时,曾一脸变态地拿出一个蝴蝶形状的发卡把玩,绝对是女孩子的东西。”

  当然,如果是单纯的鸡同鸭讲也没什么。

  毕竟硝子早有言在先,“最强”称号是加在脑回路上的Debuff。

  作为两个最强人渣的唯一同期,她必须学会对他们愈演愈烈的种种离谱行径见怪不怪。

  真正令她目瞪口呆的是,他们居然能在这样谁和谁都不挨着的对话中各自聊出自己满意的名堂。

  五条悟说:“这么一捋,果然好麻烦啊,为什么结婚这么开心的事要搞得这么麻烦……算了,只能在她16岁生日当天先带她回家一趟了,动作麻利点,一整天应该足够办完手续。”

  夏油杰说:“我决定最近盯一盯加茂童磨。讲真,我怀疑他和加茂家背地里仍存在一些见不得光的利益交换。叛逃成为诅咒师之后,他残害无辜少女的行为较之过去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高层内部有人保他,我不认为他能被上面视而不见到现在。”

  硝子:“……”

  她还能说什么呢?反正她是真心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总之,在这次会面后,前任最强和现任最强都煞有介事地开始忙碌起来。

  鉴于加茂童磨的存在就是对自家女儿的潜在威胁,已然蜕变成女儿奴的夏油杰摆明了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五条悟则认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先解决掉他自己的终身大事。

  “喏,今天穿这个,带你去个地方。”

  爱16岁生日的当天清晨,她一觉醒来,揉着眼睛走到公共区域的客厅,面前就被早等在了那里的五条悟掷来一套裁剪材质均相当考究的改良和服。

  倒不是多么华丽繁琐的款式,规格也更偏向于日常,但毋庸置疑价格不菲,显然意味着为她递来这套衣服的人要带她去的地方绝不简单。

  一起吃完五条悟准备的早餐后,爱从善如流地跟他上了他的新任辅助监督,也是他亲学弟伊地知洁高的车。

  她知道五条悟一直在为她准备生日惊喜,因此全程也不多问,只很是配合地等待她家小孩儿亲自为她揭晓谜底的那一刻。

  “我时间紧,给你们三十分钟决定派谁去和我走这一趟。”

  不等爱因他居然是为了结婚一事带她回五条家祖宅而震惊,也不待五条家的人搞清楚他之前连声招呼都不打,今天突然领着未婚妻大驾回府是要闹哪样。

  他就大喇喇地将爱牵至祖宅主屋一坐,直截了当地对面前接待他们的中年美妇人提出要求。

  “都愣着干什么,虽然我不是最强了,但是我的六眼还在呢,按照祖训,仍然是当之无愧的五条家家主,想和谁结婚是我的自由,你们只有遵从我选择的份。”

  五条悟之所以选择打五条家一个措手不及,其实也有他自己心里不是很有底的原因。

  如果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当世最强,那么别说他自己的私事,五条家的任何事务他都有可以肆意妄为的权力。

  可惜他现在不是了,御三家的人在婚姻大事上大多需要服从家族安排,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何况爱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还好,她毕竟又是咒术界历史上唯二登记在册的零咒力“天与咒缚”持有者,因此五条悟也不确定,家里这次会不会像之前一样,放任他为所欲为。

  “等一下,悟君……”

  眼见五条悟因为要送给自己的生日惊喜而与他的家人僵持不下,爱只得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对面那位美妇人笑了笑,然后才很无奈地扯了下五条悟的袖口。

  “没关系,谁不赞同也没用,我们今天一定会结婚的。”

  五条悟瞧出了她眉宇间的纠结和迟疑,势在必行地告诉她不必为此困扰,他一定会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一切麻烦。

  “你16岁了,可以结婚了。”五条悟说,“我早就想好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棒的生日惊喜吗?从今天起,我把我自己完全托付给你。”

  “……嗯。”爱欲言又止,避开他投来的灼热视线,“其实……”

  “小悟,根据日本法律,星野小姐的确可以结婚,但你还记得你今年多大吗?”终于,美妇人也不得不开了口。

  “十八岁啊,怎么……”五条悟说到这里,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迫切又放肆的声音猛地噎住。

  “日本男性的法定结婚年纪是二十岁。”

  美妇人回了爱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继而便重新转向五条悟,对自家未成年的家主大人做出了最诚恳的谏言。

  “所以你确定要让星野小姐今天结婚吗?如果是你的执意要求,咱们家可以为她提供证婚人,只不过有一点你得接受,她的结婚对象不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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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让我们大声说,不愧是你五条悟!

  本文的时间点是零几年,日本那时法律规定女16,男20结婚,现在已经调成男女统一的18岁了,所以五条悟你真是没赶上好时候啊【指指点点】,爱够年龄了,而你还不够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