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聆音抱着小狗回了家。

  小狗舔了舔她的手,泫然欲泣的样子,非常可怜。简聆音想起林眷发给她的那句话,小狗很担心你。

  简聆音拍了拍狗脑袋:“我回来了,要吃点东西吗?”

  小狗没精打采趴在沙发上,她气饱了,她不想吃东西。她现在只想知道老婆跟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不是小心眼不容人,她只是太害怕了。她害怕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老婆,却来晚了一步。她害怕那个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位置,已经被被人占据了。

  她害怕……害怕老婆再也不要她了,就像很多年以前跳下轮回道那样。

  林眷真的遭不住了。她这百年来所有的信念都来自于找到老婆,找到老婆的时候她很高兴,以为这就是终点。结果老婆忘记她了,她以为只要亲亲老婆就能把人哄回去,结果老婆身边已经有了优秀男人。

  这百年里她为了安慰自己,看了无数追妻火葬场的文,每一本都告诉她,只要在追,老婆总是会回来的,只要挽回,破镜总是能重圆的。可现在林眷却开始害怕了,万一她就是那个宇宙无敌倒霉蛋,扶不上墙臭废物,万一她就是追不回去,圆不起来呢?

  万一这一世,老婆根本就不爱裙钗爱须眉呢?

  满月之血躁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苦,小狗趴在沙发上呼呼喘息,感觉自己像个烂风箱。简聆音洗完澡回头一看自己的小狗,刚刚顶多就是没精打采,这会儿已经半死不活了。

  简聆音凑上前戳了戳小狗肚皮,小狗眼睛虽然还睁着,但是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了,豆豆眼转了转,懵懵懂懂地看向她,想要伸出舌头舔一舔,但是张了张狗嘴,终究还是没伸出来。

  “小狗,小狗你没事儿吧?”

  她真是有点被吓到了,这出门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怎么这会儿忽然就不好了。简聆音连头都不吹了,湿着头发就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阿眷,能不能麻烦你过来看看小狗?它状态好差。”

  林眷状态也很差,但是简聆音是个冷血的,她眼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狗。况且人状态差点很正常,小狗这么脆弱,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林眷跟着简聆音进了她家,跟自家老婆一人坐在沙发一头,看着中间蔫了吧唧的小狗,跟新晋父母看着不好好吃饭的熊孩子似的。她能感觉到老婆是真的担心了,所以哪怕心里难受也克制住,反而安慰道:“没事的,它只是白天玩得太疯了。你把罐头拿过来逗逗它,它就支棱起来了。”

  简聆音试了试,小狗果然精神点了,她这会儿才发现林眷神色有点不对,并意识到自己实在小题大做。

  “不好意思,这么点小事也要来找你。”简聆音叹气,“我实在太不会照顾小动物了。”

  林眷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原本就是做这个的。你头发还湿着呢,小心一会儿又着凉。我帮你吹干吧。”

  她没等简聆音开口,自己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过来给她吹头发。简聆音有点不好意思,但看林眷很坚持,就乖乖坐下来让她帮忙吹头发了。她后知后觉,却感受到了林眷深深的不安。

  对方在担心什么?英语学不好被逐出高级家政圈吗?

  林眷低头看着自己的老婆,兴许是天赋异禀,简聆音成日加班熬夜,也完全没有要秃头的迹象。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还透着护发精油的香气,给她吹头的时候很享受,手指像拂过一匹光洁柔亮的缎子。

  如果老婆真的不要她了,选择去跟其他孙景宁,李景宁,王景宁之流在一起,那些人也会帮老婆吹头发吗?也可以闻到这空气中微微湿润的香气吗?也可以抚摸着老婆的头发,间或轻轻地蹭一下她的耳垂和后颈,以卑劣地偷偷揩一点油水吗?

  还是说可以更亲密,可以湿着头发去亲吻……

  今日不是月中,但她想着想着,就把犬齿微微呲出来了。

  “阿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简聆音盯着小狗吃完罐头,任由小狗跳进她怀里摇头晃脑,一张油嘴弄脏了她的天蓝色纯棉睡裙。她摸着恢复了精气神的小狗,仰头看林眷,眼中是很真诚的关切。

  “我……”林眷抿嘴不想让自己的小狗牙暴露得太明显,她想问你可以一直做我老婆吗,结果说出口就变成了,“我可以一直做您的家政吗?”

  狗狗公主快哭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

  简聆音笑出声:“可以啊,你这不是做的很好吗?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林眷摇摇头:“我做的不好,我比其他人差远了。如果我有什么不好的,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因为礼貌客气,就藏在心里。只要你说,我一定改。”

  她差点把“老婆别不要我”秃噜出来了。

  简聆音只当她被同行对比弄得太过焦虑,小孩看起来年纪不大,还不懂调节心态很正常。她初出茅庐的时候也是这样,看到别人一点好就开始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差劲了,生怕追赶不上时代前进的步伐。

  “阿眷,人有上进心,不甘于落后是好事。但也不必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毫无优点。你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只要你真心对我,我也不会辜负你的付出。”简聆音这波走心走得有点官方,又笑着问了问小邻居的英语,“你最近是不是在准备考试?我学习还可以,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找我。”

  主动承担起给家政补习的重任,已经是简聆音作为一个疲惫社畜,在这个冷漠的人世间能给予的最大关爱了。她说出口之后就开始琢磨以后晚上回家除了养狗还要给孩子看作业,实在是从自由潇洒的青年社畜生活,一脚迈进了鸡飞狗跳的中年社畜生活。

  真是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想想就累了。

  “不用了,”林眷很知趣,“聆音已经够辛苦了。我自己可以。”

  简聆音挑了挑眉,松了口气。阿眷显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笨,起码对方明白,这家主顾真的很冷漠无情,不能轻信画饼。

  简聆音头发吹好了,脑袋暖融融的,催生出一点温柔的困意。她眯着眼看阿眷把吹风机收起来,又开始收拾她和小狗满地乱飞的毛发,那姿态十分任劳任怨,村口老黄牛都没有她那么勤勤恳恳。

  冷漠无情小简总不免感到有点愧疚。她是不是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她的感情系统像是一个劣质的电炉子,只有开关两个档位,要么就是扭开热死,要么就是关上冻死。原以为接受了几年社会毒打,已经学会给不同人提供不同档位的温暖了。

  现在看看,给予百分之二十,还是百分之六十友善的考量,都是在外面,回到家里她就开始习惯性摆烂。她还是从前那个劣质电子炉,明明根本打不着火,却还冒着虚假的热意。以为是热腾腾的水汽,凑上去才发现锅里藏着的全是干冰。

  她靠着沙发抱枕昏昏沉沉睡过去,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林眷在。

  只在很深很深的梦境里感觉有人细细地吻她,吻着吻着就有泪水落在她脸上,像清晨的露水一样饱满,顺着她的下巴骨碌碌滚下去,像顺着一片光滑的草叶。

  “老婆,第四个热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