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顾听云看向林眷, “你们不都是靠着鼻子闻着味儿找人吗？”
“是啊，我没找错人。”
林眷要找的就是简聆音，这一世没有错，要怪就怪她上一世没脑子, 一直也没看看老婆到底是不是正缘。不过她说起来, 既然她上一世都不害怕, 这一世又何必忧心忡忡呢？
“我想开了。”林眷现在的表情宛如一朵恬淡的莲花, 可以直接去给菩萨当宝座的那种, “我就是要跟老婆在一起。”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顾听云：……
你好勇敢，你了不起。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发现什么？”林眷皱了皱眉，“发现你又开始变成谜语人了？”
顾听云看上去有些焦躁, 她顺了顺自己裙摆上的漂亮毛毛：“不是，和你打架那个三头犬, 是不是告诉了你什么？”
林眷点头：“自然是告诉了我许多事。”
顾听云亲亲热热地靠过来, 一双眼睛充满期待：“什么事？”
林眷转过头，风轻云淡：“没什么事。”
顾听云抓耳挠腮！你这只狗狗学坏了！
“你告诉我嘛, 你告诉我，我可以跟你等价交换一件事儿。”顾听云眨了眨眼, 像是在蛊惑，“一件你绝对不知道, 但是又至关重要的事儿。”
“小姨姐, 你为了吃这一口瓜, 可真是煞费苦心。”林眷歪了歪脑袋, 疑惑不解，“可是你有这么件事儿一直瞒着我, 到底是为什么？我给你的钱不够？”
她的冠冕上的宝石都快拆干净了，小姨姐这个奸商还是对她藏私！可恶, 说好了有钱能使贪财鹦鹉推磨呢？
“这事儿我也是猜测，虽然有九成把握，但我得根据你给我的信息，来下最后的结论。”顾听云靠在林眷身边，“我能害你吗，小殿下。就冲咱俩普天之下凑不出这么倒霉俩倒霉蛋，我也不能做那种缺德事儿。”
“你先告诉我，我反正也没必要对你撒谎。”
“你先告诉我，反正你是公主殿下，我也不敢对你撒谎。”
林眷心想，呸，你们哪个真的把我当公主殿下了？！我狗狗公主只是你们手中的玩物罢了！谁都能到我面前当谜语人哄骗我这个年幼的真诚小狗！你们都没有心！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林眷冷酷道，“我们写在纸上，一会儿交换。”
林眷跟顾听云狗狗祟祟地写完了纸条，互相交换之后林眷看到了纸上的字迹。
“水牢里的三头犬妖，是庭和。”
林眷其实有推测出这个事儿，但是她一直不太敢相信。因为水牢是妖族重地，庭和自己逃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放人的话，只有她父母才有资格赦免重犯。
这样一个纵火九音城，屠杀多人的魔头，为何要放出来。如果不是主动放出来，那为什么不缉捕回去呢？这事儿简直荒谬无稽。
“你既然知道我一直想要找当初作恶的人问个清楚，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件事儿呢？”
她前面兜兜转转去找，全是白费力气。
“算了，现在问这个也没意义，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断定的吧。”
“当初九音城的事儿太复杂了，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长老不让我随便跟你说，我就更不敢多嘴了。”顾听云收敛了她平日里那副略显轻浮的神色，“我之所以判断庭和是水牢中的人，是因为你问我结缘书的事，我猜想你应该是发现了，这个人的结缘书上写了简聆音的名字。”
“当时水牢里的那个三头犬妖，也说自己才是简聆音的正缘。她只要把事情栽赃到你的头上，然后在简聆音最伤心绝望的时候出面安慰，就可以俘获芳心，跟她好好在一起。”
林眷目瞪口呆：“我单知道庭和脑子有病，不知道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但是这种诡异扭曲的思维方式，确实是庭和的风格。残忍，血腥与暴力，栽赃，谋害与伪装，她不是最擅长用这些去爱一个人吗？如果当初简聆音没有绝望到跳了轮回道，林眷没有洗刷冤屈，庭和是不是真的可以成功？就像她前面的生生世世那样。
“我不明白。她如果想要陷害我，为什么一定要对九音城下手呢，那里是简聆音的故乡啊。庭和为什么非要让简聆音家破人亡呢？”
顾听云摇了摇头：“我们就是普通人，难以理解大奸大恶之人，也是正常吧？”
“但要我猜测的话，可能在这种人眼里，爱就是一种变态的掌控欲。她就是想要简聆音一无所有，只能靠依附于她而生存。父母，亲友，荣誉，事业，这一切崩塌毁灭之后，她就是这个人世界里的唯一。”
林眷头痛欲裂，红瞳毕现，但愤怒到了极点，反而显得有些冷静了。
顾听云的话和庭和的话是对不起来的。小姨姐说是庭和纵火九音城，但是在庭和却句句讽刺她才是真凶。究竟谁说的是对的，其实仍旧需要仔细考量。
她只觉得不解：“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顾听云给可怜兮兮的狗狗公主倒了杯茶水：“你知道这件事之后，想干什么？”
“查明真相。如若真的如你所说，那我一定会杀了庭和，为九音城的无辜之人雪恨，也为简聆音这么多世的折磨，画上最后的终止。”
林眷现在才觉得自己可笑，她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一个人，可以给简聆音带来幸福？
“我想这可能就是瞒着你的原因。”顾听云神色凝重地抿了一口茶水，“庭和不能死。”
“她有什么不能死的，我看全天下最该死的就是她。她遇到我，也算是老天开眼，我正好去替天行道，取了她的项上狗头。”
顾听云按住暴躁的公主殿下：“你别那么冲动啊小祖宗。咱这可是法治社会，你不能滥用私刑。到时候杀了庭和，你自己也成了犯罪分子了，你还想不想和你老婆长相厮守了？”
“而且小殿下，听我一句劝，你最好还是弄清楚庭和为什么不能杀，再做打算。我总觉得这事情背后还有隐情，我都摸不到底，就更不敢随便告诉你了。你还是太年轻了，觉得赤手空拳，以暴制暴就能维护正义？”
“那你和觉得通过暴力阴谋就能获得爱意的庭和，又有什么分别呢？”
林眷冷笑一声，觉得近乎悲凉。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为什么好人却要处处提防小心，维护自己的权益与正义却要百般顾忌？以暴制暴是错，可如若苍天真有公道可言，为什么任由良善之人生生世世饱受伤害，却放纵罪大恶极者逍遥法外？水牢锁不住庭和，她出来之后还是第一时间想要纠缠简聆音。我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岂不是一切又要重蹈覆辙？”
她其实明白顾听云的意思，也懂得她口中所说道理。
可是……
可是，她忍不住。针不扎在人身上，说什么道理都可以，可真的万针锥心，痛彻肺腑之时，谁又能坦然到先给自己讲一番大道理呢？
林眷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够理智的了，如果按照她一百年前初来人世的那个暴脾气，她现在已经冲出去给庭和来一套碎尸万段了。
她已经收敛得不能再收敛了。
“放心吧。”林眷揉了揉眉心，“我真要杀她，也会把她提回妖族杀的。杀人犯法，但是回到族里杀只狗，总没什么问题吧。”
顾听云还想说点啥，被林眷又提前预判了。
“也会提前和长老们报备的……”
“走族里正规程序。”
“不滥用私刑。”
顾听云：“……”
一张鹦鹉嘴毫无用武之地。
该聊的不敢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林眷把小姨姐送走了，看了看表，得了，赶紧收拾家务做晚饭吧，不然一会儿老婆都要下班了。
林眷一边烈火烹油地炒菜做饭，一边觉得人类生活特别好的一点就在于，不论天大的事儿砸头上，只要一开始忙碌这些做饭洗衣服的琐事，就能陷入暂时的回避状态。好好经营生活本身似乎就可以抵抗一些焦虑感了。
林眷掐着点把饭菜摆上桌，保证老婆打开门就能看见她和小狗在等她，并闻到饭菜的香气，然后沉浸在一种温馨的氛围感里，不要发现她的眼睛又开始红通通。
刚刚跟小姨姐聊完庭和的事儿，气得眼睛这会儿都缓不过来。从前林眷还能压一压这个红眼睛，今天太上头了又只能隐忍不动，真的压不住。
红着吧，林眷破罐子破摔了。
简聆音上班上得很顺利，最近公司不太忙，同事也很省心，领导都做人，甲方不事儿逼，各部门的配合和调度非常丝滑。作为苦逼社畜，简聆音坐在办公室看着待办事件一个个快速消失，最终在下班前半小时完美清空，很难不感觉到深深的幸福和满足。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那就只有加薪了。
简聆音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跑回家跟小女朋友共进晚餐，结果大领导给她发了个消息让她上楼开个会。她一路在心里骂骂咧咧痛恨下班之前要开会这种恶劣行为，结果大领导跟简聆音说……
要给她加薪。
简聆音愣了三秒，谦虚道：“我不久前才升职加了一次薪了，领导厚爱，我实在受之有愧。”
大领导却表示完全不必有愧，拥有你这样的人才，才是我们公司的荣幸。你为公司签下的业绩也不少了，请好好收下这三瓜俩枣的感谢费，然后继续为公司呕心沥血创造效益吧！
最后和蔼可亲地给简聆音画了下一次升职加薪的大饼。
简聆音从大领导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倒也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就是这个狗公司什么德行，她在这里呆了五年了也能摸清楚了。突然这么大方，她实在是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她这是时来运转了？
简聆音边回办公室拿包，边跟林眷发消息：“阿眷，晚上想吃冰淇淋蛋糕吗？我下班给你带回去。”
林眷发了一个狗狗流口水表情包：“想吃。”
市场部著名冰山美人小简总站在办公室门口，捧着手机露出了一个温柔又雀跃的笑容。她真想立刻飞奔回家和阿眷吃晚饭，她家阿眷宝贝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市场部小群开始了每日的例行八卦。
设计绝不改稿：【聆音姐笑起来真是犹如春花遍野，把我冰冻已久的心灵都给复苏了。】
文员绝不打杂：【别恶心了，小简总又不是对你笑。】
策划绝不卑微：【嘿嘿嘿，是对我笑对吧，我在她正前方。】
营销绝不手软：【小简总肯定是脱单了。】
设计绝不改稿：【不可能！！我们部门这个工作强度怎么可能脱单？？】
文员绝不打杂：【你们不知道吗，我和营销那天在茶水间听到聆音姐打电话，那语气啧啧啧，绕指柔。】
策划绝不卑微：【很好，我失恋了。设计，今晚一起去喝啤酒，为那些年我们追不到的美女干杯。】
小群里一半人开始约酒局庆祝失恋，一半人开始八卦小简总这种冰山寡王最终被谁给融化了。
但这些简聆音都不知道了，她拎包下班，脚步如风，开车奔向了她和阿眷都喜欢吃那家蛋糕店。阿眷喜欢香草味，她喜欢巧克力，就都要吧。索性涨工资了，要是早知道的话，她就直接跟阿眷说不要做饭了，她们直接出去吃。
说起来她和阿眷在一起之后，切换进入老夫老妻模式太顺滑了。别的小情侣都是约着出去看电影逛街吃饭，她和阿眷一个每天忙着刷题备考，一个为了工作精疲力尽。
似乎都没那么浪漫了。
简聆音也没谈过恋爱，对于制造浪漫这件事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林眷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一股脑把钱全都交给她保管了，浪漫都是需要金钱堆砌的，林眷要是想搞浪漫，首先得向简聆音申请资金。
这日子过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要搞什么惊喜，都太容易暴露端倪。还是她来吧，这事儿指望不上阿眷了，反正最近工作也不忙，她多余的精力闲着也浪费，正好可以消磨在小女朋友身上。
简聆音提着蛋糕回家，红眼睛的阿眷打开了门。
“老婆，你回来啦。”
林眷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听见简聆音问她：“你眼睛怎么又红了？”
“不碍事。”
林眷放下蛋糕抱住了她的亲亲老婆，感觉老婆就像镇定剂一样，安抚着她躁动的灵魂。
“写数学题写烦了。”
“……”简聆音拍了拍被学习折磨，日渐消瘦的阿眷，“你早说啊，我给你补课。”
林眷：老婆呜呜，其实，其实也不用补课啦。
“你最近工作不忙了吗？”
林眷怂怂潜台词：工作那么辛苦，就放过自己吧，不要再下班当家教了。
“不忙啊。”简聆音麻溜的洗手换上家居服，“我最近工作轻松又省心，还涨了工资。”
她笑得眉眼弯弯，几乎有些可爱。
“阿眷，你真是我的好运小狗。快让我好好蹭蹭，明年年入百万，财务自由就靠你了。”
林眷非常大方地摊开手让老婆尽情蹭蹭好运。
“我别的没有，运气还是管够的。而且玫瑰公园的时候我还帮你许了愿，现在你已经获得了好运小狗和灵验喷泉的双重加持了！老婆，你会成为全世界最幸运的人哦。”
简聆音听她提起玫瑰公园的许愿，当时她和林眷还没有在一起，她许愿的内容全是自己。
“你许的什么愿望？”
“就是希望你永远幸福啊。”林眷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呀快点吃饭吧。”
“阿眷，谢谢你。”
简聆音不知道该怎么说，很多人说爱她，但是没有人像阿眷这样爱她了。阿眷的喜欢就像小狗一样，于有人处喜欢，于无人处喜欢，无论她看到还是看不到，林眷都始终如一地把她放在最前面，甚至超过她自己。
她普通一生，碌碌凡尘，被这样真心全意的喜欢，已经算是一种幸运了，更何况林眷还真的可以给她带来幸运。
“等我财富自由了，第一个包养你。”小简总被传染了一身幼稚气，“雇三个保姆，五个阿姨，养十只小狗，买八百平的大院落。”
林眷：……
老婆你清醒一点。
“我们家要那么多保姆阿姨干什么？而且你不可以养十只小狗，你只可以养一只抹布小狗。”林眷眼瞳殷红，虽则还是平常的语调，但看上去就是多了一股偏执气，“而且八百平大院落我住过了，也就一般般吧。等你跟我回妖族，我带你住城堡。”
“而且你现在就已经包养我了。你就算只有一枚钢镚，也可以随便包养我。”
林眷理直气壮：“我超级便宜的！”
简聆音：……
头一次见人自己降价求包养的。
俩人凑一块集体变成幼稚鬼，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把晚饭吃了，在林眷买的鲜切玫瑰旁边吃掉了简聆音带回家的冰淇淋蛋糕，然后收拾完桌子去书房一起补习数学。
林眷今天白天一直在跟顾听云叽叽咕咕，学习进度严重放慢，简老师看了直皱眉头。
“你六月份就要考试了阿眷，你怎么可以现在还摸鱼划水？你得好好改掉你自己这个漫不经心的坏毛病，这都多少次了？”
林眷愣了愣：“这就第一次啊。”
简聆音也愣了愣：“……第一次？”
她为什么感觉已经很多次了，林眷难道不是每次学习都吊儿郎当的吗？是第一次，可是又好像完全不是第一次了。她刚刚训林眷的那番话，说得太顺嘴，她简直自己已经说过千万遍了。
但是对方屡教不改！还是上课不好好听讲，下课偷懒耍滑。简老师越想越生气，感觉这股莫名其妙的生气穿越了岁岁年年，非得教训一下不可。
“你学习态度不认真，是要挨罚的。”
林眷茫然地眨了眨红眼睛：“挨什么罚？”
她从前跟简聆音在山上拜师学习的时候，她不好好学习，会被打手板，但是老婆总是会护着她的。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老婆凶凶她，还要她挨罚了。
整个怂掉。
“先记着吧。”简老师也没想好，“等攒攒一起罚。”
林怂怂低头继续写题，然后写一个错一个，偏偏她自己还不知道，继续自信往下写。简聆音在旁边撑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着林眷写个大题一步错步步错，从最开始的失之毫厘，变成了最后结果的谬以千里。
“阿眷啊，咱这样可怎么参加高考啊。”
林眷看了看自己一步步写好的卷子：“怎么了吗？这不是……写出来了吗？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明明懂得解题思路，但是最后还是一步步算错的？”
“我又算错了啊。”林眷眼中涌起一股不耐，好讨厌，学数学。
“没事儿我教你。”简聆音捞起来铅笔，信笔勾画了一下她的公式，“你从这一步就写错了，这个函数的区间你刚好记反了。你重新从这一步再算一次。”
林眷压着心里的烦躁继续算题，她的糟糕心情碰上糟糕的题型，在心里产生了双倍的暴躁。但是老婆在旁边看着，她完全不敢表现任何不耐烦，只能咬牙继续学习。
正所谓把狗逼急了，狗也能算术。在老婆的帮助之下，林眷这个做一题错一题的倒霉蛋，终于克服重重阻碍，把自己眼睛憋得更红了。
简聆音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女朋友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大鹏展翅了。她正在数学的海洋中快乐遨游，并找回了当初碾压学渣同桌的快乐。
学习真好……
然后她一抬头，看见眼瞳深红的林眷看着她，像看着一块新鲜出炉的小点心。
“你这个眼神，是要吃了我吗？”
“对，今天晚上我地狱恶犬就要一口一个数学学得好的小姑娘。”即便是在精神暴躁紊乱的边缘，林眷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真的吓唬到她的老婆，“你是我挑选的第一个祭品。”
好中二，不愧是年轻人。简聆音脸红心跳嘴角忍笑，学不好数学就恼羞成怒吗？
“可以，你吃掉我吧。”
简聆音摊开手，一双温润又清醒的眼睛看向濒临癫狂的林眷。
“我心甘情愿，献祭给你。”
“你咬我的时候，记得轻一点哦，我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