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他们仍旧要上班，闲暇时，夏澄会教学弟学妹们怎么记录病例, 怎么跟病人沟通。
莫小燕和徐琳琳都挺随和, 就傅奚白显得另类些, 经常游魂似的。不像其他科室, 好多搞事的, 夏澄并不知道，这个评价有些过早。
今天下午稍微轻松一些, 做一些医疗文书工作就行, 夏澄一直在整理住院病历, 五点多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方悦打来的。
夏澄出了办公室, 走到了洗手间附近, 正想接听, 听到洗手间传来了一声抱怨，“真是, 管她要个微信, 都推三阻四的, 还问问对方, 问完，随便推一个, 不想给我推可以不给，也不用推我个假的吧？谭主任还让咱们向她学习, 傲成这样, 她会用心教才怪。”
声音清脆，有些娇滴滴的。
是徐琳琳。
夏澄有一瞬间的怔愣。
科室几个新来的实习生里, 就徐琳琳最开朗，一口一个学姐，喊得很甜，夏澄一直觉得，她最喜欢自己。
她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洗手间传来了莫小燕的声音，“你别这么说，学姐这几天教了咱们不少东西，挺热心的。”
徐琳琳轻哼了一声，“那也是谭主任让她教的。”
“我感觉她人还挺好，瞧着清冷，相处下来，发现还挺温柔的，微信的事，会不会存在误会？”
“哪里温柔，很假好不好，刚刚喊她一起上厕所，她也拒绝了，不定怎么嫌咱们烦。”
徐琳琳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看了眼自己的妆容，抱怨没停，“能有什么误会？推给我的这个微信，朋友圈都没有，对方压根不理我，我发了好几条，他就回一句挺忙，哪有人忙成这样，肯定是她小号吧？说不准是她自己对裴钊有意思，不想让我加他朋友，随便糊弄我。”
她拉着莫小燕一起出了洗手间，“你不觉得，裴钊送咱们那天，她很奇怪吗？都是老同学，一路上一句寒暄都没有，肯定心里有鬼。”
瞧见两步外的夏澄，她脸上一慌，那个“鬼”字都破了音，“学、学姐？你、你不是不上厕所？”
“不路过这儿，还不知道，你是怎么嚼舌根的。”夏澄甚至觉得她的话，有些好笑，“我心里能有什么鬼？我愿不愿意和人寒暄是我的私事，至于微信的事，我有必要推你小号？”
她调出了微信页面，指了指秦旷的头像，“和推给你的头像一样。”
夏澄直接拨通了视频通话。
见她想找秦旷对质，徐琳琳脸有些白。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秦旷那张阳光的脸出现在视频内，“小橙子？怎么打了视频？有什么事吗？”
夏澄说：“不好意思，我按错了，我还有点事处理，等会儿和你聊，先挂了。”
“好，你忙。”
莫小燕都替徐琳琳觉得尴尬，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想让她道声歉，本来也是她误会了。
徐琳琳只觉得难堪，咬唇瞪着夏澄，就想将事情闹大，看她丢脸是吧？
夏澄挂了视频，目光清凌凌的，声音也有些冷，“不和你一起上厕所，是因为我手头有很多事要忙，不需要总跑厕所，推微信前，寻问对方，也是对他的尊重。他不发朋友圈，是因为他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嫌他忙，不理你，也许你该从自身找找原因。”
徐琳琳的火气蹭地蹿了上来，“够了没，是我误会了，我道歉行了吧？你也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多大点事儿。”
徐琳琳说完，转头就走，不高兴地回了科室。
莫小燕有些尴尬，“学姐，对不起啊，她就这脾气，我再多劝劝她，你别跟她计较。”
夏澄摇摇头，“你不用道歉，错的不是你。”
莫小燕离开后，夏澄走到走廊尽头，打开了窗户，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拨通方悦的电话，“月月，刚刚有点事，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是方悦略显无力的声音，“就想找你吐吐槽，我妈真是，上学管我成绩，考大学干涉我专业，管完我工作，又管我相亲，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真是服了。你那边风好大，环境也嘈杂，你没在宿舍吗？”
“嗯，明天才休息，在医院。”
“啊，我又糊涂了，还以为你这周周六休息，那你好好上班吧，明天你来找我吧，我到时再和你吐槽。”
“行。现在真没事吗？”
“没事没事，我你还不知道，每次跟你吐槽完，身上就有劲儿了，没啥事，放一百个心，我先挂了。”
夏澄将手机揣到了兜里，又在走廊站了一分钟，才转身回办公室，她没往徐琳琳的方向看，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夏澄才跟方悦碰头，为了脱离父母的掌控，方悦从御水湾搬了出去，现在住教师公寓。
天气闷热，两人拐进了咖啡馆。
方悦还是齐耳短发，干脆利索，白色衬衣搭牛仔裤，跟高中没什么变化。
她的糟糕心情，总是来得快去得快，这会儿也不像昨天那么丧气，喊来服务员后，她给自己点了咖啡，夏澄的还是奶茶。
夏澄主动问了一句：“相亲的事搞定了？”
方悦托腮笑，神情得意，“我妈把我的微信推给了那个男生，我跟他说我忘不了前男友，他要不介意，我们再继续聊，他直接把我拉黑了，这下就不是我的错了。”
前男友是假，有个忘不掉的人却是真的。
高三她就有了喜欢的男生，她曾悄悄跟夏澄分享过，“毕业后，我就找他表白，他如果答应，我就告诉你是谁。”
小女生总是羞于提起这些，哪怕面对好闺蜜，也有些羞赧。那时她双眸晶亮，满是对未来的希冀。
从未想到自己会不战而退。
大一某一个晚上，夏澄接到了她的电话，电话里她喝得醉醺醺的，颠三倒四地说着不开心，那个时候，夏澄才知道，她喜欢了很久的男生有喜欢的人。
说话间，服务员将咖啡和奶茶端了过来。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方悦的。
瞥见屏幕上的名字，方悦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洒了出来，她连忙站了起来，还好躲得够快，咖啡洒在了桌上，溅到地上几滴，并未弄脏衣服。
夏澄抽了几张纸巾，擦了一下桌子，“小心点。”
方悦耳根发烫，揉了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接个电话。”
夏澄也瞥见了屏幕上的字。
聂飞阳。
方悦没避着夏澄。
按了接听，她知道聂飞阳选择了读研，还去了国外，两年后才能回来。
电话里是他含笑的声音，一贯的从容，“在忙吗？”
“跟朋友在咖啡馆，难得见你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他的号码，她存了几年。
这还是聂飞阳第一次打给她。
他声音微微有些哑，“都是老同学，我就不绕弯子了，你和夏澄关系不是很好吗？我有个兄弟，对她有好感，想知道她有没有对象，如果有就算了，没有的话，我兄弟想争取一下。”
方悦心中的酸涩瞬间化为了警惕，“谁？你哪个兄弟？”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看来还单着，哪个兄弟就不说了，你先帮忙保密一下，还不知道他想怎么追，如果成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行吧。”
聂飞阳前两天有些忙，因为时差问题，拖到现在，才联系方悦，打听完，他说：“他估计还等着，先挂了，有事再联系。”
方悦有些郁闷，都没来得及问一下，他是否适应国外的生活，他已经掐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后，她有些好奇，“最近又有男生在追你？”
“没，怎么了？”
“嘿嘿，就是好奇。”方悦决定为聂飞阳保密，也有些期待，他兄弟能整出什么惊喜来。
方悦托腮，笑嘻嘻地调侃，“你又漂亮，成绩又好，可别轻而易举就被人追走了，对方不仅要帅，还得对你很好很好才行。”
夏澄没接这茬，只若有所思看她一眼，迟疑了一下，问：“你喜欢的难道是聂飞阳？”
方悦神情有一瞬的黯然。
她不自在地窝进了沙发里，艰涩地开口，“之前没好意思跟你说，他有喜欢的人。”
夏澄：“他也有女朋友？”
方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若无其事地说：“好像是吧，我没仔细打听，就毕业聚餐时，听到朋友调侃他，当时他初吻已经没了，大家问他第一次还在不在。”
他笑骂了一句，让人少起哄，眼神也带着警告，估计是觉得对女生名声不好。
四年了，虽然忘记他具体说了什么，他对女孩的维护，却让方悦记了许久。
她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都过去了，我已经没那么喜欢他了。”
夏澄了解她，真正走出来的话，根本不会这个口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的那场暗恋，结束的同样惨痛。她一直觉得真正的感情是两情相悦，双向奔赴。
不该这么黯然神伤。
夏澄：“你这么好，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以后肯定有这么一个人，只要想起他就有幸福的滋味。”
方悦有些感动，又觉得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好玩。
她捏了一下夏澄软乎乎的手，“想起你我就有幸福的滋味，可惜你是女的。”
见她又有精神开玩笑了，夏澄松口气。
和方悦聚完，夏澄坐地铁去了时代广场，微信上有妈妈发来的消息：【我和乐乐已经到餐厅了，谭家菜馆5号桌，你直接进来就行。】
夏澄：【好。】
退出微信时，有个陌生人加了她的好友。
夏澄没通过，将手机又塞回了兜里。
来到5号桌时，梁乐小蝴蝶似的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往夏澄怀里扑，“姐姐！乐乐想死你了。”
小丫头已经五岁。
她皮肤很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瞧着古灵精怪的。
夏澄莞尔，“姐姐也想你呀。”
夏澄牵着她的手，走到了餐桌前。
桌上有夏澄爱吃的慕斯蛋糕，小小的一块，很精致，旁边还有一杯草莓味奶茶。
林希笑了笑，“奶茶是你妹妹给你选的，还记得你喜欢草莓的。”
夏澄揉了揉乐乐的脑袋，“谢谢妹妹。”
乐乐眨眼，亲昵地搂住了她，“不客气，我要跟姐姐坐一起。”
林希笑了笑，“看来，今天妈妈又要失宠了。”
乐乐嘿嘿笑。
夏澄比较忙，一个月也就见她们一两次，饶是如此，乐乐也很黏她。夏澄将她抱到了沙发上，让她坐到了里面，自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林希将菜单推给了她，让她又选了两个，将菜单交给服务员后，林希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样，是不是还特别忙？”
“嗯，跟之前差不多。”
饭菜吃到一半时，林希不经意问了一句，“学校里有喜欢的男生吗？”
夏澄摇头，拿公筷给乐乐夹了两块，她爱吃的红烧茄子。
小姑娘吃饭很斯文，还有样学样地给夏澄夹菜。
夏澄弯唇，“你自己吃。”
林希吃得差不多时，放下了筷子，边倒水，边慢条斯理地说：“你林阿姨有个侄子，今年刚回国，顶尖学府的高材生，只比你大两岁，又高又帅。妈妈以前去你林阿姨家玩时，还见过他一次，他当时也就十几岁，很懂礼貌，言谈举止都不错，让人印象深刻。”
林希端起茶喝了一口，“他也单身，父母挺着急的，你林阿姨知道你没对象，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聊一下？就当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