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温眠问系统。
【你确实能暂时以新的身体, 在这里多待半个月，但是我劝你不要让谢今舟知道。猫死了，也就死了, 他总要慢慢接受现实，但是一个大活人, 突然消失, 失踪不见, 你觉得他能受得了吗？】
【你打算给他留下刻骨难忘的经历，让他用余生到处寻找一个找不到的人，还是说，把事情的真相，他是书中人，你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告诉他？】
温眠突然说不出话。
无论是哪个选项，都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默默离开, 对他, 对你, 都好。】
系统的机械音落下，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
“他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我觉得不一定吧，他那么理智，也许我消失个一段时间，他找一阵子，找不到, 就放弃了, 不会一直找我呢？”温眠喃喃自语, 不知在安慰谁。
【你觉得呢？】
“……”
空气再一次死寂。
谢今舟不是一个会轻易喜欢上谁的性子。
看似对待感情温和如水, 谁又知道，他藏在心底的感情有多浓烈。毕竟无论是眼盲, 还是报仇和集团的种种，他都是那么能隐忍的一个人。
半晌，温眠颤着嗓音，“那，谢今舟的记忆可以被消除掉吗？”她刚刚才想到这点，或许没有记忆，对谢今舟更好，系统的话让温眠害怕。
她没有想过，离开后，谢今舟会怎么样。
【不能。】
“这又是为什么？”
【没了这些记忆，他还是以前的谢今舟，还会是思想游离在黑化边缘的反派。】
和温眠的这段记忆，是必须的。
温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两个小时。
直到身边没了动静。
谢今舟才睁开了眼，他听不到温眠和系统的对话，原本作息就比较迟，以至于没有立刻睡着，夜间很静，感觉得到身边小猫细微动作。
一举一动，牵连起床单的摩擦声。
他声音压得很低，伸手抚在小猫熟睡的脑袋上，“怎么就是不乖。”
生了病，还不听话。
-
“你就是温眠？我是你的室友，夏晴。”
梦中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姑娘，朝宿舍门口看过来，朝她伸出了手。
不是握手，而是接过她的行李。
“今天食堂阿姨又给我打多了，我吃不完，好眠眠，你就给我解决了嘛～”
“考试好难，不然这样，你帮我补习，我包了你以后的午餐，怎么样！”
“西街新开张了商场，陪我去逛逛嘛，一个人逛没意思，花销我全包。”
其实夏晴什么都会，也不是没衣服，只是看不过她省吃俭用，埋头死拼。
“天才设计师，不会出名就把我忘了吧？电话几通没接了，苟富贵，勿相忘，作为赔罪，你要腾出一天时间，陪我去逛街，什么破稿，不准画，少画两张又不会饿死，你都赚那么多了。”
“身体才是人之根本。”
“温眠，老娘都跟你说了千八百遍，劳逸结合劳逸结合，你就是听不懂。现在好了，你赚那么多钱，命都要没了，带地狱里给谁花？！”
夏晴气得离开病房，第二天，带来了给温眠打发时间的小说，“大忙人，以前忙得站不住脚，现在是不是能停停了？喏，《回国后，我与豪门前男友he了》，这是上册，看完再跟我要下本。”
那是温眠第一次看到谢今舟的名字。
书里，他是个心理阴暗的疯子。
“眠眠，看院长妈妈给你带什么了？好多好多糖，你不是最喜欢甜吗？”
后来，温眠连糖也不能吃了。她做了化疗，瘦的让人揪心，还被控制饮食。
吃什么，吐什么。
院长妈妈躲在走廊外，偷偷抹眼泪。
“眠眠不怕啊，等移植手术做完，我们就能恢复了，以后还能和以前一样，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院长妈妈陪着你。”
移植成功，不过半年，又复发了。
温眠再度回到了洁白的房间，放眼望去，全是白色，她连那扇门都出不去。
“温眠，通知你个消息，老娘有男朋友了，你要是再不好起来，可要错过姐妹的幸福了。”
“眠眠，乖，忍一忍，等过了这段时间，化疗结束，就能暂时出院了。”
“温眠，你睁开眼，昨天不是还说要出院？”
“眠眠，醒醒，院长妈妈叫你呢。”
“温眠……”
“眠眠……”
“回来……”
……
记忆中久远又熟悉，仿佛就在昨天的声音，一道接一道，如梦魇般袭向温眠。
温眠猛然惊醒，梦中醒来，却只看见身边睡着的谢今舟。他在她之后睡着的。
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现在是猫。
猫不会落泪，温眠却在眼下摸到了一片湿润。
她哭了。
系统的声音匆忙，【宿主，请保持心态稳定，不然你的心脏负荷受不了的。】
温眠知道，但是很难冷静。
她努力的深呼吸，又松出气，尾巴把自己紧紧的裹住。刚刚在梦里，所有的一切真实的可怕，唯有最后那句‘回来’，是虚幻的。
温眠听到了夏晴和院长妈妈的声音。
也见到那个曾经欺负过她的男生，和院长妈妈一起，带着孤儿院的大家，抱着花束来看她。可惜医生说，花粉对她不好，那些花又被抱走了。
那是温眠的生活。
没提过，但想过，谁能不想家。
温眠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将那股酸涩感压下去，系统才跟着放下了心，真怕温眠一个激动，没控制住情绪，表演一个当场去逝。
此刻已是凌晨四点钟。
温眠缓慢的睁开眼，目光落在身边的谢今舟身上，第一次觉得，选择是件这么难的事。她有点破防，每当信念动摇的时候，就有种力量把她拉扯回去，容不得她生出半点留在这里的私心。
“系统，两全其美这个词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
和强颜欢笑一样，都是系统学到的词汇。
“既然有这个词真实存在，那为什么就不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存在。”
系统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抱歉，宿主，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温眠知道，系统比起初遇时的机械，已经人性化许多，能帮的，都已经帮了。
不然她现在也无法变成人留在谢今舟身边。
她只是，不甘心，又不得不甘心。
-
谢今舟之前和温眠约好看房子的时间，是在十八号，五天很快过去。
距离温眠离开这里，倒计时10天。
十八号当天，从早餐开始，温眠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但直到午餐结束，都没见谢今舟有要出门的动静，平时出门会提前叫司机等候，但是今天没有，甚至没有对这件事只言片语的提及。
温眠扯扯身边谢今舟的袖子，眼巴巴的道，“你不是要带我去看房子吗？”
谢今舟变了，居然会陪她看电视，以前他从来不看的，善变的男人。
“改天再去。”
温眠垮了脸，“为什么？”
谢今舟不想把她的真实情况告诉她，拿下她的手，耐心的解释，“最近没什么好楼盘，都是一些不太入眼的地段，等有合适的再带你去。”
他们在互相欺骗。
一个知道自己情况，装作不知，一个知道对方情况，蓄意隐瞒。
整日下来，温眠像蔫了的花，看电视也索然无味，摆在前面的薯片很久没动了。
谢今舟顿了顿，轻声道：“就这么想看房子？”
温眠点头。
谢今舟拿她当花瓶，但温眠不想每天关在屋子里，偶尔也想出去散散心。温眠是喜欢房子，可更喜欢谢今舟陪她一起，共同看的房子。
买下一个房子。
是不是就能证明，她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过。
“可以吗？”
谢今舟沉吟片刻，同她商量，“不然这样，再等一周，下周东区有开售的楼盘。独栋别墅区，环境不错，远离市中心，不会太吵闹。”
“说话算数？”
“嗯。”
“要是你又反悔了怎么办？”
谢今舟垂眼，“你说了算，反悔接受惩罚。”
温眠满意了，拿起薯片继续吃。
在心里盘算了下。
下周，那就要再过一周，那个时候，她可能只剩下三天了，来得及。谢今舟和温眠都是爽利的性子，也不存在资金不足需要考虑生活的难题。
只要看到合心意的，做决断会很快。
温眠一开始是想着，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刚开始的半个月，确实是忘掉烦恼，可随着离开的时间逐步到来，温眠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她难以控制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
像是夹在两个世界之间左右为难，一方是现实生活的拉扯，一方是放不下谢今舟。
如果不能消除记忆，那就多留下一些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