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觉得自己像个陪睡的, 睁眼谢今舟就不见了，他就回来睡一觉，睡完就走。她叹着气, 下了床，也没乱跑, 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
毕竟还被拴着呢……
虽然谢今舟回来了, 昨晚相处的也算和谐。
但他们之间, 仍然有很多事没说清楚，时隔半月多，谢今舟身上发生太多事。
有一层看不见的障碍，横在两人之间。
温眠捧着下巴，坐在桌前陷入沉思。
方姨端着水果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这副走神模样，“眠眠, 吃点水果吧。”
除了离不开这个房间, 哪里都很周到。
谢今舟没委屈到她一点。
温眠拿起梨子, 啃了一口，嚼吧嚼吧。
方姨放下水果，没有立刻走。
她站在旁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眠眠啊, 你也别太怪少爷, 他没有坏心思, 就是太在乎, 所以……最近他情绪不太好，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温眠点头, “我知道的。”
她拿着啃了一口的梨子，扭过头，笑着说，“方姨放心吧，我没怪过他。”
表情里不带一丝一毫的芥蒂。
方姨怔愣住。
温眠用没拿梨子的那只手撑着下巴，“我就是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他别绷着脸，高兴一点。”
方姨表情逐渐动容，柔和下来，不由欣慰，心都被温眠说软了，摸摸她的头，“是我狭隘了，还害怕你怨上少爷，我们眠眠懂事的很。”
温眠笑笑，“方姨，跟我讲讲他的最近吧。”
虽然有系统告知，但系统也只知道板板正正的叙述发生了什么，么得感情。
只有身边人，才是最了解谢今舟的。
这一聊起天来，时间就过的快了，直到快十一点，方姨才突然慌张的一拍手，焦急的说，“诶呀！还没做午饭呢。”
她拍拍自己的脑子，“你看我这记性，待会儿阳阳就放学了，眠眠，你等一下啊，我迟些时候再来，还有你爱吃的虾，方姨都给你准备着呢。”
温眠歪着头，看着方姨匆匆离开的背影。
阳阳？
就是昨天在楼上，隐约听到的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别墅里的新成员吗？
温眠扭回头，眼前就是那片栀子丛，她此刻坐在桌前，能很清晰的看到窗外景象。原本这里有谢今舟悉心照料，哪怕在严冬，也绿意不减。
现在……
温眠视线自动，靠边的位置。
折枝几许，碎瓣凋零，却不见工具。
主人像是在发泄情绪，徒手去拔，然而才拔了开头几支，就下不去手了。
谢今舟，真的很在乎这份亲情。
温眠想。
他有多宝贝这些花，温眠最是清楚。现在的行为越是出格，就越是代表……
他无法接受那些事实。
-
是夜，谢今舟依然回来的很晚。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温眠已经睡着，谢今舟俯到床边，仔细的给她掖了下被子。
睡着的人突然抓住他的手，“抓住你了！”
温眠在装睡。
“……”
谢今舟仿佛习惯了她的跳脱，并没被吓到。
被捉弄也没什么反应，神色如常抽回手，站直身体，转而朝着衣架走去。
显得胡闹的只有温眠一个人。
床头有开关。
温眠嫌弃夜灯太暗，打开顶灯，被刺的眯了眯眼。朝他招招手，“衣服放下，你过来。”
谢今舟挂上外套，走过去。
他眉宇间是散不去的疲惫，谢知霆当天在医院闹得不轻，声音没半点收敛，尽管当时病房里都是警员和自己人，消息还是溢了出去。
光是封锁这些称得上丑闻的消息。
谢今舟这几天就没少忙碌，加上前后两次的心理冲击，很难睡一个好觉。
哪怕昨晚有温眠在，也睡得不是很踏实。
温眠拉着谢今舟的手，把他摁在床上。谢今舟也不反抗，随便她怎么折腾。
温眠拍拍他的脸，“怎么不说话？”
谢今舟抬头看她，“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好，你这么安静，我还挺不习惯的。”温眠嘀嘀咕咕，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她让谢今舟坐着别动，自己却是忙活个没完，蹲身在抽屉里翻出来药箱。
谢今舟低头看了药箱一眼，“哪来的？”
“前天就在这了。”
温眠让他把手伸出来，小心翼翼的把袖子捋上去，熟练的翻出药膏和纱布，“不然你以为，那天是谁给你包扎的？”
那时候所有人都是沉睡状态。
自然只有进入房间的温眠，做得到这种事，她熟知别墅里的结构，房间里到处都是玻璃，她也没多走动，直接把药箱塞在了抽屉里。
消毒水淋在手臂上。
那么大的挂伤，两天过去，都还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温眠看着都疼，真情实感的哆嗦着动作。
“疼的话，你就说一声。”
谢今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很是配合，“没事，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说话容易分心，温眠保持安静，消完毒，聚精会神的擦着药膏。她比谢今舟都紧张，上完药，松了口气，“好了！”
刚才谢今舟居然一下都没动。
把药箱放回去，温眠神奇的戳戳他的脸，“谢今舟，你怎么这么听话啊。”
“……”谢今舟跟她对视，“可有人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他说，“是吗？Tear小姐。”
谢今舟从不瞒着温眠任何事。
却被温眠从头骗到尾，骗的团团转，像个傻子一样。
温眠：“……”
温眠心虚的咳了一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个系统比谁都有发言权，适当时候给出正确答案，【宿主，你忘了，你藏在床角的手稿，走的时候没带走。随便来个人一翻就能看到。】
“……”温眠一恼，“那不是你的事吗？我当时都没意识了，谁去想那个。”
好像也是哦……
系统瞬间消声，这事理亏的是它。
谢今舟怎么发现的，就怎么告诉的温眠，行的端，坐的正，直言不讳。
不像某人，说一百句骗五十句。
温眠还是有点不理解，捏着自己的下巴，对上谢今舟的视线，“就算我和Tear是一个人，但那也不能证明我还活着吧，脸都变了，你怎么串联起来的？”
谢今舟平静道：“三天前，账号登录过。”
温眠：“……”
哦，她想起来了，是自己咽不下那口气。
给谢今舟出气去了。
温眠磨了磨牙根，大意了。谢今舟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就算没这件事，我也知道是你。”
温眠：“为什么？”
“知道我怕黑的人不多，电梯里，你就已经暴露了。”谢今舟语气平淡，但落在温眠耳中，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嘲讽了，“连谢清屿都看出来你的异常，你是觉得我不如他吗？”
温眠：“……那倒也不是。”
谢今舟盯着她，突然道：“你呢？”
“什么？”
谢今舟定定的看着她，“你又知道多少？或者说，有多少事是你不知道的？”
前天夜里，温眠回来。
谢今舟明显是不正常的，温眠对他的变化却没有任何疑问，仿佛预料之中。毫无疑问，谢今舟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情绪变化，温眠都知道。
但她分明并没有在现场……
谢今舟的目光笔直又坦荡，不坦荡的只有温眠。
温眠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心虚的伸出手，把谢今舟手肘上已经包扎好的结，再度调整了下松紧。
温眠藏着很多秘密，谢今舟一直都知道。
从前她不说，他就不问。
现在……
谢今舟低垂的视线，落到她乱动的手上，“你不说，我依然不会问。”
他说，“但是，我不会放开你的。”
她说，自己已经变不回猫了，现在是本来的身体，是不是就代表，她不会回去了。
这个念头在谢今舟的脑子里疯长，似野火燎原。脱控的情绪已经不足以让他理智对待，时刻紧绷着那根弦，面上却是一片宁静。
谢今舟安静的垂着眼，想着这些。
温眠有系统这个作弊神器，随时随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他现在的情绪如何。
温眠能看穿谢今舟风平浪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呼之欲出的风暴。他没有安全感，全靠极力的按捺，才能维持平静的情绪，没有失控。
况且脑海中的黑化值。
刚刚又不稳定的闪烁了一下……
温眠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谢今舟，把他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戳散，在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着语出惊人的话。
“谢今舟，你不想亲亲我吗？”
谢今舟的表情出现一抹凝滞。
明明以前，他们连拥抱都很少。温眠这一次回来，胆子大破天际，什么话都敢说。
温眠把头凑过来，拿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不喜欢我吗？”
谢今舟什么乱七八糟的负面想法，都被温眠搅散了。低下头，瞧向她。
温眠脸上没有半分不愿，有的只是顺从亲近。
他捧着温眠的脸，缓缓低下头。
额头相抵，唇瓣和她相触。
他吻的缓慢而认真，每一秒都记得清晰，逐渐的，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被困在囚笼里的情绪如同冲破枷锁的野兽，越是不安，吻的便越用力。
谢今舟发了疯一样的恐惧失去。
又不敢真的疯掉。
他想问问那些人，问问他的爷爷，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却又无处可问。总不能把死去的骸骨挖出来，叫逝者到了地下都不得安宁。
他也想问问温眠，为什么也要骗他。
可又问不出口。
温眠搂着他的脖子，被扣着腰，只有仰头接受的份。却并未在这种索取中，有半分不适，谢今舟在情绪倾泄之余，仍然没有让她感受到粗暴。
他总是心软的很。
偏偏不愿意承认，自己比所谓的好人更光明。
夜很深。
谢今舟久违的拥有了一个安稳睡眠，温眠还没睡，她睡不着，侧身趴在床上，跟他面对面，忍不住伸出手，抚着对方的脸庞。
谢今舟的手臂搭在温眠的腰上，睡得很沉。
阴谋能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她不过离开半个多月，谢今舟就被变成了这副模样，看不到从前的温和明朗。
他在最失意最落魄的时候，双目失明，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连勉强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都难以做到。就算在温眠面前已经很努力按捺，温眠依然能感受到，浓浓的负面情绪包裹着他。
他过得很不开心。
“谢今舟。”温眠蹭了蹭他的掌心，乖乖的躺着，嘴里很小声很小声的嘀咕，“虽然有很多事我不能说，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这怎么叫人骗得下去，再骗，他就真的疯了。
-
睁眼看不见谢今舟，都习惯了。
温眠伸了个懒腰，乖乖当他金屋中藏的娇，但是她也实在无聊。谢今舟房间的窗口正对着庄园南边的路，温眠眯了眯眼，好像看见有人路过。
谢源难得逃出来，正撒了欢往庄园出口去。
突然间听到有人叫他。
谢源疑惑的转身扭过头，朝着路前和路后，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人……刚要收回视线，不经意瞥见他三哥的别墅，阳台上有人在跟他挥手。
有亿点熟悉……
“……”那个小魔女。
谢源有阵子没在庄园里见过温眠了，差点都要以为她跟谢今舟分手了。几次血泪教训在前，谢源嘴一抽，本能就想装作没看见，扭头就走。
但是……又想起什么，磨磨唧唧的倒回去。
谢今舟这里不是很欢迎他。
爬过一次栏杆，再爬就很熟练了，谢源翻过栅栏，扭扭捏捏的过来，“干嘛？”
温眠兴致勃勃，趴在二楼看他，“我无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带过来分享。”
“？”谢源，“你自己不能出来玩吗？”
他的声音卡住。
这一抬头，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温眠手腕上的链子，被阳光照耀，反光能闪瞎他的狗眼，看不见的长度沿到屋里。
谢源呆滞，脱口而出，“想不到……你们玩的这么花？！”赶紧捂住嘴。
温眠：“……”
低头看看，晃了晃手腕，链子立刻发出清凌凌的碰撞声，好像是有点引人遐想。
她脸一热，“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源露出个我懂的眼神，嘿嘿一笑，“现在是不是出不来？难怪，放心吧，小爷有好玩的，绝对忘不了你，我那儿还有一堆……”
说到一半，他转了个弯，没忘了愿意过来的原因，“不过，你得答应我个事。”
“什么事？”温眠问。
谢源踮着脚也够不着二楼，又怕给人听见，做贼似的又靠近两步，左右看看，用温眠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哎，你们都这样了，我三哥肯定很喜欢你，你说话他肯定听，能不能……”
温眠疑惑，“能不能什么？”
谢源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你能不能多哄哄他，把他哄得高兴点。”
“……就这？”
温眠也想把谢今舟哄得高兴点，但这不是哄不好嘛……这男人现在谁都不信，连她都不信，链子证明一切，信任感破碎，可是很难重新建立的。
温眠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
谢源苦哈哈的说，“他不高兴，整个庄园里都没好日子过，我爹天天加班。”
温眠指出不理解的地方，“你爹加班，不就没人管你了？这还不开心？”
“哪儿那么简单啊，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天天被捞起来学习，集团里的叔伯董事轮流当老师，传授我各种各样的经验，现在还是溜出来的。求求你了管管他吧，我真的不想成材啊，我不是那块料。”
谢源叫苦不迭，拱手给拜，“你不是无聊吗？那也得我能出来玩，才能把好玩的带给你。”
太可怕了。
谢今舟简直是魔鬼。
谢源以前最怵谢清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觉得，谢今舟比谢清屿还可怕。
这日子没法过了。
温眠噗嗤一声，没忍住，当面笑了出来。谢源瞪她一眼，“你还笑？！”
温眠朝左边一指，“谢今舟！”
下一秒，谢源从右边溜了。
这一出逗剧下来，温眠心情都愉快不少，搬着坐垫到阳台，迎接阳光的沐浴。
旁边有个小方柜，里面是谢今舟常看的书。
温眠随手抽出来一本，翻开书签页，看了不到三秒，又面无表情的塞回去。
财经杂志……
看不懂，也不想懂。
【宿主，你想好了吗？】
“什么？”
系统顿了顿，说，【想好要不要回去了吗？】
温眠沉默住。
她知道自己应该回答系统，回去。
但想起谢今舟这两日拼命压着情绪，才能以平常面孔，出现在她面前的模样。
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
温眠低头，把那本杂志重新抽出来，书签夹在三分之一的位置，翻了几页过去，偶尔能看见谢今舟随手写的字，都是谢今舟翻看过的痕迹。
她用手指摩挲着那个书签。
隔了许久，才开口，说了出乎意料的话。
“系统，你有办法让我暂时回到现实吗？我想看看，她们过的怎么样。”
【……不太有办法。】
系统有被为难住，未经允许，它哪里有那个本事，开通两个世界的通道，让宿主自由穿梭。别说这个，就连每一任宿主完成任务后，在什么时间领取奖励，踏上归途，都不是它能决定的。
温眠幽幽叹气，“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虽然没法送你回去，但是，我可以让你在梦中，看到她们现在的生活。】
“那也行！”温眠深呼吸一口，“足够了。”
温眠大多时候没心没肺。
却在选择谢今舟还是选择回到现实世界，让她产生了犹豫，难以抉择。
她突然不知道，该留还是该走。
因为难以抉择，所以就让她们来帮她决定吧。
明明还是上午，温眠却已经窝在阳台上，睡起了回笼觉。方姨上来送点心的时候，就见温眠躺在阳台的摇椅上，睡得正熟，她动作放轻，给温眠盖上毯子，放下点心就悄悄离开，没做打扰。
……
沂市四季分明。
这会儿正值夏日，路上行人纷纷。
温眠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街头，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来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忽然有人走过，像是看不见她似的，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温眠懂了，她只是以一种另类方式出现。
这里没有人看得见她，而温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和任何事。
“杨院长，孤儿院这就要关门了吗？”
“是啊，老了，力不从心了，而且原来的那些孩子们都长大了，现在生活的越来越好。丢弃孩童的行为也基本看不见了，用不上了。”院长妈妈笑着说，“那可都是犯法的，没人敢干。”
“也确实，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说是工作升职，带我们去其他城市，以后定居。”
“那敢情好啊哈哈哈……”
温眠眼眶热热的，看着上了年纪的院长妈妈和邻居说说笑笑，行李摆在周围。
她身后的孤儿院，空空荡荡。
很快，有一个中年男子开车过来，带着妻子孩子，孩子扑进院长妈妈的怀里，亲切的仰着头叫着奶奶。
男子说笑着，帮她把行李都搬上了车。
温眠揉了揉眼，再一睁开，出现在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电影院。
门口的人排队入场。
夏晴刚看完一场电影，从里面走出来，她身后跟着个笨拙的男生，男生帮她挎着包包，在后面手忙脚乱的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提着被电影吸引注意力没来得及喝的奶茶。
但是他太笨，一不小心把爆米花掉在了地上。
夏晴笑着捶了他一下，“怎么这么笨？包包拿来吧，我自己背。找了姑奶奶我这样的女朋友，脾气这么好，你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下一步去哪里？”
男生腼腆的笑了笑，“都听你的。”
他补充说，“我会合格的。”
……
她们过得都很好。
这世界少了谁，其实都在转，生活依旧。
【宿主，你难道不开心吗？】
温眠抹了把眼睛，但还是红的厉害，湿漉漉的，“没有，我这是高兴的。”
温眠很高兴，只是有一点怅然若失……
她想要回到现实。
但其实，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罢了。
系统说过，假如温眠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到时会将她送回到还未查出病症之前。时光倒转，现在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也将不会存在。
或许这场现实，会成为她的一场美梦。
那时夏晴还没有谈恋爱，那个男生也还没有出现，院长妈妈的儿子依然在外地，没有升职。也许温眠的一个蝴蝶翅膀，就会把这些扇没。
她的回归，固然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但也会破坏掉另一份美好，把所有的一切拉回起点。未来，充满未知。
梦境结束。
温眠闭着眼，她醒了，但有点舍不得醒过来。
耳边传来另外的交谈声音，隔着距离，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道很熟悉。
温眠睁开了眼，侧目过去。
在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院子门口的景象。
虽然这会儿看不见谢今舟，但他每次回来，都会经过那里，来到她身边。
温眠揉了揉眼，“系统，我决定好了。”
她说，“我不回去了。”
最需要她的人，在这里。而在另一个世界，她本身就是无父无母，没有牵挂。温眠以为自己是有牵挂的，但所谓牵挂，也只是那些她所惦念的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可以称之为过客。
一年时间。
足以让她脱离一个世界，融入另一个世界。
系统沉默很久，【好的，我知道了。】
“对不起啊，影响了你的绩效。”温眠有点歉意的说，“但我确实是……”
系统非常大方道：【没事，反正我的上一个宿主，也没有回现实，】它可能也不是那么大方，学会了人类的阴阳怪气，【当时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回去，现在好像有点懂了，被男人迷瞎了眼。】
【既然你都决定好了，那我……】
系统顿了顿，【我可能也留不住太多时间，说不定……很快就要走了。】
温眠有点意外，“这么快？”
系统有点小情绪，闷闷不乐，【健康身体都给你了，谢今舟现在也已经超出控制，不是我能干预的了……我已经没有留在这的必要了。】
温眠沉默两秒，沉痛道：“你放心，我会想你的，虽然你坑宿主，又没什么用，但是我们好歹共事一场，情分还是有的，我不会忘了你的。”
系统，【……】
系统气急败坏，【我没那么快走！我还得等通知呢！至少也要确定世界不会崩塌！】
温眠奇怪，“那你刚才说的那么感伤？”
【……】
【毁我绩效，还不允许我报复一下吗？】
“……”温眠就白感动这一回。
-
清晨，万物苏醒。
“谢今舟。”
温眠坐床上，眼巴巴的看着洗手间方向，谢今舟刚走出来，就跟她对上。
谢今舟低头看她，“嗯？”
温眠摇了摇手腕，“你就给我解开吧，我真的不跑，我要闷出病了。”
谢今舟瞧了眼那个链子。
在温眠期待的眼神下，他走到床边，不知道从哪儿掏的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链子解开了一端。
咦？
这么好说话？
温眠眨眨眼，有点出乎意料。
其实她就是试探一下，毕竟谢今舟现在情况特殊，调理不好，很需要安全感。
再多关关她，她也……不会生气的。
就是实在无聊了点。
没等高兴几秒，温眠就呆滞的看着谢今舟，把解下来的那端，套在他自己手上。
“……”
好嘛，现在拴的不是她一个，而是两个。
谢今舟对于拴自己这件事，没什么反应，“今天我休息，可以陪你走走。”
温眠嘴一抽，“能离开庄园吗？”
“不能。”
谢今舟回答的毫不犹豫。
温眠就知道……她也没想出庄园，这么手拴着手，大摇大摆出门，不够丢人的。
但也没有气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谢今舟的心结，恐怕都拧巴拧巴成死结了，得耐心点，用毅力一点点化开。
方姨在楼下布置着早餐，今天布置了三份。
昨天晚上谢今舟有交代她，温眠今天不在房间里待着，会下楼吃饭。
今天周日，王昱阳也休息。
王昱阳看着多的那份，“方阿姨，待会儿有人要来吗？这是给谁准备的。”
“那个啊，那是——”
方姨没说完，耳边已经传来声响。
“谢今舟，你快点呀，我要饿死了。”温眠一马当先，一溜烟拉着谢今舟下楼来，精准找到自己以前的座位，筷子拿好，勺子也拿好。
她笑着说，“方姨，还有这位小朋友，早！”
王昱阳傻愣住了，“二楼，二楼怎么多出来个……她就是那个——”
方姨在他念出女鬼前，即时捂住他的嘴。
她打着哈哈，“傻阳阳，方姨上次胡说的，这可不兴乱说，那是少爷的心上人。”
心上人？
王昱阳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瞧着已经坐下来的谢今舟，熟练的帮温眠切煎饼。
王昱阳恍然大悟，“嫂嫂？”
方姨：“……”
温眠：“……”
谢今舟动作一顿，又自然继续。
王昱阳话一出口，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头塞煎饼，堵住乱张的嘴。
哥哥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
他来这半个多月，还没来得及改掉话多的毛病。
但是这次，谢今舟竟然没有说话。
王昱阳吃饭的动作慢下来，偷偷打量了温眠一眼，又瞧了瞧没反应的谢今舟。
那估计……就是默认了他的话。
温眠脸都烫了。
她跟谢今舟共处的时候，向来都是她比较大胆，把谢今舟拿捏的死死的。
这一出门，反倒是黔驴技穷了。
温眠快把头埋进餐盘里，往嘴里扒拉着，塞得鼓鼓的，掩饰自己的尴尬。
谢今舟把牛奶递过来，“慢点吃。”
“咳——”
温眠成功呛到，谢今舟拍了拍她的背。
一顿早餐吃的鸡飞狗跳。
方姨收下残局，王昱阳拿过沙发上的书包，翻出书包里的课本，有点犹豫的到谢今舟面前，“哥哥，你今天……能教我功课吗？”
这半个多月。
谢今舟很少搭理他，但偶尔不忙，心情也还算可以的时候，有教过他一两次。
条理清晰，方法得当。
比在课堂上听老师讲的课，还容易理解。
马上就是小月考，如果不是王昱阳实在心里没谱的话，他也不会主动打扰谢今舟。王昱阳从前跟着蔡敏，学业上一直拖着后腿，后来脱离她，也一直在努力的赶进度，但还是比别人要慢。
谢今舟淡淡道：“改天。”
今天温眠在，他是不愿意花那个时间，分在别的事情上的。
王昱阳明白了他的意思，愁的叹了口气。
“那我自己——”
“我来！”温眠踊跃报名，“我来我来！我没事干，我闲的很！我教你！”
别墅里没什么好玩的，她太熟悉这了。
电视剧也都看完了，每天在工作室对着秦夕颜那张脸，也是会审美疲劳的。
王昱阳瞅瞅她，又瞅瞅谢今舟，“可以吗？”
谢今舟：“……”
他还能怎么说，只能说，“可以。”
温眠孤儿出身，以前可是很刻苦的，谢今舟摆在阳台的那些财经杂志她虽然看不懂，但义务教育阶段的知识，可是牢记的清清楚楚。
一整个上午。
温眠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义务教育阶段生活。
她一边点着解题过程中用到的公式，一边深感怀念，教导起来也认真。
这会儿王昱阳正在自己算题。
温眠捧着方姨送过来的酸奶，咬着吸管，“系统啊，以后遇到别的系统，你就能吹嘘了，你的宿主以前可是拿过年级第一。”
【吹不吹嘘我不知道，但是你再吹嘘下去，可能下一秒，黑化值就灌满了。】
系统诚恳建议，【适当往左边看一眼，或许你会发现，被你忽略的人。】
糟……差点忘了。
温眠赶紧扭头，正对上谢今舟不友善的表情。
没料到她突然扭头。
谢今舟偏开视线，不太自然的收敛了表情。
王昱阳的注意力也跟过去，他有句话，从早上憋到现在，早就想问了。
“哥哥，你们绑着这链子干嘛？”
不碍事吗？
刚刚从客厅一路走过来，还得当心点，不然这么长的链子，很容易绊倒。
谢今舟低声道：“你嫂嫂有翅膀，会飞。”
温眠一口酸奶直接呛到，憋红了一张脸，“什么翅膀？谢今舟，你——”
温眠的声音止住。
转头，看见谢今舟眼中难得的染上笑意。
温眠摸摸鼻子，心想，翅膀就翅膀吧，毕竟久违的能看见谢今舟这一面。
不由自主的开口，“谢今舟，多笑笑吧。”
“嗯？”
温眠说，“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谢今舟一愣，唇角一点点抿平，低声道：“现在呢，不喜欢了吗？”
温眠摇摇头，“现在的你，让我心疼。”
她不知道这两个字出口，杀伤力多大。
谢今舟停顿两秒，猛然站起身，往来时方向去，“我去看看午餐做好了没。”
走的还挺快的。
王昱阳看看时间，“才十点，他怎么……”
温眠笑弯了眼，“纸老虎被薅了把尾巴，害羞了呗，信不信他三分钟就回来？”
王昱阳瞧着那条链子，“信。”
绑着呢，走不动，还没走过一个墙角，就得折回来，除非把温眠也带走。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
王昱阳一抬头，就看见谢今舟说不上来表情的走了回来，在温眠面前站定。
温眠笑得肚子疼，“谢今舟，你给我揉揉。”
谢今舟：“……”
天天就知道捉弄他。
-
当夜，谢今舟挂断电话。
他转过头，“岑溪说，唐家小姐在慈善晚宴上出了糗，她说，那个手镯是你给她的。”
说的不是温眠，而是Tear。
但唐希可不会把这两个人联想到一起。
温眠眨眨眼睛，表情并没意外。
谢今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你故意的？让她带着假宝石出场。”
“她要是不显摆，也不会丢这个人。”
温眠抱着枕头，在床上翻了个身，“谁让她欺负你，我记性很好的。”
温眠嘀咕，“她骂你是瞎子。”
当初谢今舟还没瞎的时候，身份地位样样高不可攀，那个唐希，追的风风火火。结果之后觉得自己追求一个瞎子丢人，这就算了，还跟着其他人一起欺负谢今舟。
明明是谢今舟看不上她好吧。
搞得好像她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那还是温眠初来乍到，谢知霆借着灭鼠打扫的理由，让所有人都出来。温眠第一次跟着谢今舟出门，遇见的事，当时谢今舟还被绊了一脚。
那一次，在他腰上磕的可狠了。
至于那个假镯子。
温眠没灵感的时候，会自己没事动手，亲自做点小玩意儿。那个手镯就是一个，只是找灵感的工具，所以也没有用真材实料。
温眠是诓了她。
但唐希要是不到处说嘴，喜欢炫耀，也不会丢这个人。
谢今舟瞧着她这护犊子样，眼神微动。
“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不会，我跟她当面沟通的，平台上没有记录，也没有发表。而且Tear的信誉很高，出的也都是精品，犯不着骗这点钱。她就是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信。”
仔细想想，谢源也曾被温眠找过几次麻烦，被折腾的不轻。但凡是欺负过谢今舟的，似乎都被温眠欺负了个遍……
骗他是真。
说喜欢他，也是真……
谢今舟有时候都分不清，该相信哪一句。
只不过心里的那个死结，确确实实因为温眠护犊子的话语，被拨动了一分。
谢今舟出神了太久，连温眠拉住他的手，都没来得及反应。她用力一拽，把人摁倒在床上，趴到谢今舟身上，指尖在他胸口画了一个圈。
然后上移，停留在那颗锁骨红痣上。
温眠低头，凑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唇，“现在，你相信，我不会走了吧？”
她认真的说，“谢今舟，我不会再骗你了。”
落地灯开着，光亮闯进谢今舟的眼底。
谢今舟直勾勾的眼睛里映着温眠，也重新照进了光。她像个得了便宜就卖乖的机灵鬼。
说一百句，骗五十句的骗子。
她又想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