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之前还有位大少爷, 梁寻躺在床上,就辗转反侧睡不着,他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嘶——”转身时碰到了伤口, 他龇牙咧嘴地诅咒那老家伙。那老家伙是真的心狠手辣,罚起人来下手够狠的, 还扬言要剥他的皮。
这个黑心佬怎么就有个小白痴做儿子。
梁寻想到这, 眉毛渐渐压低了下来, 有些凝重, 等那老家伙死了,什么鬼的大少爷要是回来抢家产, 小白痴怎么办?
这关他什么事!?梁寻不耐烦地打了自己一下,不让自己想下去了,睡觉睡觉。
那老家伙把他带回来,不就是打得让他护那傻子的主意,
*
梁寻在渐渐适应老宅的日子, 他不像辛染只能呆在别墅区里,他的性子不是安于一隅的,很快他就跟周边的同龄人打成了一片。
他们相约去踢球,但梁寻没办法离开这别墅太远,他还要陪那小白痴, 便跟伙伴约在老宅花园的栅栏外踢球。
烈日灼烫,阳光在发顶笼下金色的光圈,没过一会儿额上便有了层薄汗。
梁寻浑不在意地抹了把脸, 双眸亮晶晶地盯着那个球。如狩猎的狼犬,蠢蠢欲动。
他跑起来时, 风鼓动着白色的T恤,显出矫健的腰腹,
一脚踢过去,球在空中干脆利落地划出抛物线,守门的那人还来不及反应,一道白色的冲击波从脸侧飞过,直撞白色的网。
球被白网兜住转了几圈,才弹落到地上。
梁寻笑起来时很张扬,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银链被他叼在嘴里,额间的汗水也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他和队友击掌,又在绿荫场上跑了起来,流畅的小腿肌肉线条,有着十足的爆发力。
他双目炯炯地盯着那球,汗水顺着他的眉骨滑到眼皮,他抓起衣服的下摆,抹了把汗涔涔的脸。
掀起的衣服,露出劲瘦的腰,上面是一块块坚实的腹肌。
他们又要开始新一局的角逐了。
辛染在栅栏里眼巴巴地看着,他从小被养在别墅里,没做过任何流汗的事,更不要说跟一群同龄人在阳光下奔跑。
他的手抓着粗糙的栅栏,踮起脚时像头翘首的小羊,乌黑的瞳孔盈满了羡慕。
漂亮的眼眸随着他们转动,栅栏外的人追逐着一个目标,他松开抓着栅栏的手,也奔跑了起来。
栅栏外的人有自由的绿荫场,而他只能沿着栅栏,在里面跟着外面的人跑。
栅栏像他生命中无形的那根线,将他和健康的同龄人隔开,他在栅栏里面,华丽的宅邸养着他,无灾无劳。
但他的眼睛却望向了栅栏外的人。
正跟人抢球的梁寻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注意到了栅栏里的辛染,这才发现陈姨没在辛染身边,大概是回屋子里给这小傻子拿伞了。
梁寻站在栅栏外,风鼓动着他浅棕色的头发,那双黝黑发亮的瞳孔和栅栏里的辛染对视了一会儿,也许只有几秒,但又或许很长。
他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绿荫场,不管场上的球落在哪一队脚下。
他脱离队友跑到栅栏边,趁着陈姨不在,从栅栏缺口叫辛染进来。
被隔在栅栏外的小白痴呆呆地看他,乌黑圆溜的瞳孔随着他的手,停留在缺了几块木头的栅栏上。
辛染扶着膝盖,半蹲下来,仔仔细细瞧着这个缺口,就像观察自然般,不懂为什么这里会缺了木头。
他没能领会到梁寻的意思,是叫他从这个缺口爬进来。
踢球踢了一半跑到这的人,身上散发着灼烫的热气,他的胸膛因为刚刚的运动,还在不断起伏着。
梁寻伸手试了一下栅栏高度,发现自己不能把人抱过来。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从那缺口爬过来,回到了栅栏里面,他抓起辛染柔软的手,要带着他从缺口钻进去,
被拉着走的辛染,能够看到他后背衣服上有几块深色,是踢球时候出的汗。小白痴学着他的样子,猫着身子钻进缺口。
紧紧拉着他的那只手,有着滚烫的手心,好像梁寻在手心里藏了个小太阳,那太阳正源源不断对着他散发热量。
等到钻过了缺口,梁寻直起身子转过来,见到的就是小白痴笨得像只摇摇晃晃的小鸭子,慢吞吞地爬出来。
他松开了手,四处张望着要找个位置,安置这个小白痴。
身后却传来小声的抽噎声。
他转过头,见到被自己松开手的人,正冲他张手。
“不给你牵手,就哭?”
他没好气数落,却又发现辛染好像并不是因为不拉手而哭。
栅栏边的小傻瓜,一手抹着啪嗒啪嗒掉的眼泪,一手朝梁寻伸过来,明明是可以过来几步就能抓住梁寻的衣摆,人却在栅栏边一动不动。
梁寻疑惑地往回走,结果发现这个白痴的衣服被木枝勾住了
小少爷的衣服一向做工精细,金线刺绣,那繁复的做工正好给了毛糙的树枝机会。
因为梁寻中途跑出去而不满的队友,还在草坪上等着他回来,结果看到梁寻从栅栏出去领了个人进来。
眼看着梁寻都要回来了,结果又因为那个家伙走了回去,还背对着他们一直跟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说话。
“梁寻!”他们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梁寻现在还不算宽厚的背,已经能够将人严严实实地挡住,他回过头,眯起眼,冲着那帮队友喊道,
“等下!”
队友们看不清那人是谁,但住在这片别墅区的大抵想想也猜得到,该是辛家那个从不露面的命根子。
“为一个白痴,把我们晾在这,算什么事!”一起踢球的几个男生抱怨了起来,有什么事比踢球重要的。
有个队友不耐烦地一脚把球踢了过去,球飞出场地,直接往那栅栏处撞过去,正好撞到栅栏缺口附近,落在梁寻脚边,是种无声地催促。
那个男生直接暴躁地朝梁寻喊道,
“把他关起来好了,干嘛领出来!”
“辛家就应该把他关疗养院!”
毕竟像这种失去竞争的,在他们家族都是弃子的存在。
另一个有点消息途径的男生,张望了下被梁寻遮得严严实实的人,轻蔑笑了笑,
“还没人见过辛家那位长什么样吧?漂亮的白痴,关我床上也不是不行。”
引得一阵调笑。
梁寻停下了解着树枝的手,他垂眸看向脚边的球,脚停在了足球边上,
那帮球友欢呼了起来,
“快过来!阿寻!就等你进球了”
“快来!”
球飞速旋转起来,重新飞进了场地,那帮人的欢呼还在继续,梁寻的脚在踢球时,在地上铲起了个小土坑。
“草!”有人骂了句脏话,推搡着身边的人,想要避开。
球凶猛地往那扎堆的人群撞过去,高速地旋转,只来得及他说脏话,那沾着泥泞的球直直打向他的脸,
那张脸上留下红印和泥土,那个男生捂着脸痛得惨叫了起来。
他身边的人有被逼得四散跑开的、有蹲下来抱头的,
他们惊恐地躲着那球,之前被他们任意踢踹着的球,一下子跟子弹般冲来,打在肉上瞬间就起了淤血。
辛染动了动耳朵,听到远处的骚动,原本还在跟小树杈作斗争的他,抬头望向了那边。
滚烫的的手贴在他的颊边,将他的脸摁了回去。
不待他做出反应,那双藏了太阳般温暖的手掰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转了个身,让他背对着绿荫场。
辛染的视野里,现在只有自己被树杈勾出线的衣服。
“就这么待着,听到没?”
背后的人说话时,还是跟平常一般凶巴巴,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
见辛染一直没回答,对方的手捏着他的后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又警告了他一次,
“敢回头看,你就死定了。”
被捏住后颈的人,像被提住耳朵的兔子,一动不敢动,乖巧地点了点头。
背后的压迫这才消失,梁寻松开了手,随便从栅栏边扯了朵狗尾巴草,硬塞到他手里。
在见到这个小白痴的注意力转移后,他才离开了这边,走向了那帮还在骂脏话的人。
那个被球打中脸的男生,被梁寻揪着领子,直接压到地上,拳头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挥了过去。
梁寻一句话没说,上来就直接揍人,他的眼中漆黑一片,骨子里透着一股狠厉。
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对方脸部颧骨上,骨头的碎声,直接把一起踢球的人都吓傻了。
眼看着那个男生出气多进气少了,他们却怕得根本不敢去拉人。
“血,要死人啊!”
零星几个才颤抖着过来,梁寻一手甩开来扯他的那些人,从那已经晕死过去的人身上起来。
他环视四周,瘦削的下颌线紧绷,走向了躲在人群外的另一人,正是那个说要把辛染关床上的家伙。
那人还来不及说些认错的话,就被一脚揣得倒在地上,他痛得捂住自己的肚子,蜷缩成可怜的虾米样子。
梁寻面无表情地把人扯起来,膝盖毫不客气地顶在对方胸腔上,手肘用力砸在他的背部的那一下,直接把人打得吐了好几口血。
剩余的几个人,战战兢兢地缩在一块,惊恐地指着单方面被殴打的人
“他脸……脸白了……”
漆黑的瞳孔缓缓移到了剩下的人身上,眼中无机质的黑色漫开,像杀人的机器。
“我没有说话。”
“不关我的事”
不知道是谁的膝盖一软,说着说着就跪了下去。
本来灼热的酷暑,他们却全身发冷汗。
*
辛染望了望天上灼烫的太阳,白白软软的手,又扯了扯被勾住的衣角,粗糙的树枝在柔软的布料上摩擦,怎么也解不开。
炎热的天气,他抹了下自己额头上的汗,又开开心心地转起了手里的狗尾巴草。
他将毛茸茸的一端贴近自己的鼻子嗅了嗅,只有草本土木的气味,白色的毛绒感,让他打了个喷嚏。
鼻尖和眼尾一下子红了起来。
坚实的胸膛抵住他的后背,他抬头看去,是嘴角下撇有些凶的梁寻,
“不是不许你乱动吗?”
梁寻低下头时,显出额角不明显的疤痕,是他以前跟人打架留下的。他打起架来很凶,甚至会直接抡起搬砖砸别人脑袋。
“没有。乱动。”
小白痴说话有些慢,看起来就呆呆的,他仰起脸看向回来的梁寻。
额前的碎发在刚刚打架时被他捋上去,显出的眉骨上的疤并不明显,反倒添了股凶狠劲,似乎一副很硬心肠的模样。
辛染举起狗尾巴草,拿毛茸茸的一端,扫了下疤痕。
疤痕早就结痂痊愈,没有什么感觉,却又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当初结痂时难忍的痒意。
梁寻呼吸一顿,他一手挥开了那根狗尾巴草,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心里是又痒又烦躁。
辛染没有握紧那根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就这么被打落在地上。
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狗尾巴草,喉咙里的抽噎声滚了滚,眼眶里一下子盈上了泪水。
梁寻见着这受气包又要哭了,连忙扯了朵野花塞到他手里,把人又哄住了。
辛染嗅着新摘的野花,白色的花瓣衬着他泛红的鼻尖,他的脸颊上又抿起了笑,泛着无忧无虑的快乐。
未干的泪水挂在睫毛上,显得眼睛亮晶晶的。他好了伤疤又忘了疼的,将手里的花举到梁寻面前,想要跟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分享。
对方挑起浓密的眉毛,低下头,张大了嘴巴,作势要一口把那朵花给吞了。
抬起来的胳膊刷得一下缩了回去,小白痴将花护在自己胸前,一脸害怕。
梁寻走到辛染身后,手下用力一扯,就将衣服和树枝撕开,将人从勾住的树杈上解放了出来。
辛染捏着自己被扯出洞的衣角,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就又拽住了他的胳膊,那种感觉就像夏天快要融化的雪糕,有些黏湿。
梁寻手上的血迹沾到了辛染的胳膊上,他沉默地收回了手,又默默用干净的手背将那白肤上的几点红擦掉。
做完这一切,他才胡乱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几下下,但那零星的血迹已经干了,根本擦不掉。
他没再像之前一样直接去牵辛染的手,而是用手指捻着辛染袖子的一角,要带人从栅栏缺口回去。似乎怕将人弄脏了。
辛染侧过脸,见到扯着自己衣袖的手,骨节处泛红一片,还布着血丝和淤青,但对方的脸上却是浑不在意。
“回去了,还跟个傻子一样站在这?”
梁寻用干净的手背轻轻推了推他,桀骜的眉眼压低了盯着他,又催促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