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此情此景，茉莉惯例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声。她捂住嘴巴，连连往后退去。
“那杀人魔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死人？”
她嘴里连连发出惊恐的尖叫，眼眶撑得老大，眼珠都快瞪了出来。
她的疑问，也正是公寓里其他人心中疑惑。按理说，之前杀人案始作俑者——欧文已经自杀了，这场杀戮理应停止才对。
就算这公寓里有人真的被欧文的话左右，心怀鬼胎，但他们每个小时都要发送定位加拍照自证，连出房门都要全程直播，这种条件下，谁还能做到进屋杀人？
更何况肖矢二十分钟前，还在群里进行了直播，那时的他，还活得好好的。结果才过去半小时不到，他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就在这时，郝云突然发现了什么，说道：“肖矢好像不是被人杀的。”
他对着遗照下方努了努嘴。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遗像下方摆着一份信。
周凉走进将信件拿起，对着光检查一番。
这是张老式医用便签纸。纸张泛着斑斑点点的污黄，还反复被折叠过，边缘处都起了毛边。
周凉展开纸条，把其中内容念给大家听：
[我深知我罪孽深重，这些年苟且偷生早已让我身心疲惫。我每天这样惶惶不可终日，极有可能是上天给予我的惩罚。我想通了，与其每天遭受煎熬，还不如趁早解脱。]
“他是……自杀？”茉莉听后，略微镇定下来。
从现场来看，肖矢他的房间也并未任何搏斗痕迹，也没有任何物品遭受过损坏。自杀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谢遇安则和周凉交换了个眼神，他俩对此存疑。
“如果是自杀，有点奇怪啊。”谢遇安率先开口。
茉莉问：“怎么说？”
“你们代入一下自己，”周凉接过谢遇安的话，接着往下讲，“在这种彼此不信任的情况下，你们进屋第一反应是做什么？”
茉莉一脸恍然大悟，郝云则眼神有几分躲闪。
茉莉高呼一声：“当然是反锁自己的房门了，但是肖矢的房门可以用黄铜钥匙打开……”
“对，还有一点，尸体现在也没检查完，下结论未免过早。”谢遇安沉吟着，对尸体偏了偏头。
他和周凉将肖矢的尸体平放在地面上，简单地检查一番。
谢遇安戴上房间里找来的医用手套，打开手机手电筒，撑开肖矢的眼睑，照了下他的瞳孔。
巩膜和瞳孔只是轻度混浊。说明死了不到半小时。这对得上，毕竟肖矢二十多分钟前，还在群里发了直播链接。
他又扒开肖矢的口鼻，照了照，闻了闻。肖矢的口鼻颜色正常，也没有奇怪的气味。肖矢并不是中毒身亡。
他奇怪地与周凉对视一眼，周凉便迅速接受到了他目光里的讯息。
周凉开始排查肖矢的房间。肖矢屋子一室一厅，装修简单明了，搜查起来并不困难。
周凉翻找半天，除了卧室里的一大堆医疗用品，再无其他特殊发现。
他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突然一个箭步冲到火盆处，将火盆里的东西尽数倒出，在灰烬残渣里翻翻捡捡起来。
茉莉和郝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看见火盆中飞舞出的烟灰，纷纷避开老远。茉莉还诧异地尖声问周凉，到底在搞什么鬼？
“嘘！”谢遇安按下眉压低音量，“别打搅他。”
茉莉看了看谢遇安又看了眼周凉，随即涨红了脸，不再作声了。
周凉拧着眉，似乎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烟灰四处飞散，直飞门面，他也无动于衷，直到他的手指都沾满了黑色的烟灰，他的表情才微微松动，修长的手指从中镊出一个东西。
谢遇安定睛一看，周凉手指间的物体，已经被烧融，形成焦黑的一团。但从头部依稀可以辨别出，那是个注射器的针头。
注射器？谢遇安立刻心领神会。他将肖矢尸体的衣服尽数脱光，在肖矢尸体上细细寻找起来。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就在肖矢的胳膊外侧发现了一个针孔。这个针孔藏得极其隐秘，不仔细看，压根察觉不出。
针孔？注射器？联想到卧室里的一大箱医疗设备，一个猜想浮出脑海。
周凉早他一步有所反应。他跑进肖矢的卧室里，经过一番搜索，他翻出了夹在书柜里的一本病历，摊开来给客厅的众人看。
病历封面上有肖矢的姓名年龄之类的信息。这几个字，跟肖矢遗书上的字迹相同。遗书确实是他本人所写没错。
而那病历里面的字迹潦草，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医生的诊断：肖矢得了糖尿病。
病历里还插了几张打印的药方单。那是医生给他开的一系列处方药，其中包括注射用的胰岛素。
这时，茉莉怯生生探出头发言，她显然被吓坏了，声音都有些抖。
“我以前看过侦探小说里有写。这药一般是给糖尿病患者降血糖用的，但如果过量的话，会引起低血糖，造成昏迷昏厥甚至死亡。
这么说，肖矢先生，会不会是想要自杀，所以故意注射超量的胰岛素，然后就……死了？”
这种事情，谢遇安倒是曾经见过。他以前接手过使用胰岛素过量注射杀人的案例。
胰岛素过量注射导致死亡，很难查究原因，症状确实如肖矢尸体表现出的那样。
这么看来，似乎这起案件有了结论：肖矢因为张威和虞双的死，内心深受折磨，滋生了很深的负罪感，因此他顶不住压力，选择了注射过量胰岛素自杀。
这一切貌似顺理成章，但谢遇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思前想后，他也琢磨不清楚，如果是他杀，凶手是怎么做到的。
他朝身旁的周凉望去，想探探他的想法，周凉恰好回望过来，他并未表态，而是对谢遇安比了个手势，暗示他一会儿回房间再细谈。
片刻后，在肖矢房间里再没找到其他线索，大家开始渐渐接受了肖矢自杀的结论。周凉对另两人提议：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把五号房封起来，等以后有了线索再来调查也不迟。”
茉莉和郝云表示无异议，四人在二楼分开，各自回到了房间。
回到房间，刚合上门后，周凉就从身后把人抱住，在谢遇安脖颈处胡乱蹭起来。
“乖点，别胡闹了。”谢遇安伸手把这大型犬扒拉下去，将人扯到对面坐着。
他表情严肃，显然是想聊聊刚刚发生的肖矢死亡事件。
“我觉得有点奇怪。”他双手抱胸，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想法。
“我直觉肖矢是被他人谋杀的，但距离上次肖矢发消息到我们发现他死亡，才半个小时不到。他是怎么死的呢？”
周凉扶着下颌，长发轻轻拂过面颊，他歪着脑袋，对谢遇安笑了笑，看上去有点俏皮。
“阿圆，你观察过肖矢的遗书没？”
“怎么了？”
“那封遗书有折痕，不知道你仔细看过没有，那个折痕边缘还有些毛边。”
“是啊，我发现了。”
“而且那封遗书的字迹十分潦草，上面皱巴巴的，还有些黄色的水渍。但是那封遗书还是缺点什么。”
谢遇安仔细回想当中细节，发现确实如他所说。他点了点头，突然一个画面掠过脑中。
他想起一处细节。当他们一进屋时，漫天飞舞都是烟雾，地上和家具上都积了一层烟灰。其中就包括放置遗书的那面桌子。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刚刚检查肖矢的尸体，他的指缝处也沾着烟火熏黑的痕迹。
可是那张遗书的边角处，十分干净，完全没沾染上任何痕迹。
“假设一下，肖矢如果选择自杀，他会选择先点燃纸钱，还是先放遗书？”周凉对谢遇安发问。
谢遇安：“从我们观察到的现场来看，那火盆里的纸钱燃烧殆尽，应该烧了至少一个多小时。可是肖矢死前半个小时，还出了趟门。很显然他是先点燃了纸钱，再出门，然后回到自己房间。”
周凉：“没错，如果肖矢真的想自杀，他应该会先把遗书放在桌子上，再注射胰岛素死亡。
可如果遗书是肖矢放的，那上面应该有粘有烟灰的手指印，很可能还会盖上一层烟灰，可那封遗书非常干净上面没有。”
说到这里，谢遇安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是啊，而且这个遗书显然存放了很久，上面的水渍都发黄，折叠的边缘处都泛起了毛边，根本就不是当天所写的。”
周凉接着道：“我怀疑这封遗书，是肖矢过去所写，然后被凶手拿来利用了而已。”
“所以我们的推测还是对的，肖矢是被人杀死的。”得到这个结论，谢遇安声音低沉下来。
“嗯，正好肖矢有糖尿病，就可以往这个方向引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是注射了过量胰岛素自杀。”
“可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怎么动的手呢？”
周凉听到他的疑问，不由叹了口气：“现在就是这点存疑。就这二十分钟的时间，他先得取得肖矢的信任，进入肖矢的房间，再杀死肖矢。
肖矢不可能在这个阶段毫无察觉，毫不反抗吧，但是他的房间里，却完全没有搏斗的痕迹。”
周凉顿了顿，揉了揉眉心，接着缓缓说：
“思来想去，我觉得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就只够凶手对遗书和注射器做手脚。所以，我也搞不清楚，凶手是怎么办到的？肖矢总不能突然原地暴毙吧。”
谢遇安听后心情异常沉重，他最担忧的事还是来了：这座公寓的余下的人，还是受了欧文的话影响，开始为了一己私欲，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