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人再次坐到床边的时候,林清辞以为琉锦又来了。

  他不耐烦地裹紧被子,语气不善:“出去!”

  来人似乎一怔,又含着隐隐的失落:“是我打扰你了,你先睡,我明天再来。”

  无数次出现在幻梦中的声音再度响起,林清辞不敢置信,心脏直跳,他猛然从床上坐起,却突然眼前发黑。

  纵然看不清面前的人,他还是毫不犹豫伸出手抓住了他。

  宽厚的手掌温热,触感熟悉,短暂的视线模糊后,林清辞终于看清了来人。

  深棕色的眼睛低垂着,如清潭般沉静,如旷野般安宁,让人止不住想要靠近他。同色的短发垂在耳边,勾勒出男人清晰明朗的侧脸弧线,浅唇轻启,嗓音低沉又熟悉,带着明显的担忧:

  “你低血糖了,来,吃块糖。”

  宽大的掌心,一颗水果糖静静的躺在那,黎断帮他剥开,递到嘴边。

  “啊~”

  像是哄小孩子般。

  林清辞下意识张开嘴,随着硬质糖块落入口中,青柠的味道顺着味蕾传遍整个口腔。

  “甜吗?”黎断低声垂问。

  “甜。”林清辞点点头,更加握紧他的手。

  “怎么了?你不开心?”

  像是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黎断摸着他的脸关切问询。

  林清辞摇摇头,强压下眼眶中的泪意:“黎断,你是黎断吧?”

  黎断失笑:“这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我当然认识你,我只是想知道,除了黎断,你还是谁?”

  面对林清辞炽热的目光,黎断深棕色的眼底似有波澜涌起,却最终归于平静:“黎断,只是黎断。”

  林清辞眼睫微颤,而后唇角勾起笑,就仿佛只是单纯的为重逢高兴。

  黎断将他从床上抱下,牵着他的手下楼。

  深夜的居民楼里万籁俱寂,只有蛐蛐偶尔唱着歌,他们这片小区是出了名的老破小,住在这里的也大都是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这个时间早就沉沉的坠入了梦乡,是以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

  林清辞看着两旁大门紧闭的商铺,问道:“我们去哪里?”

  黎断:“去吃夜宵。”

  夜宵?这一片居民睡得早,商铺收摊也早,根本没有卖夜宵的店。

  然而黎断只是拉着他向前走,在道口右转后,嘈杂的人声伴随着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

  【张记包子铺】的牌匾亮着灯,内里人头攒动,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两位小兄弟,坐下来吃点?”

  “来两屉包子,两碗小米粥。”

  黎断点完餐后,拉着林清辞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老板便端着新鲜出炉的包子和粥摆放到桌上。

  黎断剥掉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又拿来一把勺子一起递给他:“来,趁热吃。”

  林清辞讷讷接过,环视周围,在对上黎断催促的目光后,敛眉低头,端起小米粥先喝了一口。

  米香醇厚,粥体粘稠,熬制的很好。

  久未接触过食物的肠胃霎时间活了起来,蠕动着渴望更多的香甜弥补上多日的亏空。

  他仰头瞬间喝光了小米粥,黎断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那碗推了过去。

  林清辞也毫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消灭掉了所有。

  末了,他意犹未尽地看向老板,想要再点点儿来。

  黎断连忙制止他:“你刚刚恢复饮食,不能骤然吃太多,胃要撑坏的。”

  林清辞只得作罢。

  吃完夜宵,二人又沿着原路溜达回去。

  吃饱喝足,胃口里暖洋洋的,困意也席卷而来。

  黎断看他一直点头,干脆背起来他。

  林清辞趴在他的后背上,迷迷糊糊念叨着:“黎断,坏蛋。”

  黎断委屈:“我怎么坏了?”

  而背上的人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能告诉他答案了。

  黎断侧眸看他,青年毛绒绒的细碎黑发凌乱的垂在额头上,浓密的睫毛垂下,遮掩出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安静的睡姿仿佛再乖巧不过的洋娃娃。

  哪里像是绝食6天,自己再不出现就要活活饿死的犟种。

  黎断无声叹气,黑棕色的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金黄,转瞬即逝,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

  林清辞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麻雀啾啾,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细碎的灰尘在光影中轻飘飘打着转。

  他眨眨眼,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此刻,他正被黎断环抱着,一抬眼便是那张绝美的俊颜,天地为之色变,日月为之倾倒。

  黎断闭着眼睛的样子,没有标志性的下垂眼尾,看上去和琉锦更加相像。

  林清辞伸出手,抚摸着他眼尾浅浅的凹痕。

  被触碰到敏感的位置,黎断抖了两下眼睑,从沉睡中醒来。

  二人四目相对。

  黑棕色的眼睛中有一瞬的怔愣,反应了两秒后露出浅笑:“早安。”

  林清辞以吻回应,一触即离:“早安。”

  青年的唇瓣柔软香甜,就像是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儿,一旦品尝过其中的滋味,便叫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黎断的喉结不禁上下滚动,眼睛控制不住地移向那一寸芳泽之地。

  “想……再亲亲吗?”林清辞体贴地凑上去,呼唤着他的名字,“黎断。”

  眼底涌起暗潮,黎断瞬间压过来,宽厚的手掌捏起他的下巴,俯身擒住那娇艳的唇瓣,碾转厮磨,极致缠绵,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直叫他承受不住的攀附上他的脖颈。

  黎断一边亲吻,一边摸索着身下的躯体,手掌顺着青年紧致的线条一路向下,着迷般的摩挲着髋骨处突出的棱角。

  他流连忘返,探上腰间的系带。

  就在这时,老旧的楼梯间里传来脚步声,有人停在门前扣响了门扉。

  “清清兄弟!我和兰兰妹子给你带饭来了!”黄有才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门板,直达耳廓。

  林清辞从翻涌的情欲中浮出,想要起身去开门,却被黎断扼住手腕,再次压了回去。

  辗转的手愈发放肆,温热的舌舔舐着他脖颈上凸出的喉结,林清辞就像是被人擒住要害的小兽,呜呜咽咽着呻.吟,又担心这糟糕的声音被门外的人听去,紧抿着唇压抑。

  而越是压抑,越是极致的性感。

  青年白皙的脸颊上一片红晕,贝齿紧咬红唇,眼尾沁出晶莹透亮的泪花,氤氲着细长的睫毛无助的垂下。

  那双浅褐色的眼瞳中茫然地望着上方,倒映出黎断眸色幽暗的脸。

  “黎……唔……”

  林清辞想叫他的名字,却被再次俯身的黎断全部吞噬进唇齿相交间。他的吻全然不似外表的温柔,带着不可忽视的侵略性,攻城掠地,一发不可收拾。

  门外的人还没有走,林清辞一边沉沦在亲吻之中,一边隐隐感到尴尬,若是自己的这糜烂的声音被他们听到,真是没有脸面对了。

  好在,老旧的门板还是有那么一丝丝隔音作用,兰兰说道:“他应该还在睡,我们先走吧。”

  “哎?可是我刚刚好像有听到动静?”

  “没有,你听错了。”

  兰兰推着黄有才离开,直到下楼还隐约听到黄有才的争辩,但都被兰兰反驳了回去。

  深吻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林清辞觉得自己几乎要呼吸不上来了,黎断才慢慢放开他。

  他大口喘着气,唇瓣红肿,宽松的T恤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至腰腹上方,露出紧致的肌肉。

  黎断闭着眼睛,粗重的呼吸喷洒在他半露的肩膀上,湿湿热热的。

  “黎断?”

  过了几秒他才得到回应。

  黎断:“饿了吗,我们出去吃早点。”

  林清辞:“好,我先去洗漱,然后再……换件衣服。”

  刚才的一番动作,原本就不太平整的衣服更加褶皱,这副样子肯定没有办法出门了。

  他拿起一套干净的衣裤,走进洗手间。

  冰凉的水拍打在脸颊上,身体的热浪才渐渐消退。

  林清辞双手撑着陶瓷材质的洗手盆,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浅褐色的眼睛中思绪万千,最终眼睑合下,遮盖住了其中繁杂交错的情绪。

  他脱掉上衣,正要换上新的,动作突然一滞。

  目光落在臂弯处,昨天早晨他跌下床时磕到了这里,然而印象中的青紫色被正常的肤色取代,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双臂,双腿,磕碰的痕迹全部消失不见。

  人类的自愈速度绝不至此。

  后知后觉间,林清辞抚上嘴唇。

  咬破的伤口……不见了。

  *

  兰兰放在门口的早餐只有一人份,所以他们决定下楼去吃。

  路过小区里小花园时,林清辞把饭盒打开,放到树荫下。

  这里是流浪动物的聚集地,总会有小猫小狗到这里觅食。

  楼下的早餐店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一开始林清辞还想去昨天的张记包子铺去吃,但黎断坚持换个口味,他便依着他了。

  于是林清辞选择了一家路边摊,买了几根油条,外加一份老豆腐和豆浆,经典的早餐永不过时。

  “你要哪个?”

  “豆浆就好。”

  于是林清辞将豆浆推过去,豆腐脑放在自己面前。

  黎断没有吃油条,只是简单的喝了两口豆浆。他下咽得十分勉强,似乎不太合胃口。

  林清辞担心他吃不饱,问:“再买点别的?”

  黎断摇摇头:“我不饿”

  又改口:“我一般早晨不吃。”

  二人吃完早饭向回走时,路过【好再来旅店】,见店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好像在守着门口怕谁跑出来似的。

  林清辞暗自腹诽:又是哪家老婆来捉奸了?

  这样的小旅馆是常有事儿,林清辞看了一眼便拉着黎断继续走。

  正在这时,前台小妹远远的看到了他,小跑着追了出来:“嗨!帅哥!”

  小妹精神矍铄,心情大好:“恭喜恭喜啊!”

  林清辞:“……呃,何喜之有?”又不是帮他捉奸。呸,他才不需要捉奸。

  前台小妹兴奋的说道:“劈腿你的渣女和奸夫被当场堵房间里了呀!”

  林清辞:“?!”

  还真是捉奸?

  不对,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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