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燃走火入魔了。
他成了祝雪拥的高危病患, 原本掌管的凌云塔也由付一笑代为负责,他只能闭关养伤。
等到他终于脱离危险之后回来,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道名, 归尘。
其他人大多觉得这名字太死气沉沉了,但又没法说什么, 毕竟他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尘寄雪死了之后过度悲伤,以此来纪念他。
纪念尘寄雪倒也没错,他们也没有想到更多的地方去,毕竟如果是讲究对仗,自然不会有重复的字。
郁归尘再次回到家里时,密室里的一切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若是往常,他一定是忍不了这层灰的,非得清扫得一尘不染才行。
但他却一直没有扫去密室里的灰尘, 就好像隐隐觉得一旦清扫,那里曾经生活的一个人的痕迹, 也会就此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密室里确实有很多舟向月留下的痕迹,有时候这甚至像是一个他故意恶作剧留下的寻宝游戏。
枕头下压着的一根狐狸毛,窗台上的一串梅花印。
有一天, 郁归尘还偶然间发现了柜子底下满满的刻痕。
他哑然失笑,忽然间意识到之前他发现的床底下的云片糕或许不是舟向月藏来吃的, 而是用来吸引他注意力的。
所以那串狐狸脚印只要在床边弯下腰就能看到,指引他往里寻找,让他下意识觉得如果舟向月藏了什么东西, 那应该会在床底,因而忽略柜子底下的秘密。
怪不得……舟向月向来不会那么不小心。
明明那个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但有时候情绪崩溃, 往往就在那一瞬间。
就像当郁归尘一个人在外面, 看到一家很多人排队的糕点铺子,第一反应依然是想去排队买一盒,可走出一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已经没人吃了。
那一刻,心脏会痛得像要活生生裂开。
郁归尘原本就不喜欢热闹,此后就更加不喜欢。
因为看到热闹,就会想起一个特别喜欢热闹的人。
“郁师弟!”
付一笑的声音传来。
郁归尘回过头,看到付一笑手里拎了好几个莲花灯,“学生们玩的新鲜玩意儿,非要给我们也塞几个。你也去放个花灯吧,就在九鲤湖上,祈福还能看到会发光的锦鲤呢,很好看的。”
付一笑走过来,不由分说往郁归尘手里也塞了一个。
在这个热闹的节日夜晚,他或许是看到所有人都在九鲤湖边热热闹闹地放花灯,唯独郁归尘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悬崖边看月亮,怕他又想不开走火入魔了。
郁归尘原本对许愿没有任何兴趣,但也不好拂了付一笑的好意,后来就去湖心放了花灯。
湖面飘满了莲花灯,火光摇曳成一片橙红色的温暖光海。
他站在一只小船上,周围的水面被簇拥而来的发光的鱼群映成火焰般鲜亮透明的色泽。
一条条鱼儿飞跃出水面,飞溅的水珠像是一串燃烧的绚烂光带,火树银花一般将他笼罩其间,还有一条火焰似的小鱼轻啄了一下他的指尖。
郁归尘忽然微微睁大了眼,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
他其实并没有许愿,仿佛隐隐觉得愿望会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像泡沫一样碎裂,让他意识到他早已失去了愿望里的那个人。
但在这片梦幻的光影之中,他却看到了一个人的虚影——他身上红色的长袍发着光,仿佛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一样自空中飘落下来。
郁归尘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他,仿佛抱住一场不忍惊醒的幻梦。
下一刻,那片虚影就幻化成千千万万簇璀璨的火光,散落在九鲤湖的光海深处。
……
时间倏忽而过。
郁归尘几乎已经学会了所有糯米点心的做法。
他酿了很多很多桂花酒,埋在桂花树下。
他把舟向月留下的剑挂在了床头,仿佛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还在身边的心理作用,不然他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一年又一年,人们应对魇境的经验越来越丰富,开始意识到每一个魇境深处,都隐藏着一个怨念极深的境主。
魇境之外,也有新的祸害层出不穷,或许会有新的魇境在他们手下诞生。
郁归尘每次即将见到他们的时候,总会有种莫名心跳加速的感觉,仿佛期待看到某个人,又害怕他是那个人。
每一次看清他们并没有锁灵印之后,他好像在庆幸那不是他,又忍不住难过,他依然没有找到他。
他开始恐惧,如果舟向月真的永远不再回来,如果他之前告诉他的散落的魂灵会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从生到死都不得见面……
在这种能让人发疯的思念与恐惧之中,郁归尘自己身体里的魇开始飞速滋长。
他或许自己都在助长它的泛滥——当那个魇出现的时候,他总是在梦中。而在那样的梦里,他会再次见到他。
各种各样的他。
笑着的、哭着的,神采飞扬的,隐忍破碎的。
人会迷失在执念的梦境里,更何况是纠缠最深的梦魇。
但郁归尘却一次次越发深入那个梦魇之中,仿佛一次次钻进火堆深处的人,哪怕烈火焚身,也要去拼尽全力地接近。
他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哪一次梦魇深处找到了灵感,只记得那次自己深夜突然醒来,梦中所见尽数散去,唯独心脏剧烈跳动,浑身都是冷汗。
而他心中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在最生僻的古籍深处,瞥到过一个叫做“逆命咒”的禁术。
那只是囿于两个身体的生命,但如果结合了逆命咒和锁灵咒,或许……
他能将他真正地与自己绑在一起,永远不能分开。
舟向月死后,郁归尘冷静下来反复琢磨,越来越觉得他哪怕以如此极端的方式都要逼自己杀死他,必定有所图谋。
为了那个目标,他可以杀死白晏安,可以杀死自己的分魂,可以杀死自己。
郁归尘不愿相信那只是因为对力量的渴望。
如果真是为了让自己拥有碾压一切的强大力量,那他在成神的那一刻就该得偿所愿,而不是虚弱到会被他囚禁于密室之中,就连死都得求他。
心底最深处冒出一个他几乎不敢细想的可能——或许,所有人都错了呢,所有人都被他骗过去了。
或许,他只是在走一条无人知晓的路……他一个人走在漫长的黑暗之中,那么孤独。
郁归尘一向严于律己,他一辈子里做过的最疯狂的事,第一次是囚禁神明,第二次就是在古籍之中邪术的基础上,创造了逆灵咒。
原本这必须得建立在两人魂魄都在肉.体上有所依托的基础之上,但幸运的是,锁灵咒早就已经把他们的魂魄锁在一起,郁归尘只需要去修改锁灵咒就可以。
从魂魄的层面,他把两人的伤害互换了。
郁归尘接近成功的时候,舟向月已经死去了七百多年。
那时候,世间已经没有人能与郁归尘比肩,几乎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
有朝一日邪神重生,倘若还有人能杀他,那恐怕只有郁归尘自己——
如果他果真十恶不赦,那他便以魂为索,缚他同下地狱。
但若是他真的欺骗所有人,默默承受一切,那他替他承受。若有人要杀他,必定先踏过他的尸骨。
郁归尘从未想过,在逆灵咒真正生效的那一刻,他竟直接被铺天盖地涌进体内的痛苦给压垮了。
那是如山海一样沉重的罪孽与痛苦,化成魇压在他身上,钻进他的血脉和骨髓深处。
就连他一时间都无法承受,走火入魔的征兆那么明显,让他不得不再次闭关修养。
在烈火焚身一般的痛苦中煎熬的时候,郁归尘回想起舟向月还被他囚禁在密室之中时,曾经抱着他的胳膊,低低呜咽:“痛……”
舟向月一向只在清醒的时候叽哩哇啦地叫痛,昏迷不醒的时候,他通常再痛也只是隐忍地低低喘息,就像是受伤的小兽孤身躲在危机四伏的荒野中,本能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也只有被郁归尘抱在怀里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气息,才会下意识叫痛。
“哪里痛?”
郁归尘早已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他身上其实根本没有伤,唯一的伤口就是现在被他自己咬出血的唇瓣。
可舟向月就是那样紧紧抱着他,哽咽着说痛。
郁归尘最后只能猜想,他或许是做噩梦想起了以往的记忆。
他一边轻拍舟向月的背,一边轻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舟向月低低地抽噎了一声,“一直……”
“一直?”
“……一直。”
一直都这么痛。
“求你……”
舟向月像是濒死一样地抱紧他,冰凉的身体浑身发抖,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他的声音太低了,郁归尘低头凑到他面前,“什么?”
“……杀了我。”
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痛苦,让人宁愿以死来逃避。
直到郁归尘自己开始替他承受,他才知道原来他那么痛。
那是成神的代价吗?
还是说,那是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做到某件事的代价……
郁归尘勉强从那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之后他变得更加容易反噬,每次反噬的时候,都会进入类似的危险状态。
于是他把自己锁在了密室里的锁链上。
那个密室原本就是用来囚禁神明的,有着他所能做到的最厉害的禁锢阵法,哪怕是他自己,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也不可能逃离。
墙上挂了许多粗重的铁链,郁归尘曾经吓唬过舟向月很多次,说要是他再逃跑就用铁链把他锁住,但实际上却从来没有锁过,因为他承受不住。
他逼自己永远不能忘记,他所爱的人当初就是因为他被困在这里,如同鸟儿被折断双翼困于囚笼之中,忍受着无法说出口的痛苦。
死寂的密室深处,锁链冰凉。
明明他的小狐狸那么怕痛,那么怕冷。
他无法想象,这数百年来,他到底有多痛,有多冷。
很久以后,在满地珍珠之中,境主白澜曾经问过他的心,为什么他不愿意哭,不愿意忘记那些痛苦。
郁归尘的神智被困在梦魇深处,白澜所问的是他无可掩饰的潜意识。
那团破碎的火焰微弱地闪烁着。
“……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他或许在对抗什么极为强大而沉重的东西……就像是命运。”
“他站在天平的另一端与命运对峙,命运想将他拖入深渊,而那些痛苦,可能就是他的砝码。”
“如果我与他站在一起,我还能与他分担痛苦,我们会一起对抗命运。”
“可如果我选择遗忘,那我的痛苦也会落在他身上。我不与他一起,他就要独自支撑在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不只有命运……还有我。”
反噬结束之后,一身冷汗的郁归尘慢慢从密室中走出来,看见窗外春雨淅淅沥沥。
又是一年春至,冬末的寒气尚未散去,雨已潇潇不断。
郁归尘走出房门,感觉到无数冰凉柔软的雨丝落在发间、落在身上,慢慢打湿了他的额发,仿佛在亲吻他的额头。
有一个人跟他说,下雨的时候,就是他来看他了。
他离开已有九百年。
自他走后,他再也不躲雨。
于是此后遇见的每一场雨,都是一场绵绵无尽的道别。
不知不觉间,雨小了下去,夜幕也无声地降临。
乌云在渐渐散去,低低的云海之上竟然还出现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慢慢沉入黑暗。
郁归尘坐在窗边,刚要关上窗户,忽然感到夜空远处的光线变了。
他抬起头的瞬间,瞳孔微缩。
云海之上刚刚吐露的一轮满月,竟发出了如血的红光。
在月光之下,远处薄雾缭绕的层层灰色山岭仿佛被那一滴胭脂色的墨水点染,迅速荡开一片嫩绿夹杂的嫣红春意,那是大片大片绽放的花海。
但那胭脂色的花海只绚烂地盛开了短短一瞬,下一刻就颓然逝去,再度枯萎成冬末大片萧瑟的枯木。
郁归尘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某处浮现,就像是天现血月、火凤初生,任何阴影都无法埋没那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震颤。
他径直找了过去。
足够强大之后,就连某些魇境都阻挡不了他。
于是,在那个燃烧崩塌的魇境之中,穿透如暴风雪一样漫天飞舞的梨花花瓣,郁归尘看到了那个身穿大红嫁衣的纤细身影,眉心红印清晰可见——
那个人蓦然喷出一大口鲜血,一头栽倒下去。
天底下最极致的幸福和最极致的痛苦,就在那一瞬间从郁归尘胸口的旧伤处炸开,心头剧痛。
那是他数百年来第一次灵力失控,一瞬间万千花瓣齐齐爆燃出绚烂火光,如燃烧的星河漫天倾覆。
在铺天盖地坠落的璀璨流火之中,他心爱的人落进他张开的双臂之中,抱了个满怀。
……
“好了我懂了,遇到舟倾之后,你肯定一直都很纠结,又希望我是舟向月,又怕我真的是舟向月。”
如果是是尘寄雪那样的魂灵,那意味着他是有一个无辜的人,但也意味着这不是他的爱人。
如果是本人……则意味着,他又在骗他。
情绪就像是悬在细细的丝线之上,两边都是深渊。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按倒大做特做的理由吗?”
舟向月气喘吁吁地按住郁归尘的手臂,“就是没有安全感对吧?我说我说,我爱你,我爱死你了。真的,你就是我的心肝大宝贝儿。”
“有什么好不安全的,你以为我是什么很贱的神吗,难道谁想玩我我都给玩的?我让他未来八辈子都当蛆好吧。”
“我有多爱你,你说句爱我,老子命都给你。”
郁归尘:“……”
“不对啊……”
舟向月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我明明说过那么多次,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爱你吧?”
他伸手勾住郁归尘的下巴:“耳朵你说,我爱你。”
郁归尘抿紧了唇,绯色染红脸颊:“……”
舟向月没听见回答,恼怒起来:“你命都能给我,怎么说句我爱你比死还难吗?”
郁归尘的呼吸有些急促。
还没等他开口,舟向月磨了磨牙,“这么为难?你是不是被什么小妖精迷了眼了……那行,换一个问法。”
他眯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郁归尘:“耳朵,你最喜欢尘寄雪,还是舟向月,还是舟倾?”
郁归尘:“……这不都是你吗?”
“那可不一样!”
舟向月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你必须说。”
郁归尘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最喜欢舟向月。”
舟倾他没见过,尘寄雪怕他怕得要命,怎么也不可能问他这个问题。
“你完了!”
舟向月冷笑一声,“其实我是尘寄雪。你就跟你死了的舟向月过日子去吧,再见!”
他猛然挣扎着要起身,可还没爬出去一步,一下子被郁归尘掐着腰往回一按,顿时整个身子都软了回去,根本逃不掉。
郁归尘把他揪回来,但又不动,就是把头埋在他的颊侧,两人紧贴得能听见彼此胸腔中剧烈的心跳声。
舟向月挣扎不出去,只能一边难耐地喘息,一边咬牙切齿道:“但你叫郁归尘,不叫郁归舟。你跟尘寄雪是情侣名!”
郁归尘:“……”
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自己听听,向月对什么?”
舟向月:“对归舟。”
郁归尘:“……”
他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一句:“对仗的字不能重复。”
“啊?”
舟向月一愣。
“你也真狠得下心,”郁归尘抱着他,低声道,“尘寄雪被你从头骗到尾。”
舟向月挑眉:“他人傻怪我咯?”
他随即就摸了摸鼻子:……好像特么还真怪他。
下一刻,他立刻瞪了郁归尘一眼,又用胳膊肘捣他一下,“我不管。你不说我爱你,我就不让你玩我了!”
郁归尘欲言又止。
其实,但凡舟向月接话没有一出接一出的这么快,稍微让他再酝酿一下……他也就说出来了。
哪怕在床上,舟向月的嘴也好像闲不下来。
郁归尘在努力做心理建设的时候,他还在自言自语:“行了,知道你脸皮薄。怎么才能让你说出口啊……是不是我得给你弄点氛围,助助兴?”
“宝贝儿?心肝儿?”
郁归尘一僵。
舟向月琢磨片刻,抱着郁归尘的脖子一抬头:“……哥哥?”
郁归尘泛了红的眸色蓦然一闪,喉结微动。
舟向月:“……”
他感觉到了某处的灼热变化,顿时瞳孔地震:“耳朵,大清早的,你要谋杀亲夫吗!”
“是让你说爱我,不是让你……你让我歇歇吧,我都已经变成你的形状了!”
……
舟向月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汗湿的发丝黏在莹白脖颈上。
咚咚咚,外面的门在响。
“……耳朵,你听外面那哐哐的敲门声,”舟向月喘着气道,“你觉不觉得我们再不开门,他们就要把门给卸下来了?”
郁归尘起身,“我去开门,你再睡会儿。”
事实证明,郁归尘回来还是产生了很多变化。
比如,原本只有千年前和舟向月熟识的人想起了和他有关的记忆。
但在郁归尘回来之后,好像不止是那些千年前就认识舟向月本人的人,甚至连那些和他的魂魄碎片们熟识的人,都想起了被覆盖的记忆。
问题是,舟向月的魂魄碎片太多了。
现在他们化零为整,碎片们都没了,舟向月却只有一个,实在是分身乏术,应付不过来那么一大堆想要抱着他痛哭的人。
如果不是翠微山能够阻拦不速之客上门,现在门外的人可能不会像他们这样文明,估计已经把门拆下来了。
此时此刻,好几个人在门外。
“说真的,原来我看他那样失魂落魄地等郁归尘的样子,怎么也不忍心……但现在好了,听说郁归尘也回来了,我可以动手揍人了!”
付一笑把袖子都撸了起来,“叫他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们,全部自己扛……”
“我跟你一起揍他!”
鱼富贵和他同仇敌忾:“亏我当年真的为阿雪哭了好几天……还有白澜!他就那么把我扔在翠微山了,拍拍尾巴就走人,居然还让我忘掉他!”
就连白晏安和任不悔其实都有心要算账的,只是他们不好意思来堵门——
你们两个,尤其是你,郁归尘!小船也就算了,一向不乖而且有苦衷;你这么一个模范好学生,居然也学他去捣鼓那些禁术,一个两个都把那么伤身体的邪术当糖豆嗑,嫌自己命多是吧?
乔青云也在,她倒不是来算账的,只是她真的很想问问舟向月,还有没有任何可能……再和尘寄雪师兄说说话。
几人里面,只有闻丑一脸遮都遮不住的笑意。
“你在这里傻笑什么呢?”鱼富贵不爽道,“你也不认识邪神的魂魄碎片吧?你来干什么?”
“我哪里不认识!”
闻丑极为不满,他双手抱在胸前,抬起下巴冷哼一声:“我不仅认识,还给他们写了同人文呢!你们有人猜对的吗?有吗?”
突然想起覆盖前的记忆那一瞬间,闻丑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草,我磕的邪门CP成真了!
不愧是他,古今文灵第一人!
“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鱼富贵和付一笑在瞬间对视了一眼——准备!
下一刻,他们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郁归尘,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鱼富贵震惊地去瞥付一笑:卧槽,郁归尘这么高的吗?你也没跟我说过他这么高啊?
还有他身上的气息,这……感觉很不好惹的样子啊!
你确定我们两个能打得过他吗?
付一笑也傻眼了。
他之前虽然是恢复了那个如今已不存在的时间线的记忆,但记忆里只对舟向月的印象比较清晰,其他的都模模糊糊,更多的只有对事情的记忆,也不记得郁归尘成年后的模样了。
他对郁归尘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当年在翠微山一起学习的时候。
那时候的郁归尘才不到十岁,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长大后,居然会长这么高!
郁归尘一出现,门前的气氛顿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倒是客客气气地告诉他们舟向月身体不好还在睡,如果他们没什么急事的话,欢迎进去喝杯茶。
不过,还没说上几句话,一个身影突然从半开的门后探出头来,从背后踮起脚抱住了郁归尘的脖子。
“小船!”
付一笑叫道。
郁归尘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去,不是说让他再睡一会儿吗?
舟向月明明最喜欢睡懒觉的。
这一转头,他突然发现,舟向月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他的眼神显得天真迷茫,甚至有些懵懂,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幼小孩子。
郁归尘不由得奇怪,低头问道:“怎么了?”
结果这一低头——
叭!
当着所有人的面,舟向月响亮地在郁归尘脸颊上亲了一口。
郁归尘一下子就被亲傻了,白皙脸庞腾的红到了耳根,刹那间连手都僵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一时震惊得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好——所以,他们是不是来的不巧了,打扰了什么事?
乔青云一言难尽地转头,正好看见旁边的闻丑嘴角勾起,一脸磕到了的姨母笑,顿时一阵恶寒。
下一刻,他们听见舟向月清脆的声音:“爸爸!”
叭!
他又凑在郁归尘脸上亲了一口,糊了他一脸口水。
所有人再次惊呆。
……不是,你们玩得这么花的吗?
郁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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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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