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栖目光落在胡光明的身上, 似在打量又似询问。

  胡光明被他的那番话吓到,心尖狠狠的颤动,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没有……没有关系。”胡光明有些着急, “警察同志, 我真的冤枉,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家的香肠里会出现被害人的牙啊。”

  阮明栖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的味道,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听到身后有警员在叫他。

  “阮队,在后院发现一个地窖, 地窖入口的位置发现血迹。”

  阮明栖把想说的话暂时先给咽了回去, 眼神示意旁边守住铁门的警察把人看严实了, 自己则是快步往后院地窖的方向走去。

  “警察同志, 我真跟他没有关系啊!”胡光明见阮明栖走了,着急的在背后大喊, 语气着急生怕自己沾染上不该沾染的事情。

  阮明栖到地窖入口时, 纪小波正在协助现勘人员对血迹进行照片拍摄。

  尽管没有靠的太近, 怪异的味道一阵阵从地窖下面涌了上来。

  陶万坤家里的地窖是搭建在院子里,向外拉开木板门后, 通过木梯子进入到下方。

  警方打开地窖的木门, 就看到木梯子上一个血迹早已干涸, 颜色发黑的血手印。

  市局的现场勘察人员都是经验非常丰富的警察, 地窖门还没打开时,就通过里面渗出来的味道察觉到不对。

  现在盖子打开, 一股夹杂着腐败恶臭味的热气扑鼻而来。

  不清楚下面传来的气体究竟是什么东西散发出的味道, 勘察组拿来了防毒面具和胶鞋。

  东西都穿戴完毕后, 阮明栖和另一名勘察组的警察一起下了地窖。

  地窖狭小光线不足,每一步落脚都得小心, 哪怕头顶上有人在帮忙打光,光线打下来会被自己挡掉大半,脚下的台阶依旧难以看清。

  脚尖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阮明栖惊了一下。

  有水!

  阮明栖下沉身子,用脚尖试探地窖下水的深浅,直到水没到小腿中间的位置,才碰触到地面。

  落地后,阮明栖打开强光勘察灯查看周围情况,肉眼可见的脏乱。

  突然,阮明栖的视线被一条满是鲜血的板凳所吸引。

  朝着板凳走过去时,阮明栖仿佛心提到了嗓子眼,整条凳面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正当阮明栖要蹲下查看凳子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感觉到有水从自己的脖子往下滑。

  “哎呦!”

  跟着他一起下来的警察突然被东西绊倒,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地面上的积水瞬间溅起。

  “阮队,你们没事吧!”

  “阮队,怎么了?”

  听到动静,上面的人不断喊着,生怕他们在下面有什么危险。

  阮明栖的后背被溅湿了大半,立马转过身来,将人扶起。

  “没事吧?”阮明栖问道。

  “没事。”

  闻言,阮明栖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上面的喊声不断,阮明栖立马回话,好让上头的人放心。

  摔倒的警员捞起绊倒自己的东西,是男人的衣裤。

  “好好的衣服怎么会丢到地窖里。”

  警员那一下摔的不轻,膝盖重重跪在地上,现在两条腿都麻了。

  “别动!”

  在转动衣服时,阮明栖发现不对。

  衣服上有血,缺口的一角和在后山上被害人身上的残衣碎片很像。

  阮明栖心中一紧,可能让他们找到被害人的衣服了。

  他们在下面待了几分钟,因为地窖湿热缺氧,很快就头晕眼花,折返回地面。

  地窖下面积很小,最多仅能容纳五个人,又是缺氧的环境,给勘察带来了非常大的困难。

  另一边,江序洲则是在艾青红和陶万坤家里的厨房。

  家里的香肠都已经勘察人员收走,提取样本准备送回实验室做检测。

  尽管已经没有香肠,厨房里的肉味却非常浓。

  江序洲戴上了手套,打开菜橱门。

  目光一下被菜橱最下一层,靠里面位置的小碗吸引视线。

  那是超市里很常见儿童碗,江序洲小心翼翼将碗拿出来,发现碗底的印花有些褪色,明显是使用过一段时间。

  江序洲低垂着眼眸思索着什么,随即朝着卧室方向走去。

  此时还有两个现勘警察在屋内查看情况,听到脚步声后,两人迅速抬起了头来。

  “屋子里有发现孩子的衣服吗”江序洲问道。

  两人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立马回道:“没有。”

  “但是发现了一张孩子的照片。”

  江序洲立马问道:“在哪发现的?”

  “在右边这个枕头里。”

  江序洲立马朝床上方向看去,就看到床上两个枕头上都盖着粉色的枕头巾,明显左边的枕头巾要比右边的脏一些。

  汗渍留在枕头巾上,时间长了就会发黄甚至发黑。

  江序洲跟着其中一人出去看找到的照片,从照片上的样子来看,孩子还不满一岁的样子,带着小虎头帽,很是可爱。

  并且江序洲还注意到,照片似乎有些黏,放进物证袋里,物证袋的一小块圆形地方和袋子粘黏在一起。

  ……

  勘察结束,不论其他证据,光是检测香肠就够实验室忙活。

  东西都送回实验室后,众人得到了短暂的停歇。

  香肠了发现人牙的事情,消息很快就在出警的队伍里传开,众人脸色是一个比一个难看。

  虽然老乡家里检测样本测出香肠是猪肉的,可他们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吃的是没有问题的。

  光是脑补的画面就够渗人了,晚饭是纪小波安排,让人从镇上送过来,可面对一荤两素的豪华大餐,众人实在没有什么食欲。

  眼看大家都不动筷子,阮明栖深吸深吸一口气:“愣着干什么,吃饭啊!”

  说完,扒了一大口米饭进嘴里,一副完全不受香肠事件影响的样子。

  江序洲注意到,他虽看着吃的大口,实际上都是在扒白米饭和青菜,可见他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的。

  “忙了一天了不累啊,赶紧吃,都把筷子拿起来!”

  在催促下,应时第二个拿起了筷子,大口大口的埋头吃了起来。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其余人也渐渐动摇。

  本就是高强度作业,休息无法得到保障,要是再连饭都不吃,身体根本就撑不住。

  晚上这顿饭阮明栖必须带头,他是队伍的负责人,只有他表现的冷静,其余人的心才会稳。

  纪小波看着他们埋头吃饭的样子,心下动容。

  到底都是血肉之躯,哪怕经常和血淋淋的凶案现场打交道,看到血腥残忍的场面,和得知自己可能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对心理的影响完全不一样。

  他们如今表现出来的平静,更多是出于专业素养强打起来的淡定。

  而这时,看着旁边人都在大口扒饭的样子,林澄很想和他们一样,可他做不到。

  越是着急,嘴里的饭越是难以下咽,一下接着一下干呕,逼的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吃完晚饭,阮明栖让其余人都回去休息,自己则是梳理各小组反馈回来的信息。

  林澄想着晚上吃饭的事情,情绪一直很低落的,坐在床上出神。

  直到温热的触感贴在脸上,他才回过神来。

  “队长买的,快喝吧。”应时笑着把一瓶盒装的高钙低脂奶递给他。

  林澄呆愣愣的接过:“村子连小卖铺都没有,队长去哪里买的?”

  应时想到刚刚他让自己一起去帮忙搬东西给的画面,眸中笑意更甚:“他不要脸的去老乡家里买的。”

  “去老乡家里买的?”

  阮明栖当然知道队里有人吃不下饭,所以众人散去后,他和江序洲去村子转悠,路过一个老乡家里时,看到他们家里有很多过年走亲戚时收到的礼包。

  在一堆的礼包里,阮明栖看到有牛奶,就进去和老乡商量花钱把牛奶买走,给局里的兄弟送去。

  “坐过去点,给我让个位置。”应时说,“走了一天,腿都软了。”

  林澄立马往旁边挪开。

  “你刚刚在想什么?”应时说。

  林澄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话有些难说出口,犹豫片刻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觉得自己很糟糕,没办法像大家一样冷静。”

  应时却笑了:“我们也没你想的那么冷静,遇到这种事情谁不害怕啊,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你比较不会装,我们脸皮厚装的像。”

  林澄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是人就会有情绪,这都是很正常的,我们穿着这身衣服,身上有责任和使命,在遇到事情时需要理智战胜情绪。”

  “你当阮队心里完全不在意吗,不可能的。”应时说,“如果他不在意晚上吃饭就不会光吃大米饭和青菜。”

  “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应时说,“这话可是你阮队说的,有自信一点,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还怎么办案?”

  林澄原本阴郁的心情顿时好像照射进了一缕阳光:“真的是阮队说的吗?”

  应时笑了:“不信你自己去问他,他也刚回来,应该还没睡觉。”

  林澄自打进市局后,就一直都跟着阮明栖干活,算是他半个直属导师,所以格外在意阮明栖对他的评价,被夸一句就好像是被顺毛到尾巴根的小猫咪,心情好的不得了。

  激动的走到门边,手停留在门把手上,林澄就不动了,回过头来委屈巴巴的:“我不敢。”

  应时愣了一下,看到他哭丧的脸,笑的脸都红了:“瞧你这点出息。”

  另一个房间里,阮明栖刚洗漱完回房间,就看到江序洲坐在桌边,神情严肃的看着电脑。

  “你的牛奶都凉了,怎么还不喝。”阮明栖看到还放在桌面上的牛奶,皱起了眉头。

  江序洲在思索什么,头都没有抬:“先放着吧,一会儿喝。”

  “一会儿凉了。”阮明栖拿起桌上的牛奶给他递过去,“赶紧喝了,就这一瓶草莓味的,多少双眼睛盯着。”

  江序洲想到刚刚的画面笑了,他们去老乡家里的时候,那家的小孙女在喝草莓味的酸奶,自己多看了两眼,阮明栖就去和小姑娘要酸奶。

  小姑娘舍不得,不肯把酸奶分给他,最后还是他哄了好一会儿,包了个压岁钱,小姑娘才忍痛割爱送了一瓶给他。

  去给局里的同事送牛奶的时候,好几个人开口要这瓶草莓味的牛奶,阮明栖都紧紧的护着怎么都不肯给,白得一堆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