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下课以后,陆秋成去百花巷买些生活用品,便又巧遇了刘全。

  只见他正在站一间首饰铺中,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对簪花银耳环。

  陆秋成也未与他打招呼,就径直离开了。

  等傍晚回家以后,严家姑娘便又来找陆秋成,问他晚饭要不要跟着她们搭伙,每月只要多交八百文。

  在府城里,一个月搭伙只要八百文钱,是非常便宜的,陆秋成有些心动。

  但陆秋成看向严家姑娘的耳朵,上面缀着一对银耳环,正是下午刘全在百花巷挑中的那对。

  他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不禁有些生气!也难怪那刘全会对自己如此态度。

  “不必了。”他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严姑娘,我不喜被人打扰,以后若是无事不用再来我房中。”

  说完以后,陆秋成就不再给那严家姑娘半分好颜色,咚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严家姑娘在陆秋成这里吃了瘪,满脸不悦的回到房中,见了她娘以后才流下一滴泪说道:“娘!这个陆公子好生冷漠,性子实在难以捉摸。”

  “不是还有那刘公子么?”严家娘子说道:“陆公子不成,那便算了,我瞧着刘公子待你倒还不错,还为你买了新耳坠。”

  严家姑娘撇撇嘴,摸了摸耳朵上的坠子,心情稍好了一些。但一想到刘全的容貌,心中便又不太舒服,翻了个白眼对严家娘子说道:“这刘全其他还好,就是长得实在一般,别说与陆公子,就是与书院里其他书生也是不能比的。”

  “那他也是麓山书院的书生,至少有秀才功名。”严家娘子对女儿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劝你还是抓紧哄好了刘公子,让他早日娶了你。若是他日后飞黄腾达了,你的好日子岂不是指日可待?你与这刘公子也好了一段日子了,他就未曾提起过与你成亲之事?”

  “倒是说过几次,只是未有下文。”严家姑娘咬了咬下唇。接着她不甘心的一拍桌子道:“不行!我就不信我这般姿色,那姓陆的真能忍住不看我一眼!”

  原来这严氏母女二人自家中败落之后,便一直算计着怎么投靠一户好人家,以保自己下半生衣食无忧。

  于是她们专门把房子租赁给那等来府城读书的书生。并以此作为契机与麓山书院的书生们接触。

  这些书生在外读书,年纪尚轻,多是孤身一人,本就寂寞难耐。严姑娘长的娇俏,靠着一番嘘寒问暖,红袖添香,便也哄得了不少书生的喜欢。

  在收得了房租的基础上,又哄得那些书生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两。

  只是也不知为何,那些书生们最终都没娶他,待高中举子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因此这严姑娘算计了几年,虽得了不少银子,但都磋磨成了十九岁的老姑娘了,却还未嫁出去。只盼着这一次能在刘公子与新来的陆秋成之中找到一个愿意娶自己的,把自己的后半生依托出去。

  严家姑娘肚子里打什么主意,陆秋成自然一无所知,他只觉得心烦。

  初来府城,之前在县城里的差事与人脉全都没了,需重头开始。

  他租房吃饭,日日都要花费,手上的银子只出不进,让他好生心焦。

  尤其是麓山书院的课业也紧,他每日寅时便已出门上课,快到申时才下学回家,没有时间再找坐馆的兼职,便只能去寻一些其他的门路。

  陆秋成找了几日,倒是找到了一个抄古籍的兼差,和几个秀才一起,帮一间私人藏书楼的主人,抄写一些已经残破的绝版书籍,一本古籍给二两银子。

  只是这藏书楼的主人要求很高,东西也要的急。因为藏书很多,规定的时间也短,一本古籍三天就要抄完。

  其他秀才倒是还好,陆秋成却是要在书院上课的。

  他白天上了一整天的课,到了晚上还有若干课业。完成了课业以后,再抽出时间来抄书,一抄就抄到了半夜。

  就这么熬了几日之后,陆秋成感觉自己头昏眼花,全身都酸痛的提不起劲来。

  但一想到在村里的林晓寒,陆秋成又打起精神,觉得自己还得再熬熬。

  林晓寒现在办了村学,每个月都有支出。自己一个月花那么多银子,如果没有稳定的进项,林晓寒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陆秋成把抄好的书交给了藏书楼主,得了六两银子以后,咬咬牙又拿了三本古籍回来。

  他还能再坚持坚持!多赚点银子,让林晓寒过上好日子!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当天下课后,陆秋成又去趟了墨香阁,去询问之前投递过去的稿子。

  他来到墨香阁的时候,申时已快过了,店铺里的管事也早早离开了。

  陆秋成找不到管事的人,就去询问掌柜的之前投递过来的文稿相关事宜。

  掌柜的看他一眼,便从柜台下搬出了一个筐子,指了指筐中说道:“你自己在这里面找找,有没有你的文稿?”

  陆秋成一眼便看到了画着牵牛花封面的稿子,连忙欣喜的把那稿子拿了出来,果然就是林晓寒写的。

  “这是已经可以出版了么?”陆秋成十分爱惜的拍了拍那封面问道。

  “想什么美事呢?”掌柜的冷嘲一声说道:“管事看好的稿子,早就挑出来了。这篮子里都是淘汰不要了的,你把这稿子拿走吧。”

  陆秋成怔住,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管事的确定看过了这本稿子?这故事写得那般好!”

  那掌柜的闻言便笑笑,打量他道:“你这样的书生啊,我见得多了,一个月要来许多个。都自诩有才,觉得自己的文章天下第一。你啊,还是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下次写好些再送来吧!”

  陆秋成失落的从墨香阁里走出来,整个人感觉浑浑噩噩的。

  林晓寒的稿子被拒了,他却不觉得是林晓寒文章的问题。

  《偿星债》的故事他完整看过,写得十分动人。

  这么好的故事,怎么就能被退回来?

  陆秋成想不通,同时又担心林晓寒会失望,于是便赶紧去了百花巷,想把这篇稿子投到文华堂去。

  他走到文华堂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文华堂都快打烊了。

  陆秋成连忙冲了进去,掏出怀中的稿纸,说要交给管事的看看。

  那文华堂的掌柜的却直接拦住了他,指了指稿纸的侧面说道:“你这印记,是之前从墨香阁退了的稿件吧?”

  原来各大书店的管事们为了避免重复审稿,已经看过了的稿件,会在书脊侧面用毛笔做上一个记号。

  这经过了墨香阁的稿子,一眼就被文华堂的掌柜给看出来了。

  “你拿回去吧。”那掌柜的直接说的:“墨香阁退过的稿子,我们是不收的。文华堂又不是收破烂的?被墨香阁退了的稿件,却给我们收了,传出去岂不是笑话?你便是拿了这稿子给管事的,他也不会看,劝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陆秋成闻言十分懊丧,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先把稿件送到墨香阁,搞得现在无法与林晓寒交差。

  他无精打采的往家里走去,心中想着明日再找人打听打听,看看府城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出版的小书店。若是实在不行,自己就把稿子重新抄写一遍,再送到文华堂去试试!

  陆秋成心情沉重,双腿也仿佛绑了铅块一般,越走越重。到了住宿的院子里时,便感觉迈也迈不动了。

  好不容易走进了院里,陆秋成眼前一黑,连忙扶着墙壁站住。方才一瞬,他感觉自己要倒下了。

  “哎呀,陆公子。你怎么了?”严姑娘尖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脸色怎么这般难看?”严姑娘走到陆秋成身边,似乎是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没事。”陆秋成勉励站直身子,朝着自己屋里走去。

  那严姑娘却不依不饶的跟在他身后道:“陆公子,你是不是生病了?瞧你夜夜苦读,怕不是累坏了?要么我帮你请个大夫吧?”

  陆秋成走进屋内,躺倒到床上,便没有力气再起身了。

  严姑娘此时端着一壶热水进来,倒了一杯喂给陆秋成喝。

  陆秋成嗓子干的冒烟,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便咕噜噜喝光了杯子里的热水,

  严姑娘见状娇羞的笑笑,又用手帕擦了擦陆秋成的额头说道:“陆公子你头上好像有些烫,要么我还是帮你请大夫过来吧?”

  “不必,我睡一觉便好了。”陆秋成虚弱的说道:“你赶紧离开吧。”

  府城里请大夫比县城还贵,陆秋成舍不得。

  严姑娘听了微微一笑,又柔声细气的说道:“这样啊,那我就先离开了,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我,能为陆公子分忧,我自是不怕麻烦的。”

  说完以后,她才带上房门离开,留下陆秋成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浑身直打冷颤。

  到了第二日早上,陆秋成没有如预想中的好起来,反而病得更加厉害了。全身滚烫滚烫的,人都烧糊涂了,也没有办法去上学。

  便是严姑娘早上去看时也吓了一大跳,连忙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一副狠药下去,陆秋成才退了热,慢慢清醒过来。

  只是此时他身子还是十分虚弱,床都起不来。

  严姑娘再在一旁照顾,给他煎药倒水的,陆秋成便也无法拒绝了。

  中午的时候,陆秋成总算好些了,想着今日书院也不能无故缺席一日,还得找个人帮他去告假一日。

  他正想着应该找谁帮忙自己去请假之时,房门又被推开,严姑娘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

  “陆公子,我娘熬了些白粥,你身子还未好利索,便将就吃些吧?”她坐到陆秋成床前,左手端碗右手拿勺,竟要亲自来喂。

  “不必了!多谢姑娘好意,我自己来吧。”陆秋成连忙正色拒绝。

  但严姑娘却是娇嗔一笑,对他说道:“陆公子你都这般虚弱了,便乖乖坐好,不要勉强,让我来喂吧。”

  两人正在推拒之中,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接着陆秋成便睁大了眼,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一脸寒霜的抢过严姑娘手中的碗道:“多谢姑娘,我夫君承蒙你的照顾,这喂粥的事情,还是我亲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