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观是大清早被谢徊影找上门来的。

  他一打开门准备下楼去做晨练,就看到这个和他面貌相像的青年站在门口。

  谢南观沉默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到任何敲门声。

  而谢徊影像是探查到了谢南观在想些什么,主动说:“我没有敲门,一直在等你起来开门。”

  谢南观问:“如果我今天不出门呢?”

  对方像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那双同样深色的眸子,带着虚伪的温和说:“那我就一直等。”

  他没说敲门也没说要放弃,执拗得有些固执。

  上次遇到这么固执的人是谁呢?谢南观稍微开了一下小差。

  嗯,是时薄琛。

  两个人在缠人这一点倒也还是挺像的,怪不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

  谢南观也不打算为难对方,转过身走回了屋子,但没关门:“进来吧。”

  虽然他没打算插手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但既然对方都找上门了,他也没什么好避的。

  六年过去了,他已经学会了面对,逃避已经不是他处理问题的方法。

  至少,面对这件事情时不是。

  青年实在是太过大方,谢徊影看着那扇大开的门,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犹豫了一会儿,他才终于进了门。

  他看着正在准备早餐的谢南观,有些僵硬地问:“你都不问我是谁就让我进来吗?”

  谢南观正在煎荷包蛋,这是他很不太手熟的一道菜,青年问的时候,他正专心地应付锅里的蛋,等终于把一个不太成型的煎蛋放进了盘子,他才抬起头,略带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你刚才说什么?”

  谢徊影暗地里咬咬牙,但这毕竟是在曾经地替身家,因而面上还是维持着那一份惯例的温和,重新问了一遍。

  “之前已经见过了,没必要再问一些废话。”谢南观笑着说,也没有明确回答。

  但这让谢徊影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在讽刺他。他没有理由,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坐吧,特意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现在又直接找我,是想告诉我什么?”谢南观把煎好的鸡蛋拿过来,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这越来越让谢徊影有些无措。

  他隐约察觉到,这次来这里,他就是一个自己唱戏的小丑。

  他故意在这个青年面前晃,故意说那些话刺激青年,想让谢南观怀疑时薄琛,可人家呢?根本不在意,别说在意了,问都不问一句。

  谢徊影突然注意到了谢南观耳垂上的那一对耳扣,眼睛深处的得意和欣喜涌了上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绕来绕去了。

  毕竟,他面前的,只是他的替身啊。

  “我叫谢徊影,六年前,你还没和时哥交往的时候,我是时哥的私人珠宝设计师。”谢徊影在他对面坐下,也不再绕弯子。

  珠宝设计师吗?

  谢南观沉默了一会儿。他曾听过时薄琛的私人服装设计师阿曼达提起过这个人。

  在这时,谢徊影突然顿了一下,挑衅似地抬起那双深色的眸子,笑着说:“谢先生,我比你更早认识时哥。”

  谢南观没说话了,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心里开小差地想着,今天的牛奶应该温一下的。

  而这些沉默被谢徊影误以为是对方退缩了,开始犹豫对时薄琛的感情了,因而语气也带了些得意:“我跟了时哥两年,时哥送人的珠宝都是我设计的。其他人设计的,时哥都不会看一眼。”

  “有一次时哥还让我设计了一对耳扣,形状是我姓氏的首字母。”谢徊影紧紧盯着谢南观耳垂上的耳扣,“就和你现在耳朵上的一模一样。”

  被一个人偏爱赞赏的滋味溢上心头,那是停留永远停留在八年前的享受。

  他等着谢南观嫉妒,发疯,然后伤心,难过。

  可谢南观没有。

  谢南观反而配合地点点头,赞赏的目光从那双深色的眸子中映射出来:“那你设计的珠宝肯定很漂亮。”

  谢徊影被这一句真挚夸赞的话击得体无完肤,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深深挫败。

  谢南观看出了他的挫败,替他说出了今天的目的:“你是不是想说,你姓谢,我也姓谢,你比我先认识时薄琛,还受到过他的偏爱。”

  谢南观摸了摸耳垂上的耳扣,那是时薄琛曾经说很适合他的东西。

  “所以你觉得,现在时薄琛是把我当成你的替身,才和我交往的吗?”

  谢徊影再次僵了一瞬。

  这不是对方一个替身应该会有的从容。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青年了,开始警惕,伪装的温和也有些坍塌。

  他明明是想在对方面前示威他和时薄琛曾经地感情,可是现在,他总觉得,反而是面前的青年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我这双耳扣是时薄琛送的。”谢南观并不回答他,只是摸了摸那对耳扣,“他说这对耳扣很适合我,原来是你设计的。”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谢徊影的心情逐渐恢复了一开始的松动和傲倨。

  这时,他看到面前的青年笑了一下,紧接着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和刚才的真诚截然不同。

  “不过,你可能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谢徊影问。

  “时薄琛17岁的时候,就开始注意我了,一直到他22岁我离开他的视线。也就是他‘偏爱’你之前,目光一直都在我身上。你也发现了吧,你和我长得很像。”

  谢南观轻笑了一声,看着呆滞住的谢徊影,慢慢说道:“你觉得,到底谁是谁的替身?”

  -

  谢徊影走了之后,谢南观没有告诉任何人,孤身一人去了海边。

  异国到处都是海,开上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能看到一大片宽阔的大海。

  湛蓝的天空,碧蓝的大海,还有在海面上不断低空飞行的海鸥,海浪很汹涌,“哗啦”地拍打在岸上,留下白色的泡沫后,又像破败的将士一样往后退回大海深处。

  谢南观把车停在海边的公路旁,下了车倚靠在车门上。

  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扬起了他衣服的一角,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听着海风呼啦啦地从他耳边刮过,他突然很想抽烟,摸了摸口袋兜子发现什么都没有,只能重新开了门,去车里边的储物箱里拿了一包。

  这包烟不是他的,是上回接孙柯的时候对方留下来的。烟挺贵,包装盒上边还画着一个生气的小人大喊着“Don't smoke!”,估计是苏云清画的。

  他本来想找个时间把这烟还给孙柯,但既然还没还回去,那就先用着吧,到时候再买包烟重新塞回去。

  反正孙柯也戒烟了,拿着包烟就是显摆上边的画的。

  海风太大了,谢南观还是点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刚往嘴里边放上去,就把自己呛得直咳,眼睛都咳红了。

  但他没把烟拿走,固执地抽了一小口,紧接着又是一阵不轻的咳嗽。

  他终于还是把烟掐灭了,没有再碰一下,只是有些疲倦地找了个地方坐着,单看海风去了。

  他其实也不抽烟,就是现在脑子空空的总想做些什么,不然不安稳。

  不过他也没安静地待多久,没坐一会儿静音的手机就震个不停,把海风的声音都遮了大半。

  谢南观想了想,可能不是手机的声音大吧,而是他心里喧嚣的声音太大了。

  铃声没带停的,谢南观又看了会儿海市蜃楼般的大海,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抽出了神,拿起手机去看。

  一屏幕都是苏云清的现场文字直播,还附带偷拍图片的那种。

  “谢南观!那个臭男人又来找时薄琛了!这回我非得去走那个臭男人不可!孙柯也必须得跟着我一块揍他!”

  “谢南观!时薄琛把那个臭男人骂哭了!你怎么不在这里啊啊啊啊快一起来看戏!”

  “啊啊啊啊谢南观!那个臭男人想抱时薄琛,结果被狠狠揍了一拳哈哈哈哈哈哈”

  谢南观皱了皱,看着一连串这种尖叫信息,往下滑了滑。

  “谢南观你快看网上!谢徊影还想在网上装作和时薄琛有关系,结果被时薄琛找人直接把他封杀了!”

  附带的是一条链接,谢南观没有点开看,但也能猜到里边是什么。

  “孙柯跟我说,时薄琛这次一点后路都没给谢徊影留!是彻彻底底的封杀!以后别想再出来混!”

  谢南观划拉屏幕的指尖顿了顿。

  他差点忘记了,时家并没有就此放弃时薄琛,只不过是时薄琛单方面不理会时家而已。现在该用到在时家积攒的势力了,时薄琛就也不会白白浪费。

  时家到底有着一手遮天的势力,等谢南观在网上随便再搜“谢徊影”的名字时,看到的已经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以及封杀消息。

  这就是时薄琛的解决方式。

  “原来谢徊影当初离开时薄琛是被赶出去的,那个人窃取了时家企业的机密,跑去跟一个已婚的富二代搞在了一起!现在富二代不要他了,谢徊影就重新跑了回来,想让时薄琛重新接纳他!”

  苏云清的消息还在继续:“知三犯三!也太恶心了!”

  谢南观把发过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看完,又随便回了点安抚苏云清,才重新关掉了手机屏幕。

  屏幕熄掉之前,苏云清又发过来一句话。

  “谢南观你在哪里啊,时薄琛找你找得都快急疯了!”

  谢南观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