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康熙不同, 胤礽的病是一点点严重起来的,第一天读前面两章时,他还挺理智, 就当是话本看。哪怕里面有一些逼真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插画,他还是反复安慰自己。
但看到宣统退位,靠着民国优待才得以居住在紫禁城时,胤礽心里那种恐惧就压不住了。
夜里梦见自己被逼退位, 偌大皇城空空荡荡。
醒来后, 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染了风寒。次日便不大舒服,但汗阿玛让先把这书读完,他丝毫不敢懈怠,只能继续读。
佛祖今年赐这样的神书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因为汗阿玛利用达来圆寂的事情搅乱藏地?或者是因为大哥杀了佛子噶尔丹?
胤礽一想到这些,就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握住了一样, 喘不过气。
这书一定不能让汗阿玛读。
胤礽再三思索, 最后把书装进一个带锁的匣子里, 收了起来。
这种不祥的书, 放在他毓庆宫里,他也是浑身难受,到时候还得找个法师把东西带出去。
胤礽虽觉身子不适, 却没急忙请太医, 而是分别见了见宫里的萨满、道士和喇嘛。
他没说神书的事情,只问他们怎么处理不祥之物,各教都有他们驱邪的方法。
胤礽在心中反复比较, 打算次日见一见汉传的和尚再决定。
这天晚上他又做了噩梦, 梦里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插画,什么溥仪、载沣, 婉容……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些插画是真的,这些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胤礽被吓醒后,守夜的太监进来,才发现太子爷发烧了,立刻去请太医。
胤礽请太医这日,康熙正好在畅春园,闻讯急忙坐马车回宫。
这次到畅春园是看看这边的玻璃菜棚,番茄、茄子、豆角等都长得不错,只带了四格格和胤祺,因为只有他俩对这些感兴趣。
回城时,康熙把胤祺叫到马车上说话,“你二哥肯定是读了那书心里难受。”
“您明知他会难受,还折磨人家。”胤祺还是觉得二哥心态不如汗阿玛,读了这书之后未必是生气而是害怕。
康熙道:“他是未来储君,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怎么行?读了这书他才有斗志。”
“就怕把他吓着了。”胤祺道:“毕竟这对二哥来说是佛祖赐书。”、
“他若是纠结这个,朕就把系统的事情告诉他。”康熙叹气,“他也该知道了。”但对于这件事康熙心里仍有些隐忧,胤祺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保护胤祺,其次才是利用系统。胤礽那孩子草木皆兵,万一为了利用系统兑换的书籍,逼着胤祺一个劲读书,兑换他想要的书怎么办?
不过康熙又觉得这事儿再拖下去,老五就成了胤礽的对手,而不是他的帮手。至少朝臣和胤礽都这么觉得。与其这样,不如趁着自己这个当阿玛的还在,把事情说开,以后有什么事儿便是他们父子三个有商有量,齐心协力,大清定会发展的更快。
“那就告诉二哥吧。”胤祺倒是没有丝毫犹豫,还说:“二哥知道咱们瞒着他这么久,一定会不高兴,他要揍我,我就说是您的主意。”他可不想再挨揍了。
康熙:“……你个小没良心的,朕瞒着这事儿是为了谁啊?”
胤祺嘿嘿笑,“为了我为了我,那您这回也要保护我。”
康熙拍开他的小胖爪子,“放心,你二哥不会怎么样的,他都读那么多课本了,接受起来应该比朕当年快。”
胤祺想想也是,松了口气。
康熙想了想,又叮嘱胤祺,“还有,你二哥在位时间短这事儿你别告诉他。”
胤祺:“……额,好。”
三人回到宫中,一块去了毓庆宫,太子哥哥病了,弟弟妹妹们本来也该去探望。
到毓庆宫时,苏麻喇姑也在,老祖宗听说胤礽生病,十分担心,派苏麻喇姑来瞧瞧。
“万岁爷不必担心,太子这会儿已经退烧了,只是太医说太子肝气郁滞,心神不畅,乃多忧多思所致,您好好劝劝他。”苏麻喇姑道。
老人家自己生病是不愿意请太医的,但小辈生病,她就紧张的不行。
康熙颔首,让人备软轿送苏麻喇姑回去。
等人走后,康熙才带着胤祺和四格格进入里间。
胤礽听见康熙他们来了,已经让人伺候着披了衣服下床接驾。
康熙忙上去扶他,“快躺下,现在感觉怎么样?”他说着伸手试了试胤礽的额头,确实不怎么热了。
胤礽虚弱道:“汗阿玛放心,儿子已经好些了。”
胤祺和四格格也到床边给胤礽行礼,胤祺关心道:“二哥,今儿吃了什么?嘴里是不是没味道,要不来点酸汤?”以前自己和五妹妹生病,皇玛嬷就会给他们喝放了姜末的酸汤。
“刚吃了小半碗粥。”胤礽道:“这会儿喝不下。”
胤祺担忧地皱起小眉头,都怪溥仪这倒霉孩子,看看把他这些老祖宗气的。
康熙就让胤祺、四格格先回去,别打扰胤礽休息。
二人便行过礼,退出毓庆宫。
四格格回翊坤宫去,胤祺则回到宁寿宫。
太后正让人找药材给毓庆宫送去,这些药材不是让他熬药的,是让小厨房用来做药膳的。
见胤祺回来,太后就问他是不是去过毓庆宫了。
胤祺点头,让皇玛嬷放心,二哥已经退烧了。
太后这才松口气,又问胤祺去畅春园这两日都吃什么玩什么了。
毓庆宫内,康熙对胤礽道:“你这两日安心养病,差事交给别人去管,神书也先别读了。”
说起神书,胤礽又撑着病体坐起来,想跪下跟康熙说话。
“就这样说,在阿玛面前哪儿来那么多虚礼?”康熙笑着拦住他。
胤礽道:“汗阿玛,那书中所写全无半分可信,不但不能当真,连读的必要都没有,当务之急是找高僧念经,请求佛祖的原谅。”
康熙:“……”果然,自家保成被吓住了,以免这孩子胡思乱想,康熙也顾不得等他病好,当即就把胤祺脑中读书系统的事儿说给胤礽。
胤祺和太后、五格格说了会儿话,太后打发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胤祺刚洗完澡,正在那里擦头发。
毓庆宫来人,叫胤祺过去。
外面天冷,太后让对方稍候,看着胤祺把头发擦干,又戴上厚帽子,才让他去。
毓庆宫内,胤礽呆呆的坐在床上。
汗阿玛竟然说,老五脑子里长了一个会给他送书的东西,那些佛祖赐下的神书都是老五脑中这个系统送的?
这太荒唐了。
可汗阿玛为什么要编出这样荒唐的说法来骗自己?胤礽想不明白,他刚退烧,脑子本来就不太清醒,这会儿感觉脑袋隐隐作痛,一点也理不清思路。
康熙担忧地看着他,“保成啊,朕知道这事儿有些稀奇,但它就是发生了,那些书你也读了,有些咱们也用上了,像你带人造出来的净水器,不就是根据化学课本造出来的吗?朕怀疑,那些书都是从后世来的。”
胤礽仍是怔怔的,口中反复念着“怪不得怪不得”。
康熙好奇他在“怪不得”什么,但也没问。只继续道:“因为之前朕也无法判断胤祺脑中这系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以免有人利用此事,就把这事儿瞒了下来。这事儿就只有老五和朕知道。”
胤礽默了默,“老三、老四也知道。他们出的那个算学课本不是老五给他们的吗?”
他当时还奇怪那俩小子怎么就设计出一套从未有人用过的符号来了。
康熙:“……那是老五还没告诉朕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
“他们倒是兄弟情深,都帮老五瞒着您。”胤礽想问,您就不生气吗?
康熙明白他的意思,“朕得知后气得半死,把这三个臭小子都揍了一顿,尤其老五,你忘了,他挨完揍还病了一场。”
“这,这可是欺君之罪,挨一顿打就行了吗?”胤礽难以理解地看着康熙,汗阿玛向来明察秋毫,到了老五的事儿上,怎么他说什么都信。
康熙一听胤礽还揪着这点不放,眉头也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照你看,朕该怎么处置他们?”
胤礽见汗阿玛沉下脸色,心中更加难过,但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表现的越不满,汗阿玛就会越生气。
少年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汗阿玛,给儿子一点时间。”
这时,胤祺来了,康熙叫他到里间来。
胤祺给康熙行过礼后就趴在床边看着胤礽,“二哥,对不起,你打我吧,打得轻点儿哈。”
康熙:“……你二哥还病着,他哪儿有力气打你。”
胤礽盯着胤祺那张笑眯眯的小圆脸,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露出惊恐之色,裹着被子往床里面挪。
“你,你出去。”
“二哥……”胤祺没想到二哥会是这样的反应,有点无措地看向康熙。
“胤礽,老五脑中这个系统只有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才会出现。”康熙知道胤礽可能把胤祺脑袋里这东西当鬼附身了。
胤礽抿着唇,提防地上下打量胤祺,又开始念:“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啥?”胤祺好奇。
胤礽不回答他,眼巴巴地看向康熙,“汗阿玛,可不可以请他先,先出去。”
他这话说得简直有点小心翼翼,康熙和胤祺都有些无奈,康熙只好对胤祺道:“你先回去吧。”
胤祺还想给二哥再解释解释自己的系统不可怕,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我跟你二哥说。”
胤祺只好应了,退到外面。
胤祺没回宁寿宫,而是去校场找兄弟们。
几人正射箭,见他来了纷纷停下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
“二哥病了,汗阿玛就带我们回来了。”胤祺道。
胤禩闻言道:“那我们一会儿要去看看二哥吗?”
“先别去,二哥要休息,汗阿玛在那边呢。”胤祺道:“明儿二哥缓过来一点咱们再去。”
几人点头,拿起弓箭继续练习。
胤祉道:“你你你既然来了,就跟我们一起练吧。”
胤祺答应着,让吕宝德拿了弓箭过来,跟着兄弟们一起练习射箭。
胤禛见他心不在焉的,便知他跑来是有话要和他们说。
骑射课结束后,胤祉、胤禛就说要去跟太后请安,跟胤祺一起往宁寿宫去。
太后招呼着三人吃过晚点,胤祺带俩哥哥去了自己房间。
“汗阿玛把系统的事情告诉二哥了,但二哥好像接受不了。”胤祺想到二哥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心里就很难受,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胤祉、胤禛闻言都惊讶的睁大眼睛,胤祉皱眉,“汗阿玛为什么要要要告诉二哥?”
“汗阿玛想让二哥读《我的前半生》,但二哥误以为佛祖赐这样的书是在惩罚我们,汗阿玛怕他想歪了,就把系统的事情说了。”胤祺道。
“早晚是要经历这一遭的。”胤禛叹气道:“二哥作为储君,他理应跟汗阿玛一样,知道的更多。”
胤祺皱着脸,“可二哥怕我。”
“胆子真小。”胤禛哼了声,“不过他接受这事儿要有个过程,有汗阿玛劝他,他会明白的。现在咱们要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胤祉、胤祺齐齐看向他,“什么?”
胤禛道:“二哥若是能和汗阿玛一样,知道这系统的好处,利用系统,做更多对朝廷有用的事情倒还罢了。但若哪日他又觉得你威胁到他,你脑中的系统便是握在他手中的把柄。”
他说得很严肃,胤祉、胤祺都听得心下一跳。
“有汗阿玛在,应该没事吧。”胤祉道。
胤祺也点头。
胤禛叹了口气,“但愿不要有那一天。”
汗阿玛能那么容易接受此事,一是因为胤祺是他的孩子,他本能会顾念亲情。二来是他乃九五之尊,有能力控制胤祺以及他脑中的系统,一旦发现这个系统有危险,他可随时下手,及时止损。
可二哥能有这份自信吗?在大家尚是普通小孩的时候,他都草木皆兵的。胤祺这系统很有可能更让他不安。
读过《大义觉迷录》的胤禛对兄弟们后期对皇位的渴望印象更为深刻,现在除了大哥二哥,其他兄弟年纪还小。胤祺这系统首先就会对大哥、二哥产生威胁。
大哥还不知情,如无必要,汗阿玛也不会让他知情。但二哥这关避免不了,通过这两年他们对二哥的了解,胤禛对此事很不乐观。
“哎呀哎呀好麻烦。”胤祺抱住脑袋,“那我好好为二哥办事还不行吗?”
胤禛问:“如果二哥和汗阿玛的意见不一,你听谁的?”
“那肯定听汗阿玛的。”胤祺毫不犹豫,这还用问嘛?
胤禛道:“到那时候,二哥就会感觉到危险。”
胤祺:“……那我听二哥的呢?”
“那汗阿玛就会感觉到危险,俩儿子联起手来跟他作对。”胤禛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原本历史上八弟、九弟、十弟、十四弟凑在一起,汗阿玛就已经很不满了。”
胤祺:“……”
胤祉瞥一眼胤禛,“老四你别危言耸听,看把老五吓的。”他说着拍拍老五的肩膀,“别,别怕,我们都站在你这边。别忘了,你四哥才是未来皇帝,实在不行就把他推出去和二哥斗。二哥就顾不上你了。”
胤禛:“喂喂喂,我还在这呢。”
胤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胤祉、胤禛都看向他。
“算啦算啦,不想那么长远了。”胤祺说着从果盘里拿桔子分给俩哥哥,“二哥估计还得缓好一阵子,想通系统的事情,就要继续读《我的前半生》,读了那书,说不定心境就不同了。忙着富国强兵,改变历史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