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乃微愣, “订婚？”
“啊嗯，选在明年你生日那天。”迹部抬手碰了碰她红肿的眼睛，扔掉手中的湿巾又从桌上拿了一张新的。
微凉的湿巾拂过面颊，莉乃的大脑开始转动。
也不怪她这么惊讶, 订婚这个词离她最近的时候就是她哥哥前段时间订婚, 他们可是相差了十岁。
在她的概念里,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遥远得好像下辈子，最起码也得再过十年。
最起码没想过会是他们两个。
谁会第一次谈恋爱就想到订婚啊？而且他根本就不了解她。
“会办订婚宴，新闻公之于众，就算暂时不结婚几年内也不可能取消。”
和他手上给她擦脸轻柔的动作不同, 他的语气虽然郑重，但是与其说是温情, 更像是公事公办地解释什么官方概念一样。
“你怎么好像不乐意……”他们究竟该不该订婚暂且不说, 明明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概念，这样的语气莉乃没控制住吐槽了一下。
迹部闻言, 扯出一个极其单薄的笑，这个笑很浅淡，一瞬即逝, 让莉乃凭空想起白天他们见最后一面时那个温柔的笑。
它们相互重叠又对比出了强烈的反差, 让她心里忽然闷痛了一下。
他再次随手扔掉了湿巾，拿了两片环形眼贴敷在她眼睛四周。
做完这些他放松地向沙发后面一靠, 视线看向屋顶的吊灯，看了几秒大约是眼睛不舒服, 又移向了对面的墙面。
面色沉静, 就像在数上面究竟有几条花纹。
房间一下子安静起来, 连衣料的轻微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莉乃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他腿上还稍微有点担心他会不会觉得重, 不过迹部没什么反应，一只手揽着她腰的动作都没怎么变。
无端的，莉乃觉得他看起来有点疲惫。
两个人吵闹了半天，她还耗费精力哭了一阵，现在安静下来，也感觉到内心的一点倦意。
莉乃有一瞬间有点后悔。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她都做了什么？
他们刚在一起一个月，今天本来应该是开开心心的一个月纪念日。
肯定会很开心的，他们才一个月，大部分情侣这个时候都是恋意正浓，他们两个也不例外。
他那么会准备惊喜和礼物，怎么可能会不重视这种日子，肯定从昨天知道后就开始准备今天晚上的约会。
根本不用想，莉乃就知道这场约会一定会很美好很完美，还会有好多礼物送给她。
他从早上开始就兴致勃勃，莉乃难得见他开心得那么明显，自恋一点想，说不定是因为她主动提起了纪念日，还送了“礼物”，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惊喜。
相对的，他带着忽略了纪念日的愧疚，和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满是哄人的小心翼翼。
他今天又高兴又耐心，期待和她一起约会，被她临时搪塞推掉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他大概想着约会和送礼物明天也可以做，正好周末还能约会一整天。
他甚至特别听她的话，真的等到了今天晚上才打开“礼物”，那份她主动给的“惊喜”，看起来仿佛精心准备了很久。
他满心期待地打开。
看到了字迹潦草的“分手快乐”。
莉乃感觉心脏像被人揉捏一样刺痛。
那里面还有他送的全部礼物，连一朵花都不放过。
他的真心和自尊被粉碎，所有期待和感情在编织了两天的骗局中显得更加可笑。
他明明是特别骄傲的一个男孩。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算要分手，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给一点预警，然后选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郑重地和他说开，说明自己的想法，努力把那些原本说不出口的话说出来，哪怕润色一下，他们在一起的潦草，分开的时候应该更加正式才圆满。
起码不应该是今天。
他们现在本来应该在开心地约会，天色渐晚他会送她回家，路上的时候她就会开始思考今天的礼物该和妈妈说什么借口。
她还想和他腻歪一会儿就拉着他下车，去哪里做点亲密的事，还要避免被小孩子看到。
他会或轻或重地吻她，两个人有的时候亲着亲着就会突然笑起来。
然后他就会笑着把她抱进怀里，很温柔地叫两声“莉莉”。
可是这些都没了。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莉莉？”
迹部发现她的异样，第一反应伸手想给她擦擦眼泪，莉乃则迅速从他腿上跳下去，两步走到茶几另一端抽了几张纸巾。
“莉莉，”迹部也迅速起身走到她旁边想抱住她，“本大爷没有不乐意的意思……”
“对不起，”莉乃打断他，用纸巾随意擦了擦眼泪，“对不起，我也不想哭的……”
莉乃吸了吸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但是效果甚微。
“我真的不想哭的，你别管我了……”
她刚才一半伤心一半装模作样的时候眼泪收放自如，现在真的不想哭了反而收不回去了。
迹部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她拉进怀里，“我们不分手，一辈子都喜欢你，特别想和你订婚以后还要结婚，你还想约会我们明天补上……”
他不提这个约会还好，提了这个莉乃更收不住了，她无声地摇摇头，深呼吸了一下才说出话。
“你别喜欢我了好不好，”她哭得断断续续的，“我，我其实是一个特别坏特别自私的女孩，你别喜欢我了……”
“你应该去找个更好的喜欢，你这么好，还有好多更好的……”
“你别……”
她还没说完，中途再次被一个吻打断。
他就是喜欢这一招，小说里的霸总也喜欢这样，十分不合时宜的，莉乃有点想笑。
但是难过马上随之而来，莉乃抱住他，就像这是最后一次一样和他亲吻。
两个人不知过了多久分开，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
迹部想说话，但是莉乃提前开口。
“对不起，”莉乃垂眸不敢看他，“真的，我不是故意想让你伤心的。”
“我以为，我没想那么多，没想到你的感受，但是有的话我不敢和你当面说……”她想转身再抽一张纸巾擦擦泪水，迹部已经抬手帮她抹去了。
“本大爷知道，别难过。”
“真的对不起，我不希望你伤心的，我其实特别在意你，我只是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会这么乱，我只是没意识到……”
“我也不是随时随刻都能保持聪明……”
她边哭边说，见缝插针地还要夸一句自己，迹部直接忍俊不禁。
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随后他无奈地轻声叹气，抱着她两个人又坐回到沙发上。
“莉莉，那我们现在好好谈谈。”
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第几次抽出湿巾给她擦脸，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耐心十足。
莉乃点点头，端起桌子上他之前倒的茶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
她觉得现在好多了。
“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
迹部点头，又给她新倒了一杯水。
“你刚才说订婚的时候，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呀？”千头万绪，莉乃打算就近说。
迹部闻言露出感觉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什么时候看起来不开心？”
大少爷至今都没有领略到女朋友这种生物对表情管理的吹毛求疵。
“你刚才明明就有……”莉乃说完又有点犹豫，这个时候纠结这种细节好像不太合适，本来就是她理亏，现在还要反客为主质问对方。
真是把自私女孩人设贯彻到底了。
莉乃不禁羞愧地转移话题，“其实也没关系，应该是我看错了，我们还是说别的事吧，你先说。”
迹部却不是放过细节的人，他略作回想，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啧，你的敏锐还真是……”迹部对上她疑惑的目光没有把话说完。
还真是没用对地方。
尽全力摆到她面前的真心她视若无睹，搞得自己成天瞎想，这种细枝末节倒是体察入微。
迹部捏了捏眉心，被她搞得没脾气了。
干脆再次把人抱到腿上，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解释。
“本大爷只是想，本来应该换一个更合适的场合对你说订婚的事。”
“更合适的场合？”莉乃眨眨眼。
“当然，这么重要的事。”迹部扔下湿巾，拿起冰袋敷在她眼睛下面，没敷几分钟的眼贴刚才被她随手摘了。
“那为什么刚才说了呀？”
要是在遗憾缺失的仪式感也能说的通。
毕竟是拥有强迫症的大少爷。
“因为你总是打乱本大爷的计划。”他语气无奈，但是把她搂得更紧了点。
“我才没有。”莉乃弱弱地反驳了一句。
“嗯哼，”迹部眉梢微扬，“你今天非要分手，不就是不相信本大爷。”
莉乃有点惊讶地看向他，想不到他从她说的乱七八糟的话里面拼拼凑凑，直中本质真相。
说到底，她害怕以后他先变心，自己又伤心又没办法，还怕他越了解她越相看两厌。
还不如这个时候分手，一切都是最好的状态，而且才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应该也不至于陷得太深，之后对他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迹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放下手中的冰袋把她抱进怀里。
莉乃靠到他肩颈处，能很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玫瑰香味。
“你不相信，本大爷没办法，只能那么说，”他解释道，“订婚仪式比较郑重，我们确定订婚之后你不用担心几年内会有变故。”
他第一次谈恋爱，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女孩，每个动作都在向她诉说心意，可对方偏偏对这些怀有质疑。
行为和语言诠释的真心都会被怀疑，不过迹部不觉得是莉乃的错。
“永远喜欢你”确实听起来很像一句成不了真的空话，只是就算是他，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去证明。
于是干脆保证一些切合实际的东西，以财阀名誉作担保的订婚仪式，无论如何都代表了一定时间内的确定性。
而他看重的订婚宴本身，以及自己的感情，都在第一次向对方提出这个话题时被排到了后面。
明明应该是更合适的场合，不带目的或者带着更浪漫更真心的目的去提这件事。
而不是把他们的订婚当成一个工具，还是他实在没办法证明真心，只能以此让对方放心的工具。
人生第一次，迹部难得有一丝挫败感。
谈恋爱前还曾想过如果他喜欢上一个人，肯定什么都能给对方。
想不到事到临头连最基本的承诺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增加可信度。
不过对另一个人真心的渴求，本身就代表自己的真心，毕竟如果不喜欢对方，自然也不会在意对方喜不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迹部眼神中不禁带上笑意，忍不住偏头亲了亲她的额角。
反正她总是搞一些出其不意的行为，想一出是一出，他也只能配合地暂且放下在一些事情上执着的仪式感，就像那个根本来不及实施的表白一样。
不过这些原本也没那么重要。
她开心就好。
“后年这个时候我们已经订完婚，你想去哪旅行？嗯？”
“我们，订婚，”莉乃轻声重复，“真的吗？你想和我订婚？”
“千真万确，”迹部微微低头，亲吻她的嘴唇，“日月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