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绑头发这个动作因为两个人不是面对面,既亲不到劫不了色,也看不到调不了情。
他的指尖偶尔还会轻轻划过她的脖颈,搞得莉乃感觉到处都麻麻的, 不太舒服。
很大概率大少爷是第一次干这个, 手法十分生涩, 她总能感觉到有几缕头发落下来,虽然会被很快重新梳上去,但是另一边又会马上掉下来几缕。
磨合了一会儿他才逐渐找到手感。
“疼吗?”绑头绳的时候他问了一句。
“不疼。”
得益于他的美学审美还有强迫症,看起来倒是挺匀称的, 然而实际上扎得很松,坠坠的不太舒服。
“我觉得还能更紧一点。”莉客户提出要求。
迹部造型师闻言解下头绳又来了一遍。
“再紧一点。”莉客户还是不太满意。
“再紧不疼吗?”造型师提出质疑。
莉乃这才恍然大悟, 这倒是他多虑了。
“绑头发还能疼到哪里去, 肯定没有昨天……”她说到了一半连忙止住。
莉乃有点懊恼,觉得自己是时候该修身养性一下了, 不能再无论是谁的错,光记着对方的不足。
谈恋爱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这么自私不讲道理的人。
明明和别人相处的时候都好好的, 她还觉得自己大部分事情上很喜欢为别人多着想一点。
迹部应该没听懂她要讲什么, 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摘下头绳进行下一次尝试。
莉乃松了口气, 悄悄拿起手中的镜子放到正好可以照到他的位置。
角度有点死亡,但是不影响大少爷的俊脸。
他眼睫微垂, 因为睫毛长度突出, 甚至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要是有机会能看看他睡觉的样子也不错, 莉乃联想到。
可惜他不爱睡午觉,晚上还避她如蛇蝎。
想到这里莉乃微微勾起嘴角, 然后发现大少爷看向镜子的目光,显然从镜子里偷窥他也会被发现。
莉乃连忙放下镜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偷看别人总归有点心虚。
“这样呢?”这次他先用手抓住头发试了试松紧。
“这样挺好的。”莉客户终于满意。
随后他开始绑头绳,这次每一圈都会问一句,确保松紧一致。
大少爷的强迫症又犯了,莉乃心中觉得好笑,随后想到刚才自己的话又想叹气。
她内心深处明明知道他很好超好绝无仅有的好,不只人好,谈恋爱时候也几乎无可挑剔。
几乎。
他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都能做到完美,而她偏偏能注意到那百分之一。
相处时吹毛求疵得自然而然。
如果情侣是更亲近的关系,她现在又很喜欢他,理论上她应该对他更宽松体贴的,不是吗?
莉乃被这种矛盾搞得迷茫了,她不太懂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心里也明白这大概不太好,她这样不好。
没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他超完美,十八个男生捆一块也不如他一个人,完全是她的终极理想型,在一起之后却依旧可以在内心每天吐槽对他的不满。
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对自己也十分满意,很少会觉得自己不好,在一起之后越来越觉得以前自己不在意的地方不够好。
连她偶尔上课走神,都开始嫌弃自己不够专注了。
明明那些以前都不在意的。
谈恋爱真是个神奇的过程,莉乃想,但是这个过程好像并不坏。
历经几次调整,这次终于松紧适中。
大少爷随意把梳子放到一边,用手指顺了一下她的马尾,评价道:“很好看。”
也不知道是在夸她好看还是在夸自己的手艺。
莉乃转头拉住他的手,“那我们去打网球吧。”
迹部伸手摘下了她手腕上的手链,“先放起来。”
莉乃点点头,刚才换衣服忘记摘了。
他没急着收起手链,只是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对上她疑惑的视线说了一句:“本大爷当时不是有意的。”
莉乃微愣,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听懂了。
她明明及时止住话题,连主语都没说出来,他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当时很疼?今天还疼吗?”他打量了一下她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的手腕,又揉了揉。
怎么可能今天还疼,莉乃觉得他多此一问。
与其说是当时被他捏疼,其实是手链珠子正好硌到骨头了。
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莉乃决定从今天开始稍作反思。
“一点都不疼。”她果断说道。
但是即便这么说,刚才她说的那半句已经足够证明,昨天作为主动挑事的一方,闹了半天矛盾,她不在意别的和自己的问题,注意力却在最开始对方导致的这个微不足道小意外上。
说实话,这听起来太糟糕了。
迹部这么聪明,听了半句话就知道她在指什么,一定也深刻地认识到了她恋爱时自私不讲理的一面。
想到这里,莉乃反而有种诡异的放松。
幸好他聪明,都看穿了她还省事了,根本不用忐忑不安,有一种“我就烂”的闲适。
只是还是有一点多此一举地想和他解释一下,她谈恋爱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不对,要是解释了岂不是听起来很像在针对他,那更糟糕了。
“本大爷下次注意。”他又说了一句,看起来是把这个小意外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在他光风霁月的衬托下,莉乃越发为自己感到羞愧。
她是全世界最坏的小女孩。
“我觉得是我的问题。”她果断说道。
这个由手链珠子造成的意外,归根结底谁的问题都不算,但是她这么刻意地“记仇”,又无聊地提起来指责对方,就很有问题了。
承认自己的不足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甚至有一些轻松,莉乃发现。
她期待地看向他,还想说几句话表示昨天也不疼,是她故意瞎说的。
然而迹部看起来对这个事不甚在意,“嗯哼,有什么问题?”
他没当回事地随口说了一句,抬手别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然后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
“今天天气好,适合运动。”不拘于什么运动形式,既然她坚持要打网球,他觉得趁机拉她锻炼一下也不错。
“打球前先热身,”他拉着她走向外面,“一会儿那个拍子你用不习惯,也可以换成轻一点的,但是不能太轻。”
莉乃看向他,出门后他微微眯眼适应了一下午时阳光刺眼的光线,然后对上她的视线。
“你先试试,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嗯?”
语气听起来满是好商量的意思。
莉乃点点头。
他又盯着她看了几秒,莉乃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问道:“你在看什么呀?”
“你这样,看起来更小了。”他眼中略带笑意。
“扎头发不是会显得更高一点吗?”莉乃不赞同。
“显得年纪小。”他伸手拨了一下她的马尾。
“哪有那么夸张呀?”
其实这种评价无褒无贬,但是他有“前科”在,莉乃就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评价。
本来就不大,还能显多小?
迹部闻言认真思索了两秒,随后改口:“看起来很元气。”
大少爷找到了更合适的形容词。
“那好看吗?”这个形容词她喜欢。
“啊嗯,当然好看。”他夸得十分直白。
每每这时莉乃就说不出话了。
“先慢跑两圈,”迹部拉着她走到球场边,说完又顿了一下,“你想看看风景,也可以去外面跑。”
这里算是个小公园。
他看起来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她的不讲道理也没让他的情绪有什么波动。
不知道是觉得没关系还是根本不在意。
莉乃捏了捏他的手,“我真的觉得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我昨天,刚才……”
虽然没什么谈这种事的氛围,但是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是很想和他说清楚。
就是感觉有点无从说起。
“我没觉得是你捏疼我的,我刚才瞎说的,我也觉得我不讲道理,所以没说完,没想到你还是听懂了。”
有点词不达意,但是勉强算是解释了一点。
迹部闻言眉梢微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为什么还在想?”
“因为……”莉乃轻轻皱眉,苦恼地思索了两秒,“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昨天的事我只在意这个。”
“没什么好在意的,”迹部把她揽到怀里,“别瞎想。”
“你不生气吗?”莉乃低头,转了转刚才带上的护腕。
“生气。”
莉乃:?
她惊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虽然这么问了,但是还真的没想到是这种回答。
“那,对不起?”她不知道他究竟为哪件事生气,不过总觉得责任在她。
迹部笑了一下,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但是看到你本大爷就气不起来了。”
“怎么还能这样?”这句话比情话还让人不好意思,莉乃顿时就觉得脸上发热。
“怎么还能这样,嗯?”他学着她的语气,反问回来,眉目间都是调侃之意。
莉乃觉得他简直太坏了。
把她夹嗓子的声音都学了五六分,明晃晃地嘲笑她,真是太坏了。
她被他的“矫揉造作”逗得想笑,想到他在学自己又气得想打他,结果中途就被握住了手,偷袭未遂。
他顺势抱住她,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说为什么这样?”
这次语气就正常了,要不然她可能忍不住真的要打他一次。
莉乃心里有个答案,但是没说出来。
“那些没什么好在意的,”迹部说道,“你偶尔不开心,都很正常。”
“每天都喜欢你,只深不浅,”他对上她的视线,“所以别瞎想了,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