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她回答他。
“哦。”谈斯雨点头, 不代表他真接纳她意见,“但我还是觉得,你很可爱。”
关书桐不接受:“听说, 一个人没什么可夸的, 才会夸那个人可爱。”
谈斯雨:“今早我不是才夸过你长得漂亮身材好?”
一提到今早的事, 她又不是那么乐意说话了, 眼帘垂下去, 红着脸, 低着头,看脚下的路。
余光里, 他走在斜前方, 她的手被他紧紧牵着。
那天下午,他们没跟余良翰他们一台车回去。
谈斯雨拦下一辆的士。
关书桐先进的后座, 他跟过来,坐下, 车椅轻微晃动。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 车子向前开。
他发消息给余良翰说明情况, 按键声很轻。
关书桐偏头看窗外,忽而听到他手机“咔”一声熄屏, 她肩膀随即一沉,他歪头靠在她瘦削的肩, 短发轻轻挠着她脖颈肌肤。
“喂。”她耸了下肩膀,想他下去。
他没离开, 反而把脸往下一转,额头抵在她肩头, 高挺鼻梁轻轻蹭着她胳膊,音色低哑:“借我靠会儿。”
“不借。”
“不嘛。”
一个是拒绝, 一个是撒娇。
关书桐往后靠椅背,他跟黏在她身上似的,竟没掉下去。
“以前,你不开心时,我不也借你靠过?”他同她翻旧账。
为了吸引他注意,跟他拉近距离,以前,关书桐确实没少做一些矫揉造作的事儿。
换着风格在他跟前转悠,问他,她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拉着他进鬼屋,然后故作大惊小怪地抱紧他胳膊;
还有很出名的,挤多了护手霜,抹到他手上,要他帮忙分一点……
现在想想,都是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尴尬到她头皮发麻,脚趾抓地。
“你现在不开心吗?”关书桐问他。
他摇头,“挺开心的。”
“那你还——”
“只是想占你便宜而已。”他很轻地从鼻间哼出一声笑,像是也回忆起从前那些事了,“这招跟你学的。”
“……”关书桐胳膊搭在车窗边,支着头,忽然在想,她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不觉得不舒服么?”她又问。
两人存在一定的身高差,而且她骨架偏小,肩膀没多宽。
“有点。”他回。
关书桐嗫嚅着唇:“那你——”
他打断:“所以你坐好点,让我能靠得舒服点。”
“……”关书桐忍着没翻白眼,轻嗤,“那你别靠。”
他自顾自地说:“以前我都是这么做的。”
“……”行吧,她悄悄把腰背挺直。
接着,便觉得她搭在腿上的手,被他抓了过去,他漫不经心地捏揉着她的指关节把.玩,像按.摩,有点痒,有点舒服。
回到学校,下午的课照旧上着。
她也照旧心不在焉地走着神。
上午大课间,仇野没来找她。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他也没来。
刚在想他是不是忙着照顾他妈妈,关书桐就收到他消息,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让他好好照顾家里人,便没多说什么。
顺手查一下明天的天气预报,气温仍是低,阴天多云。
又一个万恶的湿冷天气。
关书桐截图,发给谈斯雨,附言:【明天晚半个钟,太冷,起不来】
谈斯雨很来劲:【我起得来】
G:【……】
能在这么冷的天坚持早起的人,有着令人惊叹的自律……和变态。
关书桐服了他了:【但我起不来啊哥哥】
大概是那声“哥哥”把他哄开心了点,谈斯雨这个万恶的资本家,终于舍得饶她一命,恩准她明天多睡半个钟。
没有哪个南方人中意“布衾多年冷似铁”的潮冷棉被,但也没有哪个南方人舍得离开好不容易捂暖的被窝。
凌晨五点半,被夺命连环门铃call醒的关书桐,双眼冒着火,恨恨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去给他开门。
“打靶仔。”
三个字尖酸刻薄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关书桐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他,转身就回到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阖眼继续睡。
谈斯雨没吵她,轻车熟路地进屋后,带上门,动作很轻,尽量不吵她。
但她不吐不快:“不是说好今天多睡半个钟?”
“嗯,”他从包里拿出笔电,“你睡你的,我弄我的。”
关书桐重新酝酿睡意,被子里太闷,她探出头透气,耳边听到他轻声敲击笔电键盘的咔哒声,富有节奏,像白噪音。
她渐渐睡过去,囫囵做了一个梦。
梦里,谈斯雨站在她床边脱外套。
她问他干嘛。
他说他也困,想跟她一起睡。
接着,他掀开她被子,躺进她被窝。
她叫他睡别的地方去。
他不肯,固执地抱紧她腰身,脸埋在她肩窝,呼吸洒在她肌肤,同她撒娇:
“不要,我就要上你的床。”
少年体温灼热,高大健壮的身体充斥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她被他闹得燥热难耐,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再然后,忘了是谁先不守规矩,两人面对面抱着,他抚摸她后背,而她的手往他衣服里面探,还没摸到,他忽然一巴掌落在她臀上——
她脚猛地一蹬,一个哆嗦,清醒了。
仍是在她房内。
天色昏昏,桌上台灯的暖橘色光芒将他身影放大,拓在天花板上。
房内很静,空调正制热,窗外有鸟鸣啁啾,行人、电动车行经发出的碎响,还有这栋建筑不知从哪儿传出诡异莫名的弹珠声。
关书桐缓着神。
他的手还在键盘上敲着,她听着,沙哑着干涸的嗓子问:
“你在写什么?project?presentation?email?ppt?schedule……”
“呵~”谈斯雨听笑了,暂停手上的动作。
她看着天花板上,他的身影晃动,从斜对面的书桌边,移到她床边。
他在她身旁坐下,她能感觉到床垫的晃动,梦境再一次浮现大脑。
在她怀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是否真实可靠时,谈斯雨戏谑问她:
“你是不是睡蒙了?”
可能吧。
梦里那个女孩,完全不受她的理智控制,怎么可能会是她?
关书桐自欺欺人地想着,换了个问题:“现在几点?”
“六点半。”谈斯雨挑开她贴到侧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刚好够你起床洗漱,不过,我们大概要到车上吃早餐了。”
“不想起。”她说。
他恶劣地用指尖挠了下她耳根,那地方肌肤娇嫩,也相当敏.感,她痒得受不了,皱着眉哼唧一声,头偏到一侧,赶紧扣住他手腕拿开,“你别闹。”
“起不起?”他问她。
她瘪嘴,翻过身去,扯紧被子把自己蒙住。
谈斯雨觉得好笑:“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关书桐回头瞪他一眼,“你是有什么非写不可的东西,非得大清早跑我这儿来?”
“确实有个非搞不可的项目。”他屈指在她额间轻轻一弹,要她清醒点,“再不起床又迟到了。”
他起身折回书桌边,要继续弄他的东西。
关书桐不爽地用额角蹭了下枕头,架不住时间流逝,只能起床洗漱,“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不能在家写?”
“不能。”他专注着手上的事,分出心神同她说话,“攒老婆本这事儿,当然得看着你才比较有动力。”
说得好像她是一根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
关书桐“咕噜噜”漱口,用毛巾把脸擦干净,涂抹护肤品时,瞧着镜中的自己。
面色绯红,眼波迷离。
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太一样。
不止她,谈斯雨好像也……变得越来越不一样。
“谈斯雨。”她叫他。
他“嗯”一声作答。
关书桐涂抹着护手霜,从洗手间出来,看他端坐在椅上,认真工作的侧影,“你在开玩笑吧?”
“嗯?”
“什么毕业就订婚的,不是逗我爸玩的?结果,现在你说什么看着我,才有动力攒老婆本?”
好问题。
谈斯雨按下快捷键保存文档,“啪”一下合上笔电,转椅转过去,直视她,“一年前那个晚上,你问我,要不要跟你结婚,你是跟我讲笑?”
关书桐斜肩靠在墙边,双臂环在身前,居高临下道:
“我可不像某人,拿婚姻大事开玩笑。”
“咪系啰~(不就是咯)”他搭在扶手上的两只手一摊,一腔粤语透着无奈,“我同你讲真,你当我讲笑。”
“……”
差点忘了,谈斯雨这人的行事准则,要么他不做不说,既然提了,那就是他真有那个想法,甚至已经动手去做了。
一种怪异的骚动再次涌现心头,她有点不知所措,撇眼错开他视线,也不再倚着墙,她拉开衣柜,拿出针织背心和外套,一件件往身上套。
谈斯雨在观察她,她能感受到他如有实质的视线黏在她后背。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对我什么想法,要不要跟我订婚,要不要跟我结婚,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订婚礼物,我们在哪里订婚,穿什么款式的礼服——”
“打住!”他说得太多,关书桐一时半会儿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我都还没答应你。”
“嗯哼,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并不气馁,收拾好东西,把未开封的保温袋也一并捎上,起身,准备和她出发去学校。
“不过……到我出国为止。”
“什么?”关书桐边问,边跟着他到玄关换鞋子。
天花板正中的主灯熄灭了,光线暗下来,谈斯雨“咔哒”一声打开门,湿冷空气顷刻从门缝涌进来,吹散一室燥热的暧昧。
没听到他回答,关书桐抬了下头。
谈斯雨背对她,她看不清他面容,只是依稀仿佛看到他喉结滑动着,有某种情绪在暗涌。
“我说……”他开口。
关书桐凑近一步,认真听。
他懒洋洋地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睛,不似以往的调戏逗弄,也不再混不吝,没个正经。
而是分外认真地告诉她:
“对你动心是真的,想跟你有未来也是真的,至于结果如何,决定权在你。就这一回,关书桐,我没经验,没主见,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