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别墅,书房。

  季昕予端坐在沙发上,挂断电话后,抬头看了看书桌后全神贯注在电脑屏幕上的陆深,将手机放回到面前的茶几上。

  与此同时,他转头看了一眼门边微微颤栗的小女佣,那是上次在客房门口,入职第一天就被陆忠骂哭的小瑾。

  这是小瑾到别墅工作后第二次碰到陆深。

  刚才季昕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神秘兮兮地说要借她的手机用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个其他人嘴里的“下见坯子”来自主家的对头温家,但回想起初见那次,他生涩又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儿吧”,她心头一暖,便将手机交了过去。

  不多时,她便被那位面瘫秘书叫进了书房,忐忑地按照指示接了个电话。

  要知道,入职第一天,岚姨就再三强调过,主卧和书房是除了忠叔和岚姨外,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的地方。

  从进门时,她便不敢抬头看陆深,只能悄咪咪地瞅瞅史晨或季昕予,二人脸上的表情却又都是五味杂陈,她便更加害怕起来。

  “你,先出去。”陆深看了一眼小瑾,低头示意,史晨便上前去将手机递还微微颤抖的小女佣。

  小瑾怯怯地看了一眼史晨,从他手上接过手机揣进兜里,然后迅速瞄了一眼季昕予,依照方才通话的内容暗自揣测,恐怕他今天难有好果子吃了。

  唉,她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女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临关门前,小瑾再次同情地看了一眼季昕予,无可奈何地关上了那扇大门。

  随着木门门锁闭合的声音,“啪”地一声,陆深手上使力,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也重重合上。

  季昕予的注意力便瞬间被从门口拉回,循着声音下意识地转头面向陆深的方向。

  见对方面色铁青,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小巧的喉结轻微颤抖着。

  “我我……我、是想帮……帮陆氏……”

  陆深黑着脸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过来。季昕予见状,开口想解释自己给喻安洲发信息的初衷,却不想,连声带都不自觉地在颤抖。

  “帮?”陆深高大的身体瞬间将季昕予头顶的灯光全部遮了起来,他铁青的脸色在逆光中,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季昕予瑟缩着试图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中,以求离这张冷血的脸再远几分。虽然陆深的眼神仿佛要把他连骨带肉拆吃腹中,但冷漠的表情和逆光中看不出一丝血色的脸,未免也太和谐了一点,这不妥妥的绝美吸血鬼伯爵吗!

  救命!这种紧张对峙的时刻也能联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果然就是个百分百纯种花痴吧!

  季昕予使劲儿往沙发里钻,妄图将自己隐藏在沙发里,不被美色迷惑。哪曾想,这退缩的动作却刚好给了对方把自己禁锢在原处的机会。

  陆深用右臂支撑在沙发靠背一侧,低头俯视着季昕予。

  “是、帮啊……”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季昕予有些手足无措,他生硬地低垂视线,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应道。

  这样躲闪的动作落在陆深眼里,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原本经过年会和开标会的种种,他认为季昕予并不如以前那样坚定。于是,他让史晨故意在走廊提起收购原材料的事情,却不想对方很快便想办法通知了喻安洲。

  听到那句“我只信你”,陆深才后知后觉,季昕予现在和以前的种种行径,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父母兄弟,一切全在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喻安洲。

  相貌普通、出身普通、能力普通的,喻安洲!

  想到这个一切都普通到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男人,上辈子却利用温家的两个儿子毁了整个陆家,陆深便更是怒火中烧。

  面前这个瘦弱的、因为被迫离开喻安洲而绝食的可怜虫,还在傻了吧唧地告白说什么“我只信你”。

  真是可笑至极!

  陆深突然玩心四起,挟制着季昕予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眼眸一暗,缓缓问道:

  “这么喜欢喻安洲吗?”

  “那不如猜猜,你的安洲和温昕沅……这个时间应该在做什么?”

  季昕予瞪大了眼睛,过了几秒咂摸出陆深的言外之意后,又瞬间红了脸。

  “看来你对他们的关系,了如指掌嘛。”陆深要遮掩,轻笑道。

  明明知道那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还死心塌地地向着喻安洲!季昕予这样的反馈,令陆深莫名地更加气愤。

  季昕予张口想解释,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落在令人尴尬的部位。

  “只是听到喻安洲的名字,”陆深恶意地用膝盖重重蹭了蹭,听到对方难以抑制的一声低吟后,满意地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就已经开始亢奋了吗?”

  季昕予狠狠颤抖了几下,整个人从脸颊到脖颈,再到攥紧陆深衣袖的手掌都红的像要滴血。他死死咬紧了下唇,在陆深的恶劣挑逗下,尽力维持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又是一阵冷硬的铃声打破了旖旎的氛围。

  季昕予猛地回过神来,史晨还在屋里!

  他趁陆深不注意挣脱了下巴上的束缚,猛然转头看过去,便见着史晨正面对着深褐色的大门,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成功接通了电话。

  “嗯,嗯,我知道了。”

  简短的应答后,史晨便收了手机,耳廓边还沾染着明显的红晕。

  陆深的脸色也由方才的戏谑,重新冷了下来。

  他恶意压了压膝盖,听到季昕予痛苦地哼了两声,而后便利落地撤离,缓慢地踱步到落地窗前,点了根烟。

  “史晨。”他缓缓吐出烟雾,直到季昕予的样子比烟雾淹没后,才低声叫道。

  史晨尴尬地转过身来,刻意避开了季昕予所在的方位,上前两步向陆深眼神示意,来电与温家有关。

  陆深右手夹着烟摆了摆,史晨便回答道:“付永生说,温家有动作了。”

  “哦?”陆深斜睨了季昕予一眼,那人依旧顶着一张潮红的脸,双脚踩在沙发边上,像只被遗弃的小哈巴狗,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

  他像是看不到季昕予的窘态一般,夹着烟慢慢走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见史晨还愣在原地不动,陆深吩咐道:“身为温家人,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家的动向呢?史晨,过来说。”

  “啊……是。”史晨象征性地往沙发这边挪了两步,埋低了脑袋继续道:

  “温家给付永生的回复是,按预定价格,明早前收购所有原材料。”

  陆深掐灭了烟蒂,伸手拍了拍季昕予的脸颊,讥笑般问:“怎么办呢,看来你的小情郎要狠狠敲我一笔了呢?”

  季昕予:……

  明知故问,傻子都能猜到你另有计划好吧。

  沉默片刻,陆深便低声吩咐史晨:“你先回去,明天不论有任何风声,一律按兵不动。”

  史晨颔首示意,逃跑似的,快步离开了。

  “啪嗒”一声,屋门再次合上。

  季昕予才像送了口气似的,抱膝的双手略微放松了些,斜靠在沙发扶手上。

  “时间还早,”陆深的声音幽幽地从旁边传来,吓得季昕予心头一紧,那声音继续道:

  “我倒突然想听听,你,是怎么通过泄露陆氏机密,来帮助陆氏的。”

  温氏如此轻易地进入圈套,是陆深没有想到的,细究下来,这里面也少不了季昕予那封短信的功劳。

  与其说陆深想了解季昕予的脑回路,他更想知道那个普通到尘埃的喻安洲,让他死心塌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真的吗?”季昕予听到陆深的话,突然借力坐直了身体,兴奋地反问道。

  陆深无声地点点头,又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点上,说:“长话短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耐心究竟能坚持几秒。”

  “咳,”季昕予清了清嗓子,说道,“温氏又没有拿到项目,如果囤了那么多原材料没有项目可用的话,不是就要亏很多钱吗?”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飘过。

  “没了?”陆深半眯着眼睛问道,他没想到对方的答案居然真的比他的耐心要短很多。

  季昕予点点头,看着他吐出的烟雾逐渐在空气中消散开,淡淡答道:“嗯,就这样。”

  “不管你相不相信,”季昕予坐正了身子正对陆深,脸上的绯红还未完全消散,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字字恳切:“虚报高价也好、引他囤货也好,我从来都只是为了你。”

  不知为何,季昕予直觉觉得,对于陆深这样天生多疑的人,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直来直去。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心里话坦诚地说了出来。

  陆深夹烟的手顿了顿,本来往嘴边递的香烟,重新落回半空。他抬眼看了看季昕予的眼睛,反问道:“偷我的标书,也是为了我?”

  季昕予:……

  该死的原身,他为什么就不能在那次家宴之前穿过来呢!

  他正了正神色,突然用双手支在面前的扶手上,上身微微向陆深的方向倾斜,纸老虎般强撑着气势反问:

  “你还不是故意让史晨在走廊说收购材料给我听?”

  鬼才相信,史晨那种恐怖的细节控,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疏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