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晚一步跟进卧室的埃蒙,付乘凛抬手抵住对方靠上来的肩膀,声音淡淡地问:“我已经让人安排你的卧室,进我卧室做什么?”

  埃蒙趁机抚上青年的手,眼底暗潮汹涌:“那间房间没有你这里温暖……”

  他的配偶很敏锐,也很聪明,哪怕是深陷罗网也能挣脱逃离,哪怕是身处深渊也能蹚出一条新路,他得牢牢看着。

  哪怕那人近在眼前,他也赌不起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

  只有寸步不离,他那始终高悬的不安才会落到实处。

  “那你睡这,我跟你换?!”

  付乘凛抱起一脸迷糊的付旬舟,决定把卧室让给埃蒙。

  对他而言,这间卧室,甚至整个二区不过是临时的憩息之地,明天过后便是人去楼空,或许以后都未必重新回到这里。不过换个房间,算不上什么难事。

  眼见对方就要转身离去,几簇金光流闪的触须忽而蔓延至付乘凛身前,齐刷刷地缠住了他的脖颈跟手脚,禁锢了他的脚步。

  “乘凛,我想跟你一起睡。”

  埃蒙眸底闪过一抹心虚,身体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牢牢圈上付乘凛的腰身。

  “给我松开这些东西,我不习惯跟别人睡!”

  付乘凛看了眼缠绕在身体各个部位的触须,细如雨针,却蕴藏着无法抗拒的无穷力量,一时间,竟无法顺利挣开。

  他压下心底喷涌不断的火气,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埃蒙的共眠邀请。

  “没关系,你可以只习惯跟我睡。”

  埃蒙无暇的脸颊倏而漫上一层灼热的红雾,缠绕在付乘凛身上的力度紧了又紧,既不肯退后,也没有就此离开。

  “?!”

  胸口受到外物入侵,来自肌肉的记忆使他本能地竖起了戒备,却依旧无可避免地激起了一阵阵电流袭击般的酥痒。

  付乘凛顿时怒了,咬牙扯下那一簇探入领口深处的“罪魁祸首”,却不想那些触须竟顺着他的动作,不依不饶地绕上了他的指节跟手腕。

  似是担心他会生气一般,它们贴着他的皮肤表层虚虚地蠕动着,力度控制得很轻,隐隐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那丝丝柔顺光滑的触感,如夏日的习习凉风,无声无息地卸去了他的堤防,困意更是紧随其后,笼住了他尚存的意识。

  付乘凛眨了眨越发沉重的眼皮,揉按着有些疲劳的肩颈,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想到即将收尾的计划,他决定先稳住对方:“你真想留在我这里?”

  “很想。”

  埃蒙毫不犹豫地点头,目光异常坚定。

  付乘凛沉着脸将那缠满手心手背的触须举到埃蒙眼前,晃了晃:“那就先把你这些玩意收回去!”

  埃蒙有些犹疑:“要是放开了,你会跑吗?”

  付乘凛顿时没了耐心,低声吼道:“你他妈的收不收?!”

  在付乘凛犀利的逼视下,埃蒙终于服软:“乘凛,别生气,我这就把它们收回来。”

  眨眼间,浅金色的发丝陆续从付乘凛身上撤离,一一缩回了主体身后。

  “既然你执意留在这里,有些事我得明确告诉你,除非我是出于自愿,其他时候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付乘凛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而后着重强调道,“特别是我睡着了之后,明白了么?”

  付乘凛是真的困了,刚说完这一番话,便随手把已经睡着的小家伙塞到了埃蒙怀里,后脑勺刚沾到枕头上,便睡了过去,甚至连埃蒙是否同意他的要求都没来及得追究。

  另一头,埃蒙呆呆地站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付乘凛就这样接受了他。

  直到时间过去良久,他才从这场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唇边泛起一丝甜甜的笑意,随即凝视着不远处已然入睡的配偶,深藏于眼底的晦涩情愫几乎要从眼眶溢出。

  思及上一次对方的责备,将小家伙放回摇篮后,他还细心地替自家幼崽掖了几下被子,才放心走开。

  “乘凛,你睡了么?”

  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轻嗅着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埃蒙不由得深呼吸了几口气,声音低低地试探道。

  时隔半个月,他终于再一次与心心念念之人同眠,一时间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而沉浸在漫天欢喜中的他,脑海中忽而响起配偶刚刚的警告,伸到付乘凛脸颊上方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只轻轻地碰一下好不好?”

  隔空抚摸着浓密的墨色睫羽,埃蒙喉咙滚动了几下,白皙的拇指不自觉地轻贴着那柔软的耳垂。

  似是要将对方的体温彻底融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手中的力道极致迂回婉转地捻按着,直到那只耳朵逐渐发红发热,温度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倍,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随着时间的无声流淌,意识到指间弥留的余温正在迅速流失,琥珀色的瞳眸里霎时闪过浓浓的遗憾。

  不够。

  还不够。

  想要更多。

  视线倏而扫到某个地方,再也无法移开,那处于蛰伏状态的身下之物,尽管被掩藏在层层衣料之下,却散发着比对方其他地方更浓郁的气息。

  如果是那里,是否会留得更久?

  心中积压的渴求在温度持续下降的指腹间,变得越发强烈,挣破了理智的樊笼。

  埃蒙喉咙一紧,用食指缓缓挑起衣物边缘,随着青年身上束缚的悄然褪去,那里的风景逐渐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继之前的事故后,埃蒙不可避免地又一次经历了血液逆流,只不过这一次他已然有了经验,至少能够在血液涌上呼吸道的瞬间,及时遏制住那股冲动,从而勉强止住流鼻血的惨状。

  犹在睡梦中的付乘凛,忽然间被一股流窜的异样惊醒,某个上下起伏的身影赫然落入眼帘,急促的喘息一下又一下地扑打在他的皮肤上,灼热的激流随之虏获了他的感官。

  “你他妈的敢乱来试试?!”

  付乘凛急忙逮住那颗试图下潜的头颅,发了狠地往外扯,手背上的青筋因着他的用力推拒凸起了虬结的弧度。

  “乘凛,我这里有点难受。”

  此时的埃蒙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噙着湿润的碎光,火热的身躯紧贴着付乘凛曲起的小腿,难耐地蹭动着。

  为了自证无辜,他甚至从唇齿间探出半截殷红的舌尖,试图将这次的过错归咎到某个不具备自主意识、无法思考的无辜器官上。

  “我今天说的话你是半点不听?!”

  对上那张矜贵中透着一股媚意、引人垂怜的脸,付乘凛却不为所动。

  埃蒙一怔,慌张地解释:“不,不是的,你说的话,我都有好好记着。”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点像是听进话的样子?!”

  察觉小腿上的危机,付乘凛脸色募地阴沉下来,利落地扇了对方一个耳光:“你就不能清醒点!口口声声说我是你配偶,在我看来你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你发泄欲望的工具,从头到尾你根本就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没问过我愿不愿意!还是说你以为这样做,我就能爱上你?或是离不开你?那我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你,我他妈的不喜欢你!我他妈的恨不得你滚出我的视线!只要我想离开,我……”

  “别说……”

  听着付乘凛夹枪带棒的否定,埃蒙身上的热潮尽数退散,源自心底的恐慌使他大脑一片嗡鸣,本能地捂住了对方的嘴,生怕对方接下的话唤醒渊底的梦魇。

  “你他妈……”

  付乘凛正要使劲掰开脸上的手,下一瞬,温热的液体打在了他的鼻梁上,紧接着,那液体如雨点般打在他的颊边,他的脸上,也打在两人指节相交的缝隙里。

  “乘凛,不要不喜欢我……也别抛弃我……好不好?”

  埃蒙无法接受他的信仰,他的配偶,他的所爱否认他的爱意,更无法接受就此失去对方,甚至对他弃之不顾。

  那掺杂着几许哀求的哭腔,既像是从远处飘来,又像是贴在耳边,连同那垂直下落的泪珠,打湿了付乘凛戛然而止的思绪。

  “……”

  付乘凛目光错楞地盯着头顶上方的泪人,几分钟前还在耍尽心思占他便宜的帝国皇帝,这一刻,却在毫无形象地啜泣。

  神情复杂地观察了半晌,对方不但没有停歇,反倒跟一个泪失禁的孩子似的,越哭越来劲,泪珠连绵不断地从那通红的眼眶里溢出,更有几滴溅在他的眼皮上,好似他才是那个不可饶恕的恶徒。

  “别哭了。”

  付乘凛胸口微微发堵,隔着对方的手,声音含糊地劝道。

  埃蒙低着头,没有说话,隔着被泪水浸湿的几鬏长发,泪眼模糊地盯着付乘凛。

  “顺着你了,还不行?”

  付乘凛不禁暗骂几声,做足心理建设,松开覆在对方手背上的手掌,边将埃蒙那盖住视线的长发压到脑后,边曲起指节替对方抹眼泪。

  尽管他的手法略显笨拙且僵硬,效果却十分明显。

  不一会儿,察觉配偶似乎在安慰他,埃蒙出走的理智逐渐回归。

  他缓缓撤回压在对方唇上的手,声音弱弱地问:“你不怪我?”

  付乘凛轻啧出声:“你大半夜的搁我这哭个没完,我能怎么办?”

  埃蒙眼眶更红,身躯颤抖:“意思是……你还在怪我,还要抛下我?”

  “净想些有的没的,赶紧睡吧。”

  眼看对方又要掉眼泪,付乘凛当即推开身上的重压,捞回失守的裤子后,抓起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