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怎么了。”

  人一走,楚帝便开口问道。

  他看着殿内的一角,似是甚不在意。

  这几天里白岩想尽了各种法子带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他身边。

  虽形状口味奇特,倒也的确有一番风味。只是这东西自那之后越发大胆起来,每每在他身边读书,都会没大没小的与他问问题,即便楚帝黑着脸,他也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又或者说,是现在根本对他没了恐惧。

  江德满躬着身体,小声的快速答道:“回陛下,那位小主子倒是没做什么,只是自来了后便一直看书,奴才觉得有些过了。”

  楚帝闻言,皱了皱眉。

  少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确实这些时日比之前更用功,而且完全不知道度,往往楚骥都弄完了手头的事务,少年小小一个,还扒着书本不放手。

  近来禁军那里仍然一无所获,如太河均所说,那便果然是少年身边有人在故意遮掩他是坤泽的信息,这样一来,那便只能等江郡提前的科举考试才能看出端倪。

  可即便是这样想着,楚帝回到寝宫,见到支着下巴,盯着书本的少年,仍是神情严峻起来。

  在男人身边大几日,白岩便重了一些。

  宋嬷嬷今早还捏着他的脸,感叹世子是要开始长个了,定会赶上他的兄长们。

  白岩听了,有些激动,可也只激动了一小会儿,他现在是要好好念书的,要自己能顶住事情,保护阿姊,更何况,明日就是楚帝召开的宴席,参加的全都是有学识的大官大儒,他可不能落了后腿。

  这般想着,白岩已经做好了悄悄通宵的准备,直到听到男人进殿的声音。

  大人的脚步与别人也不一样,白岩能够听得出来,他迅速的抬眼,眼睛亮晶晶的,拿着笔的手也握紧了一些。

  “大人!你回来了!”

  男人冷峻的表情微顿,而后有些不自在的皱起眉,盯着少年道:“天色已晚,今日不可再问问题。”

  “啊——”

  白岩拉长了语调,有些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对他看管的越发严格,但是——白岩只是有些迟钝,却不是愚蠢。

  即便大人的语气依然是冷第五,可他也能察觉到其中的“关心“。

  大人是为了他好,就像宋嬷嬷说的一样,再努力也要有一个好身体,听说楚国的官员们不只会考核能力,还会看身体是不是康健的。

  男人已经向前走来,高大的身影落在书本上,白岩折叠上一个小角,然后快速的起身,抱住男人的腰身。

  他已经习惯了,大人近来习惯顺手把他唠捞到怀里——大体是因为他体温偏凉,而大人又温度很热,所以贴着睡时正好。

  楚骥动作顿了一下,垂目看向少年。

  少年全无顾忌,最开始的害怕已经全没了,即便他语气不好,他也最多只会灰头丧气的低下头,而不是害怕的缩到角落。

  男人移开视线,低沉说了句:“放开,不成体统。”

  白岩听进去了,但是却没当成是威胁,自得其乐的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滚到大床上。

  他还没到束发的年纪,一头长发规规矩矩的趟在被子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等着大人上来。

  男人眉头皱了下,扯过一床被子,丢在他身上才躺上去。

  少年犹自挣扎了一会儿,才从被子中冒出头来,他挨着男人的肩膀,昏昏沉沉的老实下来了。

  读书时不觉得,现在一休息,白岩的困意瞬间都冒上来脑壳。

  他十分习惯男人在身边——这是对他全然陌生又十分有吸引力的。

  白岩小时候就不受都江候喜爱,年幼时也没有过足够安全的“避风港”。

  而在大人身侧,他总有种会绝对安全的感觉。

  大人对他很好……他也要对大人更好。

  白岩迷迷糊糊的,抵着男人的肩膀蜷缩着,嘟囔道:“大人……等我考上,我便给大人带好多好东西。”

  还要多烧写东西,不知道在地府里是不是真的能收到。

  男人黑沉着双目,讥讽的扯了扯嘴角,这少年蠢蠢笨笨,现下还以为他是假的。

  只是马上,他嘴角的嘲讽笑意便散去了。

  这般,似也很好。

  如若这东西没有其他想法,安生待在宫里,亦不是不可好生生留下。

  科举不过就在月余之后。

  *

  白岩对在两边世界穿梭已经十分习惯。清晨,他在光亮中睁开眼睛,身侧没有男人的身影,也只低落了一小会儿,马上就精神起来。

  今日就是宴会举办的时间,阿姊也会去,女眷的位置与少年贵女们的位置离得很近,他正经递上帖子拜访,也都是被允许的。

  这是个大日子,即便是都江候,也在早膳时特意把白岩叫了过去,语气严肃的叮嘱了几句。

  他虽不喜这个儿子,可这种重要时刻,尤其关乎他们侯府的未来走向,都江候仍是十分看重的。

  这是楚帝下令召开的宴席,又有丹廖使臣来使,都江候花费了大力气,才在承办宴会的名单上掺上一脚,今日也耗费了很多精力收拾。

  这种庄重的场合,宋嬷嬷把白岩的长发半束了起来,配了一身低调又不失稳重的暗蓝色暗纹长衫,腰着白玉,白岩近来张开了一些,长身玉立的站着,仿佛画中的小仙。

  给楚祈宣的熟悉感也越甚了,他盯着少年,还是都江侯府的马车来了后,才醒过神。

  他总有种感觉,自己与白岩的关系应该远不该止于此,仿佛之前有过更紧密的联系。

  也对,如若长公主与清河郡主在世,以他们两家的关系,他与白岩应是合适的一对才对。

  楚祈宣被自己的想法惊醒,皱起眉,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白岩没有关注他太多,虽说他能去宴会是楚祈宣开口的,但是在席面上他代表的终归是都江侯府,也该与都江候坐在一处见礼,待分开席面后回到少年们的几桌,也与楚祈宣不在一处。

  他快速的朝楚祈宣见礼了一下,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赶忙跑去都江候的马车。

  都江候正紧绷着,训斥了一句:“不成样子。”

  白岩喏喏点了点头,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内。

  想要出来时没有想太多,可一想到一会儿真的要见那么多人,尤其还有那位楚皇帝,白岩又开始紧张起来。

  世家子弟为了今后的发展,也都该由家族长辈带出府,自小便认识一些“亲密好友”,有也由长辈带领着他们习惯出入这些大场合。

  可白岩作为侯府世子,却从来没有出过门,更别提参加这些国宴。

  往日也都是两位兄长与父亲一起参加,过后在他眼前炫耀一番。

  白岩开始有些退缩了,可是想着读书的君子之道,还有教他问题的大人,白岩又努力冷静下来。

  没错……他要像大人那样强大,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慌张。

  可即便是这样想,下了马车,到了举办宴会的府门前,白岩还是紧张的攥起了衣服。

  都江候忙着和人拉拢关系,只派了个随从跟在白岩身边,让他把人送去座位,别给他丢人就行。

  仆从态度也就散漫了些,不过在听到宣王世子的声音后,马上热络了起来。

  这还是白岩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每个人都穿着华服,看起来好像都认识一样,热络的聊着话,听到门外的动静,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顿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