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尔旦哪里舍得,引她进了书房,自己收了铺盖去与她,这一来二去之间,竟成了事。

  话分两头。

  且说吴熳等夜幕落下到家,吴家夫妻忌讳她,便叫她早些梳洗休息,明日再见。

  回到吴漫住处,开门一看,已是大变了样儿,原本空荡破旧的房间,被摆件陈设塞的满当刺眼。

  吴熳一一看过去,吴漫的记忆自动浮现,这些东西大多原本就属于吴漫,祖父母留给她的、宫里赏的……

  这几年,被她的弟妹骗的骗、哄的哄、偷的偷,搬了个干净。

  如今倒是全部“还”回来了,还真是“打狗看主人”,看来她那天的猜测多半没错了。

  一门双国公、姓贾、玉字辈……

  贾琛,八成是红楼梦中宁荣二府的近亲吧?

  毕竟,红楼梦中,贾家远房的日子都挺拮据的,从贾太太身边的仆从数量,和贾琛不怎么朴素的穿着打扮来看,不像个落魄的。

  再看看吴家的态度,接她的两个婆子生怕她不回来;

  这不,人刚进屋一会儿,热水、饭食便送进来了,齐整妥贴的很,这可是几年前,吴漫在宫里陪侍,偶尔回家时才有的待遇。

  可见,吴家应该是极看重贾家,甚至可能要巴结贾家。

  贾府近亲啊,那结局可能不会太好,吴熳感慨。

  “姑娘,用饭吧。”那边,周婆子摆好了饭叫她。

  吴熳只安心吃饭,饭后梳洗安寝。

  入睡前,一直思考着如何行事才能将贾琛一家拔。出“泥潭”,好报救命之恩。

  次日一早,她“狗仗人势”了一回,没去晨省,钱氏也没问责,只用过早饭后一盏茶的功夫,派了个小丫头来传话:贾家来人了,叫她去见见。

  第十七回

  且说吴熳拒了周婆子跟随,独自一人去了钱氏院中。

  一踏入院门,廊下一婆子便谄媚迎了上来,扬声道,“大姑娘来了?”算是往屋内通报了。

  吴熳没应,像没看见这么个人似的,面色眼神都没什么起伏,径直走过。

  吴漫生前,没少受这婆子的阴阳怪气儿,婆子的女儿还欺负过黑丫,叫吴熳打了回去,如今与贾家定了亲,吴熳水涨船高,她面上笑得跟花儿一样,似前情尽忘,心里不定怎么想,吴熳懒得与她浪费心神。

  往里两步,就见丫鬟婆子并箱笼盒匣挤了大半个院子,见她来,皆是福身请安,吴熳眼睛略一扫过便知不是吴家人。

  这些人对她太恭敬了些,吴熳也不失礼,欠了欠身,算是受了。

  她有吴漫的记忆,礼仪规矩不在话下,又兼末世前,是个演员,专门培训过形体仪态,一行一动间自带一股子不同常人之清雅。

  婆子打帘,只见里间钱氏带吴漫的一庶一嫡两个妹妹围坐桌前,陪坐了一个容长脸,五官文静温婉的女子,而贾家大丫鬟锦绣,领了一个三十出头、衣着艳丽的女子立一旁,几人似正在寒暄说笑。

  吴熳进屋,两个妹妹不情不愿起身见礼,锦绣上前两步,赶在吴熳屈膝前,向她请安,阻了她向钱氏行礼。

  吴熳多看了她一眼,不管如此行为出自她自发,还是贾太太授意,她都承了这份儿情。

  那头,果见钱氏面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招手让她过去,介绍同坐的女子,“大姐儿,这是康仁堂的小葛大夫,贾太太特意请来为你调养身体的。”

  连吴熳名字都不愿叫,搭在她小臂上的手,更是轻不可察且隔了一层帕子,像是不愿触碰到什么脏东西,吴熳似完全没注意到,面色如常,只与那大夫见礼。

  人称“小葛大夫”的葛丹,低头垂眸间却留意到了,眼睫轻眨,落入心中,面上也没透出分毫。

  既正主儿来了,众人也不尴尬叙场面话,直入主题,葛丹给吴熳把脉。

  只一盏茶过去,室内静悄,吴熳左右手轮换过几次,葛丹均未出结果,只一次又一次将脉案记下。

  钱氏见状,焦躁不安,生怕吴熳有什么大病,熬不到进贾家门;吴漫两个妹妹则借着手帕与喝茶的间隙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模样。

  锦绣一一看在眼里,心想大奶奶这处境着实艰难,难怪出门前,太太一再嘱咐,便是失礼些也无妨,一定不能让奶奶受了委屈。

  葛丹面色沉静,但内里惊异,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相,这位吴姑娘应是受过很重的寒气,但她的身体无端内生出一股热火,与这寒气抵御,竟达到两相平衡,令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若是稍不注意,打破这平衡会怎样?

  葛丹无端生出一丝恶念,会死吗?那大爷是不是......

  倏地,葛丹似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父亲口中常念叨的“医者仁心”在心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