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锞子不止样式精巧,个头也不小,有金有银,便是每人只得几个,也有不少呢,她们自然高兴了。

  高掌柜倒只是看个样式稀奇,并无多渴望。

  她是靠手艺吃饭的,每月光例银便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偶尔又有如今日大奶奶嫁衣这样的绣活,又是另外的工钱和赏银,对金银倒是不像小丫头们那样在乎。

  只葛丹一人心里尴尬难堪,她本不是这样人,却做了如此事,还没落得想要的结果,耳根慢慢赤热起来。

  所幸,车里光不强,否则就让人看了去。

  她也确实没想到吴姑娘有这样的底气,不是说,只一七品小官之女、克夫又杀人、家人俱不喜吗?

  她因不好明着打听,得的信息都是坊间传闻那些。

  如今义忠亲王是禁忌,时间隔得又久,没人拿出来说道,葛丹只知了个皮毛,白被打了一回嘴,这下悄然安静下来。

  只锦绣最惊喜,当下各抓了一把给那四个小丫头,回到家时,下了车,又给其他丫鬟婆子车夫们都分了,人人喜笑颜开,对着大奶奶的方向千恩万谢。

  又说吴家,喧闹退去,屋中只剩主仆三人。

  周婆子面上欢喜,嘴里一直念叨着,姑娘苦尽甘来,婆家如此疼爱,以后必都是好日子。

  说着,就要将箱笼里的好东西拿出来归置,吴熳却阻了她,“不用打开了,迎亲时一并带过去,省的麻烦,倒是衣服挑两身出来,改改给黑丫穿。”

  原也要给周婆子的,不过,这些衣服不管颜色还是样式,都是年轻女子穿的,改了给周婆子,不伦不类的,倒不如去外面买了新料子来做。

  黑丫一听高兴坏了,早在高掌柜挑衣服时,她就看了,姑娘这些好看衣服都像仙女儿穿的,她真的可以穿吗?

  果然,周婆子拒了,嘴里说着哪有小丫头穿主子衣服的理儿。

  吴熳却执意,见她不拿,自己上前挑了两身不挑肤色的。

  只因黑丫长得确实黑,穿太粉嫩的不好看。

  周婆子手脚慌乱接过姑娘塞来的衣服,忙按着黑丫的头谢了恩。

  吴熳受了,也不叫她们一直纠结这个,该谢的人在贾家,她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她如今只能安慰自己债多不愁,等一月后再想法子报答贾家。

  随即吩咐周婆子,叫她打桶井水来。

  昨儿回来,看了屋里这些东西,她就有件儿想做的事。

  周婆子依言提了桶水来,只见姑娘将水倒入盆中,又将梳妆台上的一部分钗镮首饰放入清水中,去贾家送来的箱子挑了两块上好丝帕,自己动手清洗起来。

  她和黑丫忙上前帮忙,却被拒了,姑娘叫她去给黑丫改衣服,跟前不必伺候。

  姑娘用丝帕认真擦洗干净钗镮的边边角角,又用另一块擦干,晾在炕上的小几上,开窗通风吹干,一批洗完换一批,循环往复,细白的手指被深秋的井水冻得通红。

  期间,换了几次水,黑丫想帮忙,让姑娘歇歇,她都不允。

  吴熳沉寂漆黑的眼睛里全是专注,她明知清水洗不掉吴家人用过的痕迹,但就想有这样一个仪式,让吴漫清清白白来,干干净净走。

  她要用这些吴漫生前喜欢、用过的东西,给她立个衣冠冢。

  所有首饰清洗完,吴熳又挑了几件摆件,都是吴漫祖父母留给她,她又极喜欢爱惜的,一样清理好晾干,才叫周婆子腾了一个她们从山上带回来的箱子,在箱底放上她生前穿过的衣裳,然后将东西一件件小心放进去。

  待贾家送药方和药材的马车来,吴熳写了封信,叫贾家人将信并箱子一起带给贾琛,让贾琛帮她放好,待来日,她行动不受限制,再去挑个风水宝地将东西葬下去。

  彼时,胤礽收到信和箱子,正带着小外甥写大字,只嘴角一挑,叫兆吉找间空房将箱子放好。

  闹腾的小外甥拉着他的手要看“舅妈”的来信,被他“镇压”下去。

  兆吉应了,招呼人小心搬下去,又回胤礽,“大爷,奴才去季治中府上送喜帖,治中大人说,明儿有空,要来吃羊肉。”

  胤礽点头,叫他让厨房准备就是。

  翌日,季闻携了儿子来,先到贾敦夫妇处请安,不过没叙两句,便被赶了出来,叫胤礽招待,夫妇二人又脚不沾地儿忙去了。

  季闻只得带着儿子去了胤礽院里,只见他坐在角亭里,折扇轻摇,正盯着外甥写大字,亭外,早已架起火塘,肉香四溢,馋的孩子不停嗅着鼻子抬眼望。

  父子俩走近,季闻儿子季泽川先向胤礽请安,唤了一声“世叔”,胤礽外甥才四岁,不识得人,胤礽引他称季闻“伯伯”,叫季泽川“哥哥”,两方算是见礼了。

  “你倒是清闲!”季闻领儿子进亭坐下,拿话嘲他。

  小厮涌入亭中斟茶上果。

  胤礽只笑,确实,家里每个人都忙到走路都飞起,就他,去到哪儿,哪嫌他妨碍人,不得已,只能坐等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