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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巴蒂姆斯·克劳奇二世没有童年。

  他甚至能笃定,他只是父母计划之外的副产物。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和父亲一模一样,只是为了区分而添上了累赘一样的‘Junior’。

  孩子的名字寄托着父母的期望?

  他向来对此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算什么呢?老克劳奇只不过是想再复制一个自己,好为仕途添一笔砝码。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是希望他能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这对他来说也是诅咒而非祝福。

  如果有一天,他真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他可能会选择亲手了结自己。

  不能变得和那个男人一样。这个念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着巴蒂·克劳奇二世,直到他以优异的成绩从霍格沃兹毕业。

  你想从事什么工作呢。

  和我父亲不一样就好。

  他淡然地看着职业咨询的老师神情苦恼。最后主动开口,表示愿意留校当一段时间的助教,在此期间再仔细考虑职业发展。

  他履历上的十二个O工工整整,无可置疑,于是校长欣然采纳了他提出的建议。

  成为了半个教师对巴蒂来说有什么改变吗?目前为止是没有的。他仍然需要去思考一团乱的家务事,摸不清走向的格局,以及未来的路。

  父亲爱他吗?或许吧,但这点稀薄的亲情与他的‘正义’相比不值一提。

  母亲爱他吗?是的,她深深爱着自己的独子。但她从不会为了他而反驳丈夫。

  克劳奇二世坐在树枝上,倚着树干,仰头盯着浓密的树荫。他的思想也被这片碍事的叶子挡住,阳光透不进来,怎么都看不清前方该走的路。

  他想一把火烧了它们。

  就在他习惯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准备把一腔莫名的愤怒发泄在树荫上时,树下传来了雏鸟的鸣声。

  “学长。”抱着课本的一年级生叫住他,“刚才的课我还是有些不懂,可以帮我看看吗?”

  他往下看去,撞进一双眼睛里。像是做坏事被抓正着的恼羞成怒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那孩子歪歪头,又笑盈盈地叫了声学长。

  那是一双明亮得足以穿透黑夜的眼睛。

  2.

  “学长,芳香剂为什么需要普绒绒的毛呀?”

  “阿-尼-玛-格-斯,是这样念的吗学长?”

  “学长我今天魔药学拿了E哦!”

  “我觉得麻瓜研究好好玩,学长你选过这节课吗?”

  “霍格莫德好玩吗?真好啊,我也想和学长出去玩。”

  “波比夫人不准我吃糖了……学长学长你就让我吃一点点好不好,求你啦。”

  巴蒂身后多了一条不知疲倦的小尾巴。

  不管他如何冷脸,小拉文克劳依然坚持不懈地追着他,一个劲儿喊他学长。

  “去找你的教授。”他再一次臭脸把书拍在她头上时,终于忍无可忍,“我只是助教而已。”

  “可是学长,你觉得他们会告诉一年级学生阿尼玛格斯的诀窍吗。”她从书下仰起脸,回了他一个招牌阳光笑容。

  那只小拉文克劳——伊里斯·安菲特里忒·塞莱诺很烦,非常烦。

  “学长,幻影移形这个咒语太麻烦啦,要是有一种,可以随时随地知道对方在哪里,直接把自己传送到对方面前的咒语就好了。”

  他毕业这年她入学,她成日笑嘻嘻的,用软软的音调说话,浅色的眼睛像是在沙滩上搁浅的海浪。

  “但是这样要有媒介才行吧。”她天马行空地说,“比如血之类的?”

  她看上去是小克劳奇最讨厌的,出生在幸福家庭的孩子。

  3.

  “学长,你知道守护神咒吗。”

  厚重的咒语书在她腿上摊开,小克劳奇看了一眼,甚至忍不住担心安菲特里忒的腿会被压坏。

  “那是个比阿尼玛格斯简单的咒语。”准备在树下睡个午觉的小克劳奇把头偏到一边,闭上了眼睛,“自己练。”

  然后他竖着耳朵,听身边的小朋友以同样平缓的语调重复了十几次咒语,却一点守护神的影子都没见着。

  “想最开心的事。“他闭着眼睛嘟囔。

  “最开心的?”

  “和你爸妈庆祝生日...之类的。”

  “唔......”

  在安菲特里忒没有说话的时间里,只剩下树叶彼此厮磨时沙沙的歌声落击打着小克劳奇的鼓膜。

  “我没有爸爸妈妈哦。”她轻声说,“好像是我出生不久他们就去世了……这样的。”

  他下意识睁开双眼,看向安菲特里忒的方向。对方也恰好笑眯眯地看着他。

  太阳光斑在蓬松的棕发上漾开,他的小尾巴看上去戴了一顶金色的冠冕。

  “是吗。”鬼使神差地,他说,“我也等同于没有。我们一样了。”

  小拉文克劳眨眨眼,自以为隐秘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然后纠结着开口了。

  “学长,我之前在树下跟学长搭话的时候撒谎了。”她不安地用手指绞着头发,“我其实知道漂浮咒怎么用。”

  小克劳奇挑眉,示意她继续。

  “因为我觉得学长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就擅自编了个理由。”

  他闷哼一声。

  “但是学长你没有生气对吧。”对方得寸进尺地抱住他的手臂摇晃,“对吧对吧?”

  “我还没幼稚到跟一年级置气的地步。”他没好气地翻白眼。

  “那学长,”小拉文克劳的眼睛亮了起来,“帮我练习守护神咒吧——嗷呜!”

  克劳奇二世再次把她手上的书按到她脸上:“想都不要想。”

  被糊着脸的小朋友这次没有躲开,在书下瓮声瓮气地撒娇:“求你啦学长,帮帮我嘛。学长你最好了,please——”

  “好了我知道了,给我闭嘴。”

  他被烦得不行,半妥协地把书拿开,警告她如果开小差就把她扔给打人柳。

  于是她跑到一边,摘了一朵可怜的花朵叼在嘴边,颇为花哨地行了个礼以示决心。

  小克劳奇被她逗笑了,却还是强装严肃。他没好气地说,如果决心这么轻浮,那就别学了。

  伊里斯急忙想解释,却被带刺的花茎划破了嘴唇。于是巴蒂只好耐着性子给她清理伤口,顺带把人哄高兴了。

  就结果来说,小拉文克劳成功为自己忽悠到了一位私人教师。

  嗯,她赚了。安菲特里忒摸着嘴角的创口贴想。

  4.

  从她入学那年夏末起,那棵树下被当成了临时训练场,树干上增添了许多伤痕。

  它们大多是浅而奇形怪状的,那是她练习时留下的。

  而比较深的则是巴蒂对她毫无章法的练习忍无可忍,亲自做示范导致的。

  说实话,小克劳奇有时都不好意思直视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树。他把安菲特里忒的头发揉成乱蓬蓬的鸡窝,让她反省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小巫师则晃着脑袋,假模假样地感慨这棵树为她付出了太多。

  等到她三年级时,老树终于可以解放了。小克劳奇在圣诞节的前夕领着她去了她一直闹着想去的禁林。

  安菲特里忒没有表现出兴奋过的的样子,她安分地抓着小克劳奇的袍子,好奇地打量着从她身边经过的神奇神物。

  她蹲下身去抚摸卷尾鼠时,小克劳奇开口了。

  “我要走了。”

  “猜到了。”她回答,“学长,每次你要做什么让我难过的事情之前就会先给我点奖励,我都习惯——”

  她看着自己的学长卷起袖子,将小臂上的纹身展露在她面前,插科打诨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安菲特里忒顺着他的小臂网上看,与他视线相交。

  “学长,你这是......”她沉吟片刻,“自愿的吧?”

  “废话。”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学长你是被传销骗进去的。”

  安菲特里忒继续观察那只卷尾鼠,就像他手臂上不是臭名昭著的黑魔标记一样。

  “我给了你告发我的机会。”

  “学长,你觉得我看上去像道德感很强的人吗?”她笑起来,“你找到了你和...You-know-who的相同之处吗?”

  “因为学长从来不排斥麻种,对麻瓜也没有厌恶到要全部杀掉的地步。”她蹲在地上,撑着脸,“所以我想,学长是和他共情了,才会加入他吧。”

  巴蒂·克劳奇二世也蹲下来,和她一起看着贤琴草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他杀死了他的父亲。”巴蒂说。

  “这样啊。”她叹息道,“这样呀。”

  安菲特里忒用沙色的眼睛看着他,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温暖的海中,随着潮汐起伏而陷入了一种柔和的幸福感中。

  “学长,我想要你开心,但是我不想让你死掉。”她轻声问,就像月光悲伤的低语,“你会死掉吗?”

  “不会。”巴蒂抚摸她的发顶,“我保证。”

  于是她的笑容变得真切了起来。她拿出魔杖,说提前给他一个圣诞惊喜。

  Expectro Patronum,她念。

  魔杖中倾泻下光芒,它们柔软又绵长,在两人之间悠扬地牵起忽明忽暗的帷幔。一只美丽的庞然大物沿着这条有迹可循的银河在他们周围游弋。

  它几乎要将黑夜燃烧殆尽。

  “是鲸啊。”他感叹。

  “是鲸呀。”她回答,带着点自豪。

  他们看着精致的魔法造物像真正的鲸一样跳越,摆动尾鳍,自如地在空气中活动,丝毫不为阴冷的树林所困。

  当它把这世界视作海洋,它便是永远自由的。

  “好吧,安菲特里忒同学,你已经成功使出了最高阶的咒语之一。”巴蒂说,“你可以安心踹走你的便宜老师了。”

  “才不会呢。我会想念你的,学长。”她反驳。

  她站起来,抖落压在身上的夜色,张开双臂,像展开翅膀的天使。

  “我会想念你的,学长。就像我在下雨时想念太阳,在夜里想念黎明,在冬日想念春天。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就会想念你。”

  “我会想念你的。当风卷起你的袍子,那是我在想念你;当飞鸟在你身边鸣叫,那是我在想念你;当你抬头,看漫天的星星闪耀,那还是我在想念你呀。”

  小克劳奇觉得自己的眼眶和喉咙不是一星半点的干涩。

  她捧起他的双手时脸上的笑容他再次陷入那种快乐又悲伤的情绪里了。

  “我也会。”他的声音甚至都变得沙哑,“每个白天每个夜晚,every single day,我会想念你。”

  他看到安菲特里忒的弯起了眼睛,身后是被银色帷幔分割成碎片的夜空,还有盘旋翱翔着的鲸。

  “学长,等天气暖和一些,我们一起去海边吧。”

  巴蒂听到自己回答“好”。然后他站起身,给了安菲特里忒一个拥抱作为告别。

  4.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再次见面是在法庭上。

  被抓起来的食死徒当众指认法律执行司司长的儿子也是黑暗公爵的追随者之一,甚至还参与了折磨隆巴顿夫妇的事件。

  疯眼汉的魔咒击中了小克劳奇,他被押送到他父亲面前。他狰狞着挑衅他的父亲,而后者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只是喃喃说了句听不清的话。

  法庭内一片哗然,有人拍案质问老克劳奇,记者的快门停不下来,陪审员在无力地重复ORDER。

  安菲特里忒坐在邓布利多身旁,面无表情,拢在巫师袍下的双手却渐渐握拳收紧。她似乎是把自己掐出了血。

  就在文件乱飞的混乱之中,安菲特里忒的双颊闪过一丝蓝色的线形纹案。

  她自己没有发现,忙于控制场面的邓布利多也没有。

  但角落里的丽塔·斯基特注意到了。

  5.

  第十三天。

  这是巴蒂·克劳奇二世在阿兹卡班的第十三天。他靠着石壁,冷冷地看着摄魂怪在外面游荡。

  头发散下来耷在额前,还没到两周他就已经狼狈了不少。

  摄魂怪在不断吸取他的情绪,再这样下去他过不了多久就会精神失常。他的眼睛半睁半闭,令耳畔传来的海浪声更加清晰。

  然而他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多余的东西。

  不同明度的灰色色块里突然冒出了一小块棕色。他皱眉,试着让视野聚焦,好看清那东西是什么。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扑了个结实。小克劳奇花了点时间来适应身上的重量,她始终比同龄人要瘦一些,却还是巴蒂的心跳滞停了一瞬间。

  “.......兔子阿尼玛格斯,你认真的?”他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有气无力地笑了。

  “你还好意思笑。”安菲特里忒咬牙切齿,想对着他的来一拳,但一看到他如此憔悴的样子,又下不去手。

  沉默和悲伤在他们的拥抱时拉起手,挡住了石壁透出的光。他不想问她是怎么窜入阿兹卡班的,也没有问的必要。

  稀奇古怪的理论和复合魔咒,再加上天才的头脑。潜入阿兹卡班也变得合理了起来。

  “快走。”他几乎亲吻上她的耳朵,“你在法庭听到的都是真的。我用仅剩的一点良心警告你,我是疯子,没救了,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呃,如果你不用力得把我骨头都要压碎了那你这话还勉强有点说服力。”安菲特里忒想了想,从他怀里爬起来。

  她捧起自家学长的手,单膝跪在他面前,像极了多年前禁林的夜晚。

  “学长,你记得我是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吗。”她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魔力暴动……在麻瓜看来是不幸的预兆。所以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我,其实真的是个道德感稀薄的人。”

  “久而久之,大概是哪里坏掉了吧,就连摄魂怪没办法感知到我的情绪。”她说,“就算不被摄魂怪亲吻,在它们身边呆久了也会变得精神失常,所以我有个办法能让学长的情绪不被它们吃掉。”

  “你给我听清楚。”小克劳奇说,“这不等于在霍格沃兹时的恶作剧,伊里斯,我会对任何妨碍我的人下杀手,就算对方只是无辜的路人也一样。你不会接受这种事,你会内疚。”

  “是的,我会内疚。但也仅仅是内疚了。”她说,“如果我是个正常人,就不会眼巴巴地跑来阿兹卡班了。”

  小克劳奇没有回答。

  她的表情让小克劳奇产生一种错觉。

  他们不是在偏远北海的监狱进行审判一般的交流,而是在那棵老树下一如既往地开小灶补课。

  她再次靠近他,他们额头相抵。

  “学长,你知道我使用守护神咒时想的是什么吗?”她像是真的想要听到回答,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用一个浅浅的吻堵住了克劳奇回答的机会。

  真的是浅又短暂的吻,短暂到被动接受的那一方只尝到了满嘴腥味。

  “这样子应该就可以了。”安菲特里忒伸手点了点被自己咬破的舌头,看着指尖的血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

  “你毕业了吗。”被强吻的人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毕业了啊,我都毕业两年啦学长你清醒一点———唔。”

  话还没说完,巴蒂把她的腰往下一按,另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脑袋,亲了上去。

  等这个强度大概是刚才十倍不止的吻结束之后,安菲特里忒还以为自己要窒息了。

  “其实我只是要喂你点我的血好让摄魂怪找不到你的情绪来着。”她撑着巴蒂的肩膀喘气。

  “将来的某天你会后悔。”他说,“正常世界的大门已经不再为你敞开了。”

  找到正常的呼吸频率后,安菲特里忒深吸一口气,笑容愈发璀璨。

  “学长,一起掉进地狱吧。”她呢喃道。

  巴蒂·克劳奇闭上眼睛,耳畔是她的呼吸,以及牢狱外,海浪拍打着石壁的声音。

  他觉得幸好是阿兹卡班,而不是纽蒙迦德。

  安菲特里忒,那也是神话中海洋仙女的名字。

  他至少还被海围绕着。

  6.

  “安菲特里忒,你的中间名,同时也是神话中海洋仙女的名字。”

  丽塔·斯基特在几年间找了她数次,都被她婉言拒绝,却终于在她任教霍格沃兹的欢迎宴上堵住了她。

  安菲特里忒看着面前带着珠宝眼镜的女人,叹了口气。

  “是的。”她回答,“美妙的巧合。”

  “就我所知你是孤儿,那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

  “是我被捡到时写在手臂上的。”

  “你听说过海神的血脉吗?”丽塔的眼神令她想起嗅到腐肉的鬣狗,“据说他们能在海洋里自由嬉戏,甚至占卜未来,预知灾厄。你似乎也很擅长占卜与天文学。”

  安菲特里忒皱起了眉头:“因为我上学时十分认真。”

  “真的是这样吗?”丽塔·斯基特突然压低声音,“你对神秘人即将回归的传言怎么看?你能预知这件事吗?”

  “斯基特小姐,我觉得你冒犯到我了。”耐心到了极限,她甩下这句话就走。

  “等等!传说里还写到,‘海洋的孩子最终会回归俄刻阿诺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安菲特里忒翻了个白眼,把斯基特和她令人生厌的羽毛笔扔在身后,走到邓布利多身边。

  “校长,我强烈建议不要把莫名其妙的人放进学校。特别是在小救世主才二年级的情况下。”

  “你的担心有道理,我会注意的,伊里斯。”邓布利多和蔼地笑了笑。

  “不过校长,您现在能告诉我救了我父母的人是谁了吧。”她百无聊赖地晃动着高脚杯,“我入学的时候您不说,毕业的时候也不说...虽然他们最后还是死掉了,有些对不起救命恩人的一片好心。”

  “救你父母的那个人啊。”她昔日的师长,新任的上司乐呵呵地叹气,“他现在被关在纽蒙迦德的最高处。”

  绕是她再能言善辩,也不知道此刻该接什么话。

  “———哇。”她干巴巴地发出一声赞叹。

  被关在纽蒙迦德最高处的只有一个人,全世界都知道的那个人。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校长一直关注着她了。

  她没有继续在自己的欢迎宴上呆下去。她绕路跑到了伤痕累累的老树旁,靠着树干坐下。

  她摸着那道深深的伤痕——那是学长示范万弹齐发时留下的。

  “哇,学长。”她轻声对着那些疤痕倾诉,“我早死的父母的救命恩人是那个黑魔王盖勒特·格林德沃。”

  她不能甩下所有人跑去巴蒂·克劳奇的墓碑前唠叨,于是只好让老树代劳了。

  巴蒂·克劳奇二世死于他入狱的第二年。

  她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

  7.

  新任的年抛黑魔法防御教授是疯眼汉,前傲罗,阿拉斯托·穆迪。

  安菲特里忒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法庭上,他施咒打中克劳奇的那一幕。

  在别人眼中是英勇,在她眼里不是什么好印象。

  安菲特里忒从头到尾只喝了一杯南瓜汁。她对火焰杯和三强争霸没什么兴趣。在邓布利多宣布让老巴蒂克劳奇介绍报名规则时,她推倒了自己餐桌面前的所有食物。

  玻璃杯和瓷器和地面相撞,成了一地碎片。

  连格兰芬多的长桌都安静下来。所有人惊异地看着他们向来温柔体贴的天文学教授。后者脸上挂着歉意恰到好处的笑容。

  “抱歉,校长,不是有意的。”她说,“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离席吗?”

  邓布利多没有理由阻止她。尽管所有人都看到她的确是故意把所有餐盘扫落在地的。

  当着三校师生,魔法部官员,和新任教师的面。这并不像学生们印象中彬彬有礼的伊里斯教授会做出的事。

  于是,几天后,她请格兰杰小姐帮忙拿教科书时,她的学生终于忍不住询问她为何会有如此失礼的表现。

  “伊里斯教授,您那天到底怎么了?”赫敏和她的两个朋友边帮她整理办公室,边问。

  “你们已经学习了三大不可饶恕咒对吧?”安菲特里忒没有直接回答,“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笔记吗,格兰杰小姐?”

  赫敏把笔记递给她最最最喜欢的教授,然后看着教授沙色的眼眸中光芒闪烁。

  “穆迪教授说得确实非常全面。”她说,“但他没有告诉你们么?不可饶恕咒的效果,取决于你对对方的恨意有多深。”

  “这是什么意思?”罗恩问。

  “意思就是,如果你对自己的同学,比如哈利使用不可饶恕咒,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你并不恨他。”

  安菲特里忒继续翻阅赫敏的课本。

  “而那位魔法部派来的,老巴蒂·克劳奇先生。”她说,“这么说吧,如果我对他使用不可饶恕咒,成功率是....”

  三位格兰芬多的小狮子发现他们的教授几乎是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

  “是百分之百。”她说。

  “可是为什么?”哈利问,“您为什么恨他呀。”

  “哦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下次再说吧。”安菲特里忒把课本摊开到他们面前,指着其中一条笔记问,“不过我想问一件事,格兰杰小姐,这个单词是您自己写的吗?”

  “不。”赫敏凑近看了看,“这是穆迪教授帮我写的。”

  8.

  疯眼汉看着学生从教室离开,俯身清理刚才用来示范的道具。

  他听到鞋跟击打地面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让走错教室的学生出去。

  然而那声音没有停下来,它越来越近,直到穆迪就这样埋着头也能看到一双漂亮的鞋尖。

  “您好,我是伊里斯,伊里斯·安菲特里忒·塞莱诺,天文学教授。”她把一份表格放在穆迪面前,“校长请各位要监督三强的教授签个名。”

  穆迪的那只疯眼咕遛咕遛地转动,这通常让人感到不适,但安菲特里忒现在没空关心这些。

  她长久凝视着穆迪写下他的姓。

  moody。

  moodY。

  她得到她想要的了。

  9.

  巴蒂·克劳奇死了。

  老的那个。

  伪装成穆迪的小克劳奇在禁林杀死了他的父亲。他看着父亲的尸体,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你该处理掉尸体。”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按理说,他应该转身来个阿瓦达索命灭口,但他没有。

  他可以称得上是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问。

  “学长,你写Y的时候总会在最后一笔顿很久。”安菲特里忒走到他身侧,“而且你还在我面前舔舌头。”

  巴蒂蹲下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死了。”他说。

  “我知道。他在疯疯癫癫的时候跟我说,你O.得了十二个O,他很骄傲。”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

  “.......他完全可以在更早的时候直接告诉我。”巴蒂把五指插进自己疏于打理的头发里,开始折磨它们,“他或许爱我。”

  安菲特里忒没有说话。

  “但没有爱正义那么爱我。”他补充,“你现在应该去告发我。”

  “我以前没有告发你是食死徒,现在也不会告发你伪装成阿拉斯托·穆迪。”安菲特里忒说。

  “学长,求您答应我,你不会弄死自己。”

  10.

  巴蒂觉得自己会食言。

  行动败露,邓布利多和真穆迪带着哈利离开后,他被西弗勒斯·斯内普用魔杖戳着脸。

  “安菲特里忒呢。”他啐了口带着血的唾沫问,“她人呢。”

  “你不知道预言家日报的事吗。”斯内普迷惑于他突然提起年轻的天文学教授,但还是解释了,“魔法部要处置她。”

  “处置她做什么?”原本失去求生欲的克劳奇突然挣扎拉起来,“魔法部脑子被食人鬼吃了?!”

  “看来你是藏在隐身衣下活了太久,从来没关注过除了黑暗公爵以外的其他事。”斯内普说,“三年前,丽塔·斯基特报道宣称伊里斯教授是海神的血脉。”

  “虽然她否认过不止一遍,但失落家族的天才总是蠢人喜欢的噱头。”

  在一次事件中,她向邓布利多说见到了有黑魔标记的人。第二天,这句话被曲解成了她“预言黑暗公爵将要归来”。

  ‘海神的血脉能够预知灾厄,占卜未来’,于是魔法部恐慌了。

  “魔法部拒绝承认她的预言能力——尽管她早就否认过了,他们向已经相信这件事的群众证明,她的预言是错的。或者证明她并非海神的血脉——也是她早就否认过的东西。”

  斯内普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么多。

  在那一瞬间,他提到魔法部要处置伊里斯的一瞬间,小克劳奇的眼神令他想起了自己。

  在他听闻莉莉死讯时,他的眼神大概和小克劳奇有几分相似。

  11.

  魔法部要让她单枪匹马,没有魔杖地去面对出现在北方雪山上的龙。

  如果她真的和海神有关系,在靠海的地方击倒一头龙是轻而易举的事。魔法部部长如是说。

  那是头雄性西伯利亚宽吻龙,几个月前在北海雪山上被目击到。

  那是口吐毒气,尾巴如巨石般坚硬,能轻易杀死巫师的龙。

  巴蒂姆斯·克劳奇二世。法律司的人在他耳边宣判。现在处以你摄魂怪之吻。

  他冷笑着看着摄魂怪靠近他。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血脉追寻。”他念出那个咒语。

  这是他和她自创的,为了满足她好奇心的咒语。

  能以对方的血为媒介,瞬间传送到对方面前。

  她还笑嘻嘻地说,这下不用担心在霍格莫德走丢了。

  是啊,他们都以为这东西只会在人多,走丢时派上用场。

  他没想到这会变成救命之咒。

  巴蒂摔在雪地里。

  这里里阿兹卡班不远,依旧是摄魂怪的地盘。他必须快些带着她走。

  带她走,离开这个国家,去哪里都行。

  他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喊着安菲特里忒的名字,北风大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这次之后,把什么霍格沃兹、魔法部、黑暗公爵都抛在身后吧。

  对了,去看海。他答应了她去看海。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进积雪堆里。

  等结束之后,就去看海吧。不是围绕着阿兹卡班的冰冷死水,而是春日暖阳下波光粼粼的浪潮。

  他终于在一片白色之中看到了飞扬的巫师袍。

  安菲特里忒身旁是奄奄一息的巨龙。她缓慢地侧身,与他对视。

  她笑着,袍子有些破烂不堪,应当是和龙搏斗留下的痕迹。她张开双臂,向他走去。

  结束了。

  小克劳奇露出释然的笑容。

  走吧,走吧。一起离开这里。摄魂怪。魔法部。满是伤痕的老树。霍格沃兹的长廊。牢狱里长满青苔的石壁。

  这一切都不会再出现了。

  走吧。

  从此不再有雨天、黑夜和山间。

  你不用再想念太阳、黎明与海洋

  你不用再想念我,因为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而在安菲特里忒离他只有几步远时。她停住了。

  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然后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雪地里。

  克劳奇的笑容凝固了。

  血源源不断地从她背后的伤口流淌出来,蔓延到他脚下。

  啊,是致命伤。

  12.

  他望着前方。映入眼帘的是在雪地里散开的棕发。

  他的指尖曾缠绕着那些发丝,他曾无数次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情俯身亲吻它们,那些柔软的棕色,它们令他想到远方的阳光,令他耳畔响起潮涨潮落。

  现在它们散落在雪地里,被血凝成块,像死去的蓬草。

  他眼球酸涩,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几步远的女孩嘴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

  嗓子已经被魔力毁坏了,安菲特里忒无法发声。

  ‘学长...我........’

  你要说什么?

  他对这一切感到茫然且无力。

  你害怕吗?你后悔了吗?你很痛吗?你很难过吗?

  你想对我说什么?

  但是安菲特里忒没有再说下去。在最后的最后,她看着巴蒂,选择勾起嘴角,留给他一个微笑。

  就像往日里偷亲学长后露出的狡黠调皮的笑容。

  然后,沙色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不。

  不不不———!!!

  他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却最终跪在了雪地里。

  他看到安菲特里忒的脚尖开始消失。

  「海洋的孩子,最终会回归俄刻阿诺斯」

  讽刺又可悲。

  好吧。安菲特里忒真的是海神的血脉。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连游泳都会抽筋,她讨厌水,连洗手都要哄着,预知灾厄?更是无稽之谈。

  她他妈的要是能预知灾厄就好了。传说里的祝福她样样没有,诅咒倒是一个不落。

  她连尸首都不会留下。

  摄魂怪逐渐聚集起来。但他只是看着她,不打算采取任何举动。

  魔杖就在他身边,他也掌握了守护神咒。可就在他张开嘴的刹那——

  ‘学长!’

  他猝然抬头,而茫茫雪原中还是只有他和面前的尸体。

  他的视野忽然成了不断跳动的无序胶片。

  穿着校服的一年级生蜷缩在他身侧打盹。在天空游弋的银色巨鲸。禁林里念出的恶咒。“我会想念你,你不在时我会一直想念你”。法庭上视线相错。透过层层叶片闪烁的眼睛。充斥着血腥味的吻。

  ‘学长,你知道我使用守护神咒时想的是什么吗?‘

  使不出守护神咒的人变成了他。

  他的灵魂抽离着,目光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那些倒叙闪回停止了,他的一切又系在了倒在地上人身上。

  他在恍然间看到女孩子抱着一捧书蹦蹦跳跳跑到自己面前站定,笑盈盈地叫他学长。

  “安菲特里忒.....伊里斯......?”

  但他的兔子已经死去了,死在寒冬,死在春天来临前。

  没人会回应他。

  幻象消散。他失真,被拖回现实。

  倒在地上的人嘴角慢慢溢出血,他似乎又回到了某个正午,某个确切到毫秒的时刻。

  有人被阳光模糊了面容,吵吵闹闹地跑到他面前,嘴里叼着一朵红色的曼德雷花,冲他不伦不类地敬礼。

  哦,是的,她嘴边的红色一定是朵不知名的荆棘科花,不然为什么它会那样尖锐鲜明,甚至要将他的心脏硬生生捅穿?

  他听到树叶沙沙作响,听到海浪拍打沙滩,听到飞鸟鸣叫,听到群星唱着悲歌眨眼。

  他听到世间的一切离他远去了。

  死去的兔子连尸体都不会留下,她被无边汪洋蚕食殆尽。只有浪间转瞬即逝的白沫是她存在过的证据。

  巴蒂姆斯·克劳奇二世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自己正在死去。摄魂怪放开了他,他就着这股横冲直撞的死亡向前爬了几步,也彻底倒在了雪地里。

  他向他的小兔子伸出手,他们指尖相撞。

  消退的体温,逐渐硬冷的皮肤。

  没有人知道他们生前的羁绊——想想吧,伏地魔最忠诚的,宁可弑父也要复活他的手下,在最后却觉得黑暗公爵食死徒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带她走,都无所谓。

  可没有人会知道了。

  甚至他和她死后也无法合于一坟。

  他们相碰的指尖牵起一片死去的海。

  11.

  傲罗们赶到时,只看到了克劳奇一人的尸体。谁都没想到逃犯竟然会自投罗网到摄魂怪大本营。他们嘲笑到,食死徒大概是因为被关了太久,脑子不清醒了。

  搬运尸体的善后人冷得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还泄愤似的踹了尸体手臂上的黑魔标记一脚。

  不过他惊异地发现,站在尸体旁竟然会暖和一些。

  那温暖来自食死徒灼热的眼泪。

  霍格沃兹的校长长久凝视着那块曾经承载过安菲特里忒,现在空无一物的土地,说,把尸体葬在海边吧。

  魔法部部长驳回了这个提案,他说在摄魂怪之吻下没人会死,小克劳奇死因蹊跷。在他的坚持下,食死徒将被草草埋在群山环抱的坟场中。

  一个海浪永远没法触及的地方。

  善后人应了部长的命令,踩踩脚下的雪,总算开始干活。

  于是泪水的余温在他脚下碎得稀烂,变成雪下腐臭泥浆的一部分。

  12.

  你会想念我吗

  哦,是的,我会想念你

  就像下雨时想念太阳

  黑夜里想念黎明

  于山间想念海洋

  在你不在时想念你

  我会想念你

  当风卷起你的袍子

  当飞鸟在你身边鸣叫

  当你抬头,看漫天的星星闪耀

  你就知道,我在想念你呀

  ——学长,等天气暖和一些,我们一起去海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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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叨逼了

  你们以为论坛体是无伏AU?其实是无伏+教授原著转生AU哒!没想到吧!

  其实本来设定就是两个玛丽苏/汤姆苏人设却拿了炮灰剧本的故事(挠头

  那么现在来想想

  为什么在论坛体里:

  ·楼主多次描述教授看她的眼神就像她快死了一样

  ·让楼主远离丽塔·斯基特

  ·在补习的时候状似不经意提到对付西伯利亚宽吻龙的方法

  ·喊不管是食死徒还是魔法部还是圣徒都理她远点

  ·“就像他已经为这一刻演习了很久似的”

  ·“非要等她死透了你们才能重视吗”

  ·教授喊楼主小拉文克劳

  ·楼主:“我可能在上辈子就喜欢他了”

  ·楼主醒了之后第一句话是“学长,我爱你”

  是不是豁然开朗!

  所以教授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啦!他也确实等了很久,毕竟他等楼主表白从上一世等到这一世的现在喔:D

  楼主觉得他捏羽毛笔疯批,但其实人家没有上去就手撕间接杀妻仇人之一就已经蛮克制了,嗯

  但他们甜回来了,并且之后的番外都是甜滴辽(试图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