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眼看上去，声卡似乎没什么问题。
许向阳蹲下身，拿起四方状的声卡，有一角明显撞凹陷了，塑料外壳在侧边也裂出很长一条细缝，破口处缺了几块塑料，甚至能看到声卡内部的电路结构。
他皱了皱眉，这明显是被狠狠摔过的痕迹，肯定不是他造成的。
“学长，我没有摔过，我当时录制完就给你包装好还给你了。”
那学长一脸不信，看向许向阳的眼睛似乎要瞪出来了一般。
“我只借给过你，今天打开要用，就发现是这个样子了。你糊弄谁呢？”
许向阳翻了个面，想看看损坏的程度，结果他刚施力，声卡上调试声音效果的某个推拉键径直掉落在地，蹦到了远处。
那学长立马吼了起来：“你干什么？！推拉键都被你弄掉了，你给我放下，不要再弄了。”
行。
许向阳无语，把声卡放回了盒子里，站起身，再次重复。
“学长，我很肯定，我没有摔它。还给你的时候，一定是好的。”
“口说无凭，你有证据吗？我这声卡买了五千多，你现在摔坏了，就想逃避责任是吧。我告诉你，没门！赔我五千，我重新买一个。”
那学长气势凌人，手指几乎就要指到许向阳鼻子前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态度十分不尊重人。
许向阳神情平静，也不为对方的怒火所动，还不待他开口，身后的格子冲了出来。
蒋格拿着敲架子鼓的鼓槌，也是一脸凶相，对着那学长的手臂一敲。
“吼什么吼？讲理又不是比谁声音大。他都说不是他弄的了，你是聋还是文盲啊？听不懂的吗？”
那学长来不及收手，手臂被敲，疼痛让他叫出了声，方才全盛的气焰也降了几分。
目光转了一圈，见众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他的语气不似方才那么狠：“仗着你们人多是吧，我也不怕。把钱赔了，我就走。”
“来这里讹人是吧？”蒋格微眯起眼，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啊。”
那学长似乎也有些急眼了：“我这设备之前都不外借的，是当初他磨了我好几天，我出于好心才借的，五千的设备，说坏就坏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许向阳冷冷看着那学长，掏出手机，在相册中翻找着照片，随后他将某张照片展示在那人面前。
“看到了吗？这张照片，是我在还给你之前拍的，声卡还是好好的。”
那学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突然有些语塞，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你这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在你拍照的时候是好的，又不能证明你后来没有摔我的声卡。”
说完，他又喊了一句：“我的诉求很简单，赔我这套声卡的钱，我就不追究了。”
许向阳点了点头，又翻出一段视频，是他在宿舍检查完毕后把声卡装盒的视频。
“这是我装盒的视频，装完盒就送到你们宿舍了，路程十分钟，你正巧不在宿舍，我就放在你桌上了。你该不会要说，这路上的十分钟出了什么意外吧？”
说实话，拍照这个主意还是冯骏给他提的，许向阳本来都没有想到的，还是冯骏说以防万一有什么事情说不清，还是先留个证明比较好。
那学长有些哑然，视线飘忽，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了。
蒋格慢慢逼近，将手里的棒槌晃得上下摆动，咣咣响，语气十分凶：“说吧，是不是故意来讹人的？”
那学长神色有些畏惧，却还是直了直腰板：“你别污蔑人。”
“这样吧，我们现场证实一下。”
许向阳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给冯骏打去电话。
那声卡能损坏成这样，很明显是从较高地方摔下来导致的。
从之前学长那种不肯外借的态度来看，许向阳推测，是那学长自己后面用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地上，把声卡摔坏了，又正巧他来借过声卡。
对方这是想让他来当这个怨种，讹一笔声卡的费用，幸好他都留了证据，不然真的说不清。
电话很快接通，许向阳径直开了免提。
“骏哥，现在有空吗？那天我们去借的声卡设备，你帮我去那宿舍问问他的室友，确认下声卡情况呗。”
冯骏也没多问，一口答应：“行。那我现在去。”
肉眼可见的，那学长神色慌张了起来，他凑过来摆了摆手，一脸很大方的样子。
“哎，算了算了，不用去了。这声卡还能凑合用用，我就认栽了。”
许向阳故意道：“别啊，我让骏哥去一趟，很快的，这件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不用不用，跑我宿舍多麻烦，别打扰我室友了。这件事就这样了，我不追究了。”
那学长明显怂了，提起地上的声卡设备就要走，估计是见讹不到钱，心有不快，走之前轻声丢下一句。
“倒霉，真是晦气，he tui。”
许向阳挂了电话，本来也打算就这么算了，却听到对方这么难听的话，看起来对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他就要跟他好好讲讲了。
“站住。”
许向阳拿过蒋格的架子鼓棒槌，拦住了那学长的路，他目光微眯，几步上前，棒槌尖轻轻点了点那学长的下颚，颇有威胁的味道。
“不跟你计较，不等于你可以蹬鼻子上脸。我说了，不是我做的。既然你一心还觉得委屈，那我们还是掰扯清楚吧。”
许向阳是真的生气了，含冤的人总是他，一个两个都来找他不痛快。
他是不是应该去寺庙里拜拜，消消晦气。
蒋格也横着脸，靠近了几步，他作势把拳头拧得咯咯响。
“别别……”那学长举着双手，终是投降，“我自己不小心把声卡磕到了，好歹花了五千块，我也舍不得啊，就想了这个办法想换个新的。”
“果然是故意来讹钱的啊。哪个系的啊？认识下。”那人的话让蒋格的怒火冒了三丈，大有追究的意思。
学长立马求饶：“错了错了，哥，咱就别认识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格子，算了。不跟这种人多计较。”
见那人自己承认，许向阳也不想多说了，让出了身位，那人十分识时务地跑下楼去。
平时他们进出都会锁门，今天这人怎么跑上来的？
许向阳突然想起今天自己开了门后只是顺手带上了，忘记锁了，这才让人直接冲了上来。
刚刚那场面多少有些难看。
他开口道歉：“抱歉，我忘记锁门了。”
蒋格摆手：“没事没事，这事锁不锁门都一样。欺负到你头上了，正好我就得管。”
一切尽收眼底，赵欢在一旁开玩笑道，“向阳，看你平时的样子，还以为你挺好欺负，倒也不差嘛~本来还想要不要出手帮帮你。”
许向阳松了口气，笑了笑：“欢哥，好说话，不代表是软柿子。”
“不错，乐队经理人的位置给你，我是真的放心。”
赵欢这句话让许向阳愣住了，他脚步微顿，语气疑惑：“乐队经理人？”
什么乐队经理人？他不是来乐队当帮手的吗？怎么就成经理人了？
赵欢解释：“嗯？阿易没跟你说吗？乐队后面可能会接一些商演，之前都是阿易对接的，但他觉得这些都可以交给你，所以乐队经理人的位置就要交给你了。”
许向阳听懂了，心却忐忑了起来，欣喜与压力一同并存于两肩之上，像是天秤的不同砝码，一时无法平衡。
倚靠在门边的唐易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只是落在许向阳身上。
见许向阳眉头紧锁，唐易问道：“不愿意吗？我觉得你可以胜任的。”
“我……”许向阳有些迟疑，他是想的，可又怕他的能力胜任不了这个位置，把事情搞砸。
唐易淡淡道：“不用怕，出什么问题，我帮你兜底。”
说实话，许向阳还是不想让事情走到让唐易兜底的地步的，但莫名的，这句话让他生了几分勇气。
“易哥，我想试试。”
同那天一样的，清澈无畏的眼眸，唐易觉得心头有些震动。
*
周末，庆祝局，乐队众人吃完饭直接去开了个KTV包厢。
茶几上点满了啤酒，昏暗的灯光旋转着让整个包间显得迷离朦胧，喝醉酒的梓黎跟赵欢抢话筒唱歌，整个包间都是两个人不着调的吼唱。
明明清醒的时候，两个人唱歌都是好听的……
许向阳在一旁想捂耳朵，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多少有些不礼貌。
唐易坐在角落，他将领口微微敞开，胸膛的好看线条若隐若现，隐没于灯光的昏暗之中，他一手拿着玻璃杯，冰块在灯光下折射着五彩的光。
他默默喝着酒，眉宇微蹙，显然也很嫌弃那两个人难听的歌喉。
许向阳本想找唐易说说话的，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是清醒的了。
一旁的蒋格喝得醉了，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嘟囔囔说了很多，突然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微红着脸颊，微睁双眼，慢慢向许向阳逼近。
下一秒，蒋格突然抱住了许向阳的大腿。
声音十分委屈：“呜呜呜呜呜，你还是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不肯原谅我。呜呜呜，对不起，乐队真的缺你不行……”
说着说着，蒋格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是我嘴贱，话说得那么难听，我自己也生气，向阳，你别生气……你消消气……我脑子一定被枪打过了才会说出那些话，我真该死啊！！！”
蒋格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呜……我后悔死了，这嘴巴能不能不要了啊？你帮我丢了吧。”
许向阳从没见蒋格这个样子过，看得他都愣住了。
第一次，许向阳向唐易投去了求救的眼光。
唐易笑着抿了口酒，起身过来拉蒋格，不知道为什么醉酒的人力气出奇得大，唐易居然拉不开蒋格死死抱住许向阳的手。
许向阳无奈：“行了行了。都过去了，不是说翻篇了吗？”
“真的翻篇了吗？那我们和好？”
蒋格怔怔伸手，许向阳看着他这般模样，看在他那天帮自己出头的份上，又气又好笑地伸出了手，两手相握。
只是不太想计较了，相比于此，他想好好陪着乐队走很远很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