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古代言情>找错反派哥哥后【完结】>第八十一章

  德王从西华门而进, 带着叛军殊死一搏,一路见人就杀。

  雨势越来越大,却掩不住满地的血腥气, 雪亮的兵刃不断划破长夜。

  今夜宫里的防守似乎比往日薄弱, 大概是因为已经发落了两个不安分的亲王, 老东西以为万事大吉了。

  德王被叛军拥护在内,因为淋透了雨, 本就蓬头垢面的,更显得狼狈,但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极度亢奋的。

  见识过那位琳琅珠玉般的大哥的下场, 德王这些年都深深恐惧着, 拼命朝着另一个极端表现——他隐约猜到了, 父皇表面上那么宠爱太子, 实际上厌恶透了被无数人称颂的太子。

  老东西没想到,他也敢反吧。

  德王抹了把脸上冰冷的雨水,癫狂兴奋的视线向着养心殿的方向落去。

  等杀到养心殿, 他要让那老东西即刻立他为储君,然后把这老东西关起来,让他也尝尝他这几日受的苦……

  安王那个阴险小人别想活着踏出京城。

  定王也得宰了, 一只为裴家卖命的狗,也敢跟他作对。

  还有明晖殿里那个, 老皇帝养着那么个长得像他大哥的玩意儿,也不怕半夜惊魂吓死, 牙尖舌利的, 拔了舌头再喂狗。

  脑子里计划着事成之后要做的桩桩件件, 德王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兴奋得直打颤。

  景王除了吃喝玩乐屁也不会, 安王也是个只会背人阴人的小人,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更适合当这个天子了。

  越过武英殿,正要朝着养心殿继续进发之时,一路堪称畅通无阻的叛军突然骚乱起来。

  “黑、黑甲军?”

  “黑甲军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定王的黑甲军!”

  只是听到“黑甲军”三字,就已经有人露出了恐慌之色,德王一愣,猛地一转头,闪电撕裂天幕,惊雷炸响的时候,融入夜色的黑甲军奔袭而来!

  德王也不是没想过,萧弄可能会插手。

  但他与外祖父计划好了,雷霆突袭,最快速度拿下养心殿,只要到了皇帝身边,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过了今夜,龙椅上的人就变成他了,谁也不能不服。

  可是萧弄的黑甲军不是驻扎在城外,非调令不可擅入吗,怎么会那么快就出现了?!

  脑子被冰凉的雨水淋着,德王的脸色唰然惨白,清醒过来,陡然意识到,外祖父收买通城门处的守卫,放进了五军营的士兵时,谁知道之后有没有混进什么东西呢。

  萧弄料定了他会发动宫变,或者说萧弄在等他宫变。

  甚至说不定萧弄还暗中出手,协助了他与外祖父的宫变,好让有理由派兵进宫!

  难怪城门的守卫那么好收买!

  黄雀在后。

  德王的脸色微微发狞。

  他这背水一战,不过是给萧弄做嫁衣!

  “殿下……殿下,怎么办?黑甲军……我们打不过黑甲军的!”

  不止蛮人害怕黑甲军,他们也害怕。

  德王的脸色变了又变后,将身边的亲卫往前方狠狠一推:“扮做本王,掩护本王出宫!”

  但事态全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还能抽身离开宫里。

  转过身时,他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刀映过眼眸。

  屋外凄风冷雨不停,炭盆也熄灭了,底下人刚添了炭还没暖和起来,钟宴笙披着萧弄让人找来的狐裘,被他抱着放到桌子上,乖乖地听他教育了会儿。

  毛茸茸的雪白狐裘衬着那张昳丽的小脸,双唇花瓣似的薄红湿润,呼吸都带着缕缕朦胧芬芳的兰香,看起来软乎乎的,叫人心软。

  萧弄教育了三句,忍不住停下来低身亲他一口,随即板着脸继续教育:“不准撒娇。”

  钟宴笙:“?”

  钟宴笙迷惑又委屈:“我没有。”

  萧弄心里嗤了声,把他的狐裘领子又掖了掖。

  都敢写信给楼清棠骂他不举了,还有什么是这小孩儿不敢做的。

  外面的声音好像逐渐平息了下来。

  钟宴笙坐在桌上晃着小腿,望向窗外:“是不是结束了?”

  刚说完,脸上还沾着雨与血的展戎跨门而入,容色冷酷,揖手回禀:“主子,都清理干净了。”

  霍双跟在后面:“小殿下,养心殿安全了。”

  俩人刚说完,卫绫也跨进门槛:“回小殿下,安王那边也按住了。”

  今晚实在是太混乱了,几方人手都汇聚在宫城里,萧弄的人大多都抽去解决乱贼,又趁乱接手了宫闱的护卫。

  展戎说的清理干净,除了叛军,还有守在养心殿的老皇帝死士以及外围的亲卫兵。

  叛军还好,与黑甲军正面相交不是敌手,护在养心殿这一圈的亲卫,就是靠最熟悉此地的霍双和他手底下的人来指引攻克了。

  为了防止安王悄悄做什么乱子,钟宴笙还让卫绫去盯住安王那边,防止意外。

  安王起初察觉到不对后,像是想要给人传消息,发现自己被人盯住后,又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安王府没动。

  一切还算顺利。

  钟宴笙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趁着晃腿的小动作,悄咪咪踢了萧弄一脚。

  坏狗,莫名其妙说他撒娇!

  萧弄眉毛也没抬一下,精准地抓住他晃悠的脚踝,面不改色摩挲着,淡淡问:“德王呢?”

  “回主子。”展戎表情不变,“黑甲军入宫城,与叛军相遇,叛军慌不择路,溃逃撞上了皇城中赶来的大批卫兵,黑甲军未动,叛军先与卫兵厮杀,两败俱伤,属下带黑甲军收拾残局时,找到了德王的尸首。”

  德王死得很不瞑目。

  叛军被黑甲军吓得军心不稳,皇城的卫兵也因为黑甲军的出现慌忙不已,慌乱之中,他摔下马后,压根儿没人注意到,德王就那么怀着他的雄心壮志与满腹杀这个、杀那个的美好愿望,被乱刀砍死了。

  都分不清砍死他的,到底是随同作乱的叛军,还是皇城的卫兵。

  虽然其他人看不见,但是被当着几个人的面抓着脚踝,还是让钟宴笙耳尖有点红,使劲抽了抽,没抽出来,正想再踢萧弄一脚,就听到了一阵沉重滞缓的咳喘声。

  钟宴笙轻快晃着的小腿一顿,萧弄也松开了他的脚踝,抱着手看向榻上。

  枯瘦如柴的老皇帝死气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似乎是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听到了展戎的汇报,才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老皇帝呼吸好像很费力,呼哧呼哧的,直挺挺躺在床上,像是想要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

  钟宴笙安静地看他挣扎了会儿,才用那把柔软的嗓音为他解释:“方才给你看过了,你好像有点太着急,中偏枯之疾,半身不遂啦。”

  声音轻飘飘的,却每个字都沾满了恐怖意味。

  老皇帝的脸色泛着股铁青,嗬嗬开了几下口:“田、田喜……”

  钟宴笙微笑着道:“田喜公公身子不适,在歇息呢。”

  德王意图效仿太子逼宫也就罢了。

  连胆小怯懦的田喜也倒戈了?

  老皇帝胸口猛然一呛,脑子里突突发胀气血疯狂翻涌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一股血腥气从胸口蔓延到口中,好半晌,才沙哑着嗓音冷笑:“好、好得很,一个个都……背叛朕!”

  “你有什么值得他们忠诚的地方吗?”钟宴笙的语气冷下来,嗓音压下那丝口音里的绵软,清亮冷冽,与往日全然不同。

  守在门边的展戎不由看了看钟宴笙。

  嘶,跟主子混久了,连小公子都变得好可怕哦。

  钟宴笙其实是很愤怒的,在萧弄到来之前,他已经握住了匕首,盯着老皇帝的咽喉了。

  要不是还有些事情,需要这老东西吐出来,他已经下手了。

  这老东西造了那么多孽,逼死先皇后,害死他爹娘,给萧弄下毒,烧死整个东宫的人,吊死定王府的下人,连顺帝与康文太子的死也十有八九是他下的手。

  让他一了百了,太便宜他了。

  他眼眶微微泛红,抓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手指都在发抖,随即就感到一只手伸过来,裹住了他轻轻发颤的手,带有一种安抚意味。

  钟宴笙的喉咙有些发堵,隔了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吸了吸鼻子:“卫绫,你们出去,守在门口。”

  卫绫垂首应声,转过身时,有些恍惚。

  竟当真有了这么一日,能大仇得报,告慰太子、太子妃与诸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老皇帝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半边知觉,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见着萧弄提着剑跟钟宴笙走过来,瞳孔剧烈地收缩,嗓音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来人……来人!”

  萧弄幽蓝的眼底多了几丝冰冷的嘲讽:“没有人会来了。”

  钟宴笙望着那张橘子皮般褶皱的脸,已经彻底失去了以往佯装的慈和,暴露出阴沉沉的底色,扭曲又阴郁。

  大概是情绪太激动,老皇帝呼吸越来越促乱浑浊,仿佛下一瞬就要被生生气死在这床榻之上。

  钟宴笙低声开口:“康文太子生病,又在刚有起色之时突然暴毙,是不是你做的?”

  听到“康文太子”四字,老皇帝的脸皮都抽搐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床边的人,雨夜灯影飘摇,床边站着的少年一身衣洁如雪,恍恍惚惚彷如故人。

  “康文……”

  没有得到乌香丸的缓解,老皇帝的神思显然已经恍惚起来,把钟宴笙认成了康文太子,眼神狠厉:“你……输给朕了,就算样样都比过朕,不还是,输给朕了……”

  钟宴笙完全没有榻上这个老人是自己祖父的感觉,反胃的感觉更甚,往萧弄身边蹭了蹭,皱眉问:“当年你样样都比不过康文太子,对皇位完全无望,所以,你给他下毒了?”

  下的还是很蹊跷的毒,让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老皇帝喉咙发出阵古怪含糊的声音,不再回答:“乌香丸……”

  萧弄从桌上捞起装乌香丸的小药瓶,随手抛了抛:“回答他。”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老皇帝又发出了那种让人毛毛的低笑声,才道:“是,那年万寿节,蛮族使节入京贺寿……朕与他们的长老秘密会见,拿到了蛮族的巫毒。”

  作为一国太子,康文的饮食都是被严格看管的。

  可是康文不会防着那个总是安静跟在自己背后,一起长大的弟弟。

  蛮族的毒与中原的全然不同,更没人想到太子不是生病了,而是毒入骨髓,云端上的人突然就被拽入泥潭,可哪怕是因病成了个废人的康文,还是被顺帝看中照顾着。

  所以在生生拖了几年后,老皇帝给了顺帝一个惊喜,让康文看起来像是恢复了。

  然后再给他一个大惊吓。

  好转的当晚,康文就死了。

  也不用再对顺帝下手,顺帝就在这心力交瘁、大悲大喜中一病不起。

  钟宴笙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你,在登基之后,是不是为了扭转朝中的风声,故意逼死了皇后。”

  他的祖母。

  她的母家是琅琊那边的大族,父亲是太子太傅,桃李天下,不论是朝里朝外,都有着极大的号召力。

  皇后去了,皇帝哀痛忧思,不肯再选继后,帝后感情深厚……文人胡乱一吹捧,再经过刻意的抹消,那些往事似乎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撇走了。

  病痛与乌香瘾一起发作着,却连身体挣动都做不到了,老皇帝喘得越来越急,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钟宴笙的这句话,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惋:“皇后啊……是朕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

  那个女人,京城一等一的千金贵女,聪善敏惠,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康文太子与三皇子之间,选择了三皇子。

  听他这么说,钟宴笙胃里剧烈翻腾,漂亮的眼睛被怒火烧得灼亮,握住了拳头。

  他正压抑着喷薄的怒火,萧弄突然一抬手,“啪”一下就抽了老皇帝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声,力道惊人,连屋外的暗卫们都不由齐齐冒出脑袋,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钟宴笙也吓了一跳,呆了两瞬,迟疑着问:“没抽死吧?”

  话还没问完呢,就这么死了就便宜他了。

  萧弄抽完,嫌弃地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转头对他说话的声音倒是低且柔:“放心,本王控制着力道,抽不死。”

  原来挨抽的另有其人。

  见到是皇帝挨了抽,暗卫们又纷纷放心地缩了回去。

  老皇帝在政几十年,位置崇高,从来只有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扇肿了自己的脸颤巍巍求饶的事,哪曾被人扇过脸,一时目眦欲裂,昏沉的意识都清醒了一半,断断续续喘着气,瞪着萧弄恨声:“放肆……放肆!朕当初,就不该心怀仁慈……赐你一杯断肠毒酒,就没有今日……”

  萧弄扬了扬眉,语气不咸不淡:“你是不想?你是不敢罢了。朝廷援军拖延一月,才赶到漠北,朝中谁人猜不出是谁向萧家动的刀子。本王与萧闻澜若是出了差池,我爹的旧部与各路藩王,可就师出有名,借着你送来的理由杀向京城了。”

  那丝虚伪的仁慈,早在九岁的萧弄刚进宫时,迎着老皇帝慈善的眉目,就嗅到了端倪。

  他也是清楚老皇帝不敢对他和萧闻澜直接下手,才代替萧闻澜饮毒的——至少老皇帝也不敢毒死他,没有哪种致命的毒,是能延缓好几年才发作的。

  被萧弄直接揭破了真面目,老皇帝又猛烈地咳喘起来。

  钟宴笙攥紧了拳头,已经明白了老皇帝当初是如何斗败其他皇子的:“从康文太子还在时,你与外族就有暗中往来,能顺利登基,或许就是靠的他们。”

  老皇帝咳得更剧烈了。

  “你厌恨我父亲,因为他和康文太子很像。”

  最重要的是,他父亲截到了老皇帝意图联手外族,给萧家做局的密信。

  所以太子裴羲必须死。

  当年完全就是死局,无论逼不逼宫,刀子都会落下来。

  这些黑暗的秘密都被掩藏着,没有几个人知道,一国之君与外族勾结,逼死皇后,戕害忠良,逼杀太子。

  那么多人的血,填不满欲望的沟壑。

  这一切都是因为老皇帝。

  钟宴笙本来可以有自己的爹娘,钟思渡也不必流落在外那么多年。

  “可是我父亲,永远不会与你一般阴暗下作,他没有被你逼成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钟宴笙咬紧了牙,想起爹娘留下来的,那个装满了零零碎碎疼爱的小箱子,一时心如刀绞,鼻尖发酸,喉头哽了一下,眼眶湿湿的,可是他没有哭,泪水好像都倒灌进了心头,将怒火烧得连连窜高。

  “究其原因,你卑劣无能,嫉妒又恐惧康文太子,哪怕康文太子被你阴害了,你还是恐惧康文太子,见不得自己的儿子也是光辉满身,你这个……阴沟里的老鼠。”

  钟宴笙的拳头越捏越紧,终于忍不住,在老皇帝被他说得怒极开口之前,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嘭地一声,老皇帝闷哼了下,霎时就没声了。

  外面的一群人又吓了一跳,这回连展戎霍双和卫绫都冒出脑袋来看了眼,发现挨打的是皇帝,又安心地归回了原位。

  心底郁结已久的那口气倏然散了一点,有时候粗暴一点果然要舒畅得多。

  对着这张老脸,钟宴笙真的忍了太久了。

  萧弄把他的手拉过来,重新摸出块帕子,仔仔细细擦净每根细白的手指,皱皱眉:“脏。”

  钟宴笙鸦黑的睫羽低垂着,缓过了那口火气,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顿时有些慌慌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仰着脑袋毫无声息了的老皇帝:“死、死了吗?”

  刚刚他还阻止萧弄,怕他把人扇死了,怎么就、就越说越生气,忍不住也上手了。

  钟宴笙活了快十九年,这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人。

  打人不好,先生说过,要以理服人。

  可是这老东西又不算人。

  萧弄揉了揉钟宴笙的脑袋,倒出枚乌香丸,随意往老皇帝嘴里一塞:“放心,死不了。”

  老皇帝方才的呼吸已经微弱到仿佛蜡烛熄灭时,冒出的缕缕白烟了,乌香丸一进口,那缕白烟立刻又烧了起来,效果惊人。

  老皇帝睁开遍布血丝的眼,很冷似的在发抖,嗓音含含糊糊,重复着两个字:“乌香……”

  一枚乌香解不了骨子里的瘾,得不到完整的满足,不上不下更空虚痛苦。

  老皇帝浑身愈发如蚂蚁在爬,但偏瘫的身体却无法挪动,以往跟随在侧的田喜不见了,养心殿培养的死士宫人死完了,没有人再会在帝王高高在上一句“来人”时就毕恭毕敬伺候过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弄戏耍一般,抛着盛满了于他而言是救命药的瓶子,又在他眼前收回去。

  钟宴笙发泄了怒火,略微心平气和了点,问出当下最要紧的事:“萧弄身上的毒,到底是什么。”

  眼下老皇帝濒临崩溃,现在问时机恰好。

  若是方才问,老皇帝肯定不会回答。

  他很清楚钟宴笙和萧弄没有立刻宰了他的原因。

  老皇帝的瞳孔放大,神色迟缓呆滞,恍惚仿在梦中:“蛊毒……”

  钟宴笙拉紧了萧弄的袖子。

  他就知道是蛊毒,老皇帝年轻时就跟外族有了勾连,暗中交易了不知道多少回,知道这种密不外传的东西也不奇怪。

  钟宴笙知道萧弄头疾发作时有多痛苦,甚至会让他丧失神智,宛如野兽,只剩本能,不免关忧过头,急急地朝前迈了一步:“怎么解毒?是不是需要我的血?”

  听到钟宴笙后一句话时,萧弄想打断已经来不及了。

  这老东西坐在皇位上几十年,已经成精了。

  果然,方才还混混沌沌的老皇帝瞳孔倏然一凝,深陷的眼睛望向了钟宴笙,缓缓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啊,朕的小皇孙……想知道萧弄的蛊毒,与你后颈的胎记有什么联系吗?”

  钟宴笙抿着唇跟他对视几秒,从萧弄手里把装着乌香丸的药瓶抢过来,退了几步,作势要将它丢进炭盆里:“陛下,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依旧是绵软的调调,却放着十足的狠话。

  萧弄不由想起了,在春风谷的山洞那夜,他准备杀人时,心里还在担忧会不会吓到钟宴笙,钟宴笙却已经回头去找凶器了。

  顿时忍俊不禁,瞅着钟宴笙颊边毛茸茸的狐裘领子都觉得可爱。

  老皇帝也沉默了一下。

  屋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今夜宫城中的骚乱也无声无息结束。

  血腥气被雨水掩盖冲淡,每个朝臣都缩在家中,吹了蜡烛,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揣测着明日见到的赢家会是谁。

  老皇帝显然没想到看起来乖巧好欺负的钟宴笙,能干出这种事,沉默了良久,直勾勾盯死了那瓶乌香丸,沙哑地开了口:“不错,这是蛮人的秘术,哪怕是在蛮人那里,也少有人知,具体是什么……咳,朕也不清楚,是蛮人献上来的……”

  他视线上抬,落到那张秀致漂亮的面孔上,恍惚了一下,吃力地喘了口气:“想来你们也猜到些了……你出生前,朕命人给你母亲喂了母蛊,不会有妨害……萧弄身上的是子蛊,若不解蛊,至多再过三年,他就会因为头疾发作而死。”

  说着,老皇帝似乎发出了声冷笑:“衔危……这两年,头是不是越来越疼,发作起来生不如死?”

  萧弄的脸色很平淡,仿佛老皇帝说的不是他身上的事,听到老皇帝的话,挑了挑眉,伸手把满脸担忧望着他的钟宴笙揽进怀里,亲了下他毛茸茸的发顶,以作安抚:“托你的福,本王快活得很。”

  “……咳咳咳!”

  老皇帝又发出了一串剧烈的咳嗽声,枯瘦的身子都差点散架了,好在受过一次刺激,这次他没昏过去,却闭着嘴青着脸不再开口了。

  钟宴笙乖乖待在萧弄怀里,看老皇帝那副样子,拔开药瓶瓶塞。

  一股浓烈的甜腻气息缓缓冒出来,老皇帝的喉结也跟着抽搐起来,拼命转过脑袋,半边脸也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满脸贪婪的渴望。

  钟宴笙像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倾斜了下瓶口,抬了抬下巴:“乌香不好寻,你最好老实点,把解蛊的方法说出来。”

  老皇帝额上青筋直冒,良久,阴着脸道:“朕……只知道一个解蛊毒的办法。”

  “什么?”钟宴笙盯紧了他。

  老皇帝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好似畅快,又似幸灾乐祸的古怪表情:“当初献药的蛮人告诉朕,唯有除去母蛊,子蛊才会消失,二者活其一……”

  不等他说完,萧弄果断抬手,一拳把他打晕。

  老皇帝话还没说完,又第三次没了声儿。

  满室寂静里,钟宴笙呆呆地看着萧弄嫌弃地甩了甩手,薅了把田喜遗落在旁边的拂尘毛擦手,英挺俊美的面容在半明半暗中宛如邪魔,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

  “一派胡言。”

  作者有话说:

  迢迢,用最软的语气,放最狠的话,当最QQ弹弹的宝宝!

  放心,不会虐,宝宝只吃()不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