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不开门, 那我便要叫人过来了。”

  脑中一片空白,椿理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昨天只是被祖母匆匆看了一眼,而且毕竟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七年后的自己, 就算面容相似,又怎么会往同一个人这个方向联想?

  她究竟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见门后迟迟没有反应,琉桓真理再次说道:“现在门外只有我们二人,你考虑好了。”

  和往常一样,祖母依旧喜欢用平淡的口吻来向人施压。

  看来眼下这个情况,是不开门不行了。

  咬紧嘴唇,椿理子走向大门,将门推开。

  伴随着门缝展开, 祖母那张保养精致的脸, 缓缓出现在她的眼前。

  与七年后相比,她的头上少了许多白发, 脸上也只有几条淡淡的细纹。

  始终不改的是双海蓝色瞳孔中透出的严厉。

  但在她清晰地看清椿理子的那一刻,眼中还是闪过一丝错愕。

  勉强理清脑中混杂的思绪,椿理子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您是找错地方了吗?您说的那个人我并不认识。”她笑着装傻。

  以祖母那个性格, 如果百分百确认是自己, 又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 绝对会要喊着大批人马把她捉拿回去。

  而现在她没带几人过来,估计也是不太确定, 才悄悄过来试探。

  可椿理子抱着的最后一丝侥幸,最终被祖母一声冷哼浇灭。

  祖母眉头紧锁着:“你要同我装傻到什么时候?我分明亲自把你送上了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长大了那么多!快和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椿理子还想再垂死挣扎一番, 可却被祖母连环炮一样的质问塞了回去。

  “你的书法、仪态、说话方式、走路步态都是我亲自教的!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你?”

  “这个告罪书是你写的吧?字迹和你平时写的书法字迹一模一样!”

  祖母又从袖口掏出一张泛黄的白布,将它展开在椿理子的眼前。

  “若你还要狡辩什么, 那我即刻联系官府,告知他们这里有个冒充我孙女的妖人!”

  若是其他的方面,还能用巧合来解释,可那封她亲自写的告罪书不知道何时流到祖母手里,现在真是人证物证俱在了。

  垂下眼睛,椿理子盯着地面犹豫了许久,最终开口唤道:“祖母。”

  听到这声祖母,琉桓真理挺得笔直的腰背轰然倒塌,险些站不稳。

  椿理子赶紧将她扶住,她趴在椿理子的肩上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这个事情很难解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身上了。”

  换谁来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七年前,都会很难解释的吧……

  “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粗糙了?我在家中一点都不舍得让你干什么……”

  面上的严厉已经消失殆尽,祖母拉起椿理子的手,指腹在她的手心上摸索。

  眼中似乎闪过万千情绪,祖母有千万句话语要说,但最后只说出短短的一句话:“孩子,你受苦了。”

  短短的一句话,瞬间唤起椿理子心中沉睡的万千情绪。

  在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在独自一人面对鬼、在不死川近乎要命的地狱训练中,她都没有哭,甚至跌跌撞撞地走到这里。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一直走在路上,却没有人问她一声累不累。

  强行绷紧的唇止不住地抽了抽,椿理子感觉眼底一片酸涩,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想要去抱抱自己的亲人,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长辈的怀中撒娇。

  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椿理子的手滞在空中,打破祖孙二人的叙旧。

  “姐姐,她是谁?”

  无一郎站在玄关处发问,他身后的信站在阴影处,神情晦暗不明。

  祖母也瞬间敛起神色,冷声询问:“这几位是?”

  论谁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子呆在一起,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后面那位是好心收留我们的。至于前面那个…….我来到这里,和他有一定关系……”椿理子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在看到祖母眼底越来越深的冷意,连忙摆手解释,“不是他主动想让我过来的,是我……”

  “是我自己犯浑,犯了罪业。”

  说到这里,祖母看无一郎的神色才缓上一些。

  用如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打量对方半天,她沉默片刻,开口道:“椿理子和我回家,剩下的事情详细和我说说。”

  “那边长头发的小子,和我们一起走。”

  “欸?”良久不语的信突然发话。

  “这位大娘你擅自闯进我家就很不礼貌了,现在不知会我一声,就要直接带人走?”

  语调依旧轻佻,信站在走廊的阴影处,淡灰色的阴影遮盖半张脸,仿佛要择人而噬。

  祖母回过头看他,语气嘲讽:“知会?我带走我的孙女还要只会你?”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产生剧烈冲突,良久,祖母嗤笑了一声。

  “老身确实要感谢你的收留之恩。”

  她从振中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将它掷在信的脚边,闪着亮光的银元硬币在信的脚边滚了滚去。

  信的神色越发阴鸷。

  “有些事情我也是知晓的,只能劝你不要不识好歹了。”

  椿理子赶紧出来打圆场:“信,她确实是我的亲人,不会害我的。今天很抱歉了,但是事情确实很复杂,等我解决完再回来找你玩呀。”

  面上依旧是温柔甚至略带讨好的笑意,但她没懂祖母语气中的深意。

  “……”

  信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离去。

  最终,祖母将椿理子和无一郎带回了她们家的宅子。

  虽然陈设摆饰和七年后有所差距,但椿理子再一次踏入庭院时,却感到无比亲切。

  祖母没有给椿理子时间回忆,而是表情严肃地拉着她和无一郎进入一间密室。

  “现在,立马把你们经历的事情和我说一遍。”

  祖母的语调沉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

  椿理子自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自己祖母,无奈之下,将所有经历之事都托盘而出。

  而这一说,转眼就到了晚上。

  昨日是满月,月满则亏,今日夜色浓重,天空漆黑一片。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一个人站在宅子的屋顶之上。

  一只木屐踏上屋顶,来人的红色羽织在呼啸的夜风中疯狂鼓动。

  信站在屋顶,面无表情地垂眼注视下方。

  缀在耳垂的红色璎珞晃动,伴随着涌动的风流,他一头柔软的、毛茸茸的黑色短发开始迅速褪去黑色,并以超越人类的速度生长。

  面对着浓稠的夜色,他突然对着空气笑道:“黑死牟大人,您终于想起我来了。”

  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双清澈如宝石的紫色眼瞳中,开始缓缓浮现出汉字——“下壹”。

  上位鬼可以隔空监视下位鬼,这是在十二鬼月中默认的潜规则。

  黑死牟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不是很愿意使用这个权限。

  但对于这个他亲手变成的、敢于借助工具在阳光下行走、又过于像小孩子一样顽劣的鬼,他不得不时常以此监视,确保对方有好好完成任务。

  “任务很顺利哦,确定了京都一带没有青色彼岸花。”信的语气依旧轻佻,此刻又带上一分顽劣的意思,“但我在这里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

  “就是我给您看的话本子上写的‘穿越时空’啦。如果不是能通过气味闻出来,我也难以置信呢。”

  “还有就是……我还在一个人类身上闻到了和黑死牟大人相似的味道,虽然味道很淡,但应该是您尚为人类时,留下的后裔吧?”

  夜空中响起近乎癫狂的笑声,信张开双臂拥抱一片浓稠暗色的天空。

  “他们都是鬼杀队的剑士,我想把他们变成鬼,可以吗?”

  等到笑够了之后,信再一次眯起眼睛,语气中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他有自信不被黑死牟拒绝。

  毕竟那位大人可是念叨了很久,想要有呼吸法的剑士变成鬼!

  耳畔沉默了半晌,低沉的“好”声在信的脑海中响起。

  “谢谢黑死牟大人!”信的眼睛弯了弯,垂眼看着安静立于大地之上的建筑群,“那么接下来,我就——”

  人类想要变成鬼,必须要有为人而完成不了的执念。

  如果人类没有想要变鬼的欲//望,还想让人类变成鬼的话,那就必须斩掉他们在人世的羁绊。

  在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完后,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伞中剑,随意地向下一挥。

  顷刻间,空气中响起恐怖的坍塌声,巨大的宅邸沿着那道剑气被撕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听到自己有曾曾曾孙子的一哥,面无表情地激动了一下

  最近需要肝论文,更新会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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