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房间布置得那么喜庆啊?有人要结婚不成。”宝珠在屋里转了一圈, 越看,越觉得这个房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啊。
但是搜索了一圈记忆,又实在找不出对应的出处。
耳尖通红得堪比挑染胭脂的沈归砚把梅花放进对应的白玉美人腰瓶身内, 清咳一声解释起来,“宝珠没有发现, 房间里的布置和我们成亲那日一样吗。”
“有吗?”又在喜房里转了一圈的宝珠自认看不出什么相似, 也有可能是那天被吓得太狠了, 所以她连带着那一段记忆也给抛弃了。
不过她们结婚那日是夏季, 应当没有梅花吧。
见她居然忘了个一干二净的沈归砚喉咙发痒的磨了磨牙根, 轻叹道:“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 让夫人受到了惊吓, 留下了不是很美好的回忆,所以我在这里,想要补上本应该圆满的洞房花烛,也是想要真挚的向宝珠道歉,可好。”
“不好, 道歉怎么只能嘴上说说,都没有一点儿实际的好处。”宝珠回想起那日成婚发生的事,直到现在都毛骨悚然。
谁家好人家结婚的时候浑身是血,还做出威胁她的事来,更过分的是居然敢咬她!
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那么大的委屈!!!
“好, 那不知道宝珠想要什么补偿,但凡是我能给的,一定给。”沈归砚拉过她的手往洒了桂圆红枣花生的大床上走去, 绰绰烛影下二人化为不分彼此的亲密无间。
被牵着手来到床边的宝珠脑门一跳,就想起他吐血躺在地上, 阴恻恻威胁着她的场景,少见得她看见他的这张脸,就想脱下绣花鞋朝他脸上招呼。
“放心,我不会做什么。”沈归砚从托盘上取来两杯合卺酒,并递了其中一杯给她,“那天我们二人没有共饮过合卺酒,宝珠这一次可不能拒绝。”
接过酒杯的宝珠只好奇,“这是什么酒?”
“桃花酒,清香甘甜又不易醉人。”沈归砚在她端起酒杯时,伸手从她肘弯中穿过,仰头喝下杯中酒。
不明白喝酒还要交臂喝的宝珠把酒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甜滋滋的还挺好喝的。
一杯酒才刚下肚,就听到耳边人状若轻吁的一声,“宝珠,我等你在长大一点。”
“谁小了,我的明明很大的好不好。”宝珠以为他是说自己胸小,为了自证清白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锁骨下,很是得意。
“你看,哪里小了。”
只是想说她年龄小的沈归砚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误会,还如此胆大的邀请自己。
掌心像被烫到一样,从脚后跟红到头发丝的沈归砚立马把手弹开,羞涩得不敢看她,嘴里只能含糊不清的应着。
这模样看着格外的纯情,哪里有像之前几次将她压在床边亲吻,誓要把她拆骨入腹的凶狠姿态。
抓住他手摁住的那一刻,宝珠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他说的是她的年龄,不是她所以为的………
啊啊啊啊,她究竟在做什么啊!
丢人,她现在把人给打晕了还来得及吗!
今夜月至半空,茫茫无边落萧声。
“大哥,宝珠那么晚了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啊。”沈亦泽得知那么晚了她还没回来,急得不行,要知道宝珠从未有过留宿的前列。
唯一的一次,还是她五岁那年被人偷走。
因为那次的意外,他们都禁止她在外过夜,哪怕在晚也要亲自把人接回家才安心。
指腹摩挲着缠枝藤花茶杯边缘的沈亦安倒是比他要沉得住气,只是那一贯挂在嘴边的温柔笑意早已不见踪影,“能遇到什么事,不过是被杂碎绊住了脚罢了。”
他口中代指的“杂碎”是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沈归砚手中一松,精致漂亮的茶杯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向来温润的眉眼染上缕缕阴戾,“我让你安排的,安排好了吗。”
沈亦泽舌尖顶住左腮,笑得狠厉嗜血,“安排好了,这次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他想要的一切也会得偿所愿。
很快,随着年味渐淡,沈归砚离京的日子也越发近了,他自从上一次问过宝珠是否要和他一道前往岭南后,后面就没有在问过,他不问,宝珠也就当没有听过。
只是经过那天的乌龙事件后,导致宝珠每次见到他尴尬得很,脸颊也像是被熟鸡蛋滚过一样。
半夜,在她又一次口渴要喝水,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后,晕乎乎地问,“为什么你夜里给我倒的水都是温热的,就连温度都正合适。”
之前他不在的时候,她挣扎着起来给自己倒的水简直凉得连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直打一个激灵。
沈归砚答疑,“我知道你夜里有喝水的习惯,现在天冷喝冰水总归对肠胃不好,要是现烧又要时间,所以睡觉之前,我都会把烧好的水放在填了棉花的鉴缶里,到你要喝的时候,水温正好合适。”
宝珠没有想到自己口中温度正合适的水是这样来的下意识的问,“会不会很麻烦啊。”
“不麻烦,这些事只要有心就能做到。”只要是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他从来觉得麻烦,只会反思自己会不会做得不够好。
“我困了,先睡了。”宝珠把水杯递给他后,兀自躺下后闭上眼睛。
她说着要睡,人却没有一点儿睡意,好在随着帷幔落下遮住了外边的光亮,不会让睁着眼的自己过于明显。
他说只要有心就能做到,可是之前她半夜想要喝水,都是一直在厨房里用水热着,也不会在她起来后就递到嘴边。
宝珠想,要是他走了后,自己夜里是不是就没有人给她倒水喝,也没有人给她暖脚了。
夜里的那杯热水像是突然横生在宝珠心里的一颗刺,不疼,就是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就酸胀得难受,愧疚感从而蔓延全身。
叩心自问,她并不喜欢沈归砚,更不想要抛下金陵的生活和他跑到穷乡僻廊。
可是如果有人再一次问她,要不要和沈归砚一同赴任,宝珠罕见的发现自己的心动摇了,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坚定。
特别是她今日一整日都没有见到沈归砚,院里伺候的丫鬟们又在匆忙的打包行李时,心中划过的那抹不安在顷刻间达到了顶峰。
“沈归砚呢?他人去哪里了?”
正在收拾行李的丫鬟回话道:“郡马爷明日就要走了,现在被侯爷叫到书房去了,奴婢们正帮郡马爷收拾行李。”
“不是还有几天才走吗,怎么提前了啊?”连宝珠都没有注意到,她此刻话里藏着的轻颤。
“说是圣人的意思,圣人希望姑爷能尽快到岭南就职,至于为什么要提前,奴婢也不清楚。”
“就算是尽快,也不用明天就出发啊,不行,我得要去找他说下这件事。”宝珠听到他明天就要走,胸口像是被强烈的寒风给灌入,吹得寒风咻咻,连她的骨头缝里都染上了一丝寒意。
不应该的,他怎么能那么快就要走了,她都还没有做好让他走的准备。
就算要走,也不应该那么急啊,这年都还没过呢。
“宝珠,你要去哪里啊。”沈归砚刚回来,就看见她急匆匆地往外走,忙唤住人。
“我………”张了张嘴的宝珠对上他的脸,紧张地掐了下掌心,好不让自己露出太关心他的样子,“我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是真的吗。”
沈归砚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把人按在自己胸口,满腔不舍,“嗯,本来我打算今晚上和宝珠说的,结果宝珠先知道了。”
“对不起,我以为我还会在金陵多待几天的,最起码也应该过完年在出发,我不希望和宝珠的第一个新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不习惯被他那么抱着,气氛还那么伤感的宝珠把人推开,掩在袖袍下的手指头紧握成拳,眼梢泛起一抹红意的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后显得闷闷的,“你明天就要走了,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的吗。”
比如,邀请她一起去岭南?
因为这一去,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沈归砚伸出纤长的骨指把她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桃花眼里溢满不舍分别的缱绻,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重重伤感,“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记得要和我写信,最少也得要七天一封,知道不,要不然我总会疑心你不要我了。”
“我给你写了信,在我离开后你在打开,一天一封,等你把我写的信全部看完后,说明我已经到了岭南,信就放在了书房最底层的柜子里。”
“等我到了岭南后,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写给你,你到时候可不能嫌我烦,连看都没看就扔了。”他的嗓音说到最后,还带上了一丝委屈。
他说了那么久,都没有落实在自己想要听的话上的宝珠愤恨的抓过他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信信信,谁要你写的那些破信啊,本郡主是问你,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它想要问的了吗。”
亏宝珠以前还觉得他挺聪明的,现在怎么那么笨了。
任由她泄愤咬着自己的沈归砚皱着眉思考了一下,“除了信,还有岭南的特产,我也一起给你送回来。”
宝珠简直是要被他的榆木疙瘩给气到了,松开咬着他手腕的嘴,一双美眸似含了水雾缭绕的控诉,“谁问你这些啦,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它想要问的吗。”
“比如,你上一次问的那件事。”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让她主动开口啊,简直是烦死她了。
闻弦歌知雅意的沈归砚立马高兴得把人托腰抱起转圈圈,笑得一整个不值钱,“这么说,夫人是答应和我一起去岭南了!”
“喂喂喂,你干什么啊!快点把我放下来啊!”双脚腾空,被人搂腰抱住的宝珠羞红了脸颊地伸出手就要锤他。
“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沈归砚把人放下,眼睛亮晶晶得像只撒娇的小狗。
“就算在高兴,你也不能突然把我抱起来啊,还有我只是答应了去,又不代表我会一直在那边陪你,知道吗。”宝珠揪住他耳朵,恶狠狠道,“你要是在那边让本郡主过得不开心,本郡主一定得要连夜离开。”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本来的打算是,她不愿意跟来,他就算是绑也得把人绑着一起去,谁知道他的宝珠居然会同意了。
如何能让他不惊,如何让他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