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路桓则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承认在扩充自己的商业版图时对路家是打压得最严重的,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放过蚕食掉路家的机会,可这轮得到路一鸣来出什么头?路老爷子和路正礼又不是死的,尤其是对于一个注定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来说,怎么看路一鸣都没理由插手。

  还是用这么冲动又愚蠢的方式,能这么快查到路家头上,就证明他连抹掉那些痕迹的能力都没有。

  或许是受路一鸣开诚布公的态度影响,路桓则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出来。

  被嘲讽了自己的手段低劣,路一鸣也没生气,只不过嗤笑道:“你觉得我手段冲动愚蠢,可很有用不是吗?要不是绑错了人,局面或许就不是这样了。”

  路一鸣不提还好,提到这个路桓则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向路老爷子表忠心?”

  路一鸣虽然被承认是路家的孩子,但身份却一直很尴尬,用这种事博得路老爷子欢心,来换取更大利益也不是不可能。

  “我犯得着向那个快入土的老登表什么忠心?”路一鸣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抹讥讽,眼底却满是冷意。

  他小时候也算是在路家长大,小孩子不懂事,但能敏感察觉到大人的喜恶,他起初以为爷爷、阿姨和弟弟不喜欢他是自己不够听话的缘故,还做过不少讨好他们的事,后来证明,在他们眼里自己出生就注定是错的,他也没必要对这些人浪费心神。

  “比起表忠心,给他们做点堵心的事不是更好吗?”路一鸣又说道。

  “所以你这是为了给路家添乱?”

  “……倒也不是,”路一鸣看向路桓则道,“其实你是好是坏,是死是活,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可谁让我老爹现在是路家幕前的掌权人。”

  路正礼被路老爷子逼迫着要对路桓则进行反击,放话说如果半年内路氏集团没有起色,就让路正礼从那个位置上滚下来,路正礼整日为这些事焦头烂额。

  他听说后还专门去劝过他爹大不了别干了,这个路氏集团的总裁爱谁干谁干。

  路正礼只是摇头叹息看着他说,如果自己不能成为路家的下一任掌权人,他以后也就没有了依仗,路梓桐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也有他母亲护着他,完全不用他操心,可他不同,他只有他这个爹了。

  这话让路一鸣觉得有些可笑,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确实没有路梓桐的出身,也没有路桓则的能力手段,他只能做路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还不得不依附路家而生,都二十多岁了,还要他爹为了他的未来辛苦筹谋。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种办法,做这件事前你都不打算听听你爹的意见?”路桓则都不知道该赞叹他的勇气还是评价一句头脑简单,要是路正礼事先知道他的想法,就绝对不会允许他干出这种蠢事。

  路一鸣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想牵连他的。”

  他是做出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他知道自己比不上路桓则的手腕,也没他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头脑,要想伤敌八百,必须自损一千甚至一万,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我会去自首,那他会没事吗?”这瞬间的路一鸣终于露出了几分小孩般的不安。

  “就算他不是主谋,他包庇你的罪行,还帮助你逃跑,也免不了相关的刑罚。”路桓则眼中毫无波澜,客观陈述事实。

  他可不会因为路一鸣一个父子情深的小故事就心慈手软,要不是宁牵运气好,说不准他都见不到宁牵了。

  听到这,路一鸣终于按耐不住拳头,朝路桓则脸上挥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我爹无关,而且说到底他不也是你三叔吗,你冲一个年近半百的人的出手算什么本事,你有种冲我来!”

  路桓则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拳头在距离他面部只有两指宽的位置被截住,看似轻飘飘的一折,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骨头关节作响的声音,路一鸣脸色顿时痛得发白。

  路桓则扔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拭着手指道:“你觉得你爹无辜,那宁牵呢,他甚至都没见过你,你就要□□他,还有一句话叫养不教父之过,据我所知,你最后还要求绑匪要么把我弄死要么把我弄残,换作是你,你会放过企图伤害你和你爱人的歹徒吗?”

  路一鸣捂着微微发颤的手腕,不发一语,神情也颓然下去。

  路桓则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大部分坏人总有一套说服自己的理论,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伤害他人的借口,如果仅仅因为坏人那点自怜自艾的理由就原谅他们,那些被他们伤害过的人又要找谁说理。

  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他要保护的人,他决不允许任何危险因素出现在宁牵身边。

  “到了,你自己进去还是我带你进去?”

  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路桓则看向那道庄严的大门问道。

  路一鸣咬着牙,推开了车门。

  把路一鸣送进去,路桓则看了眼时间,又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度假村。

  路桓则拨通了宁牵的电话:“下班了吗……我正好路过,要不要一起回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路桓则挂掉电话,靠着车背椅闭目养神。

  车窗突然被敲响。

  路桓则双眸立马睁开,他降下车窗,看到车窗外的人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路总,好久不见。”

  “有什么事吗,宋秘书?”路桓则丝毫没有要打开车门的意思。

  “您还是和从前一样,”宋秘书评价完又说道,“我就不能是找您叙旧?”

  “难为你能找到这里来,要只是叙旧未免就太辜负宋秘书这么处心积虑了,况且,我和宋秘书也没什么旧好叙。”路桓则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方的借口。

  宋秘书脸上还是保持着职业微笑道:“既然叙不了旧,那就说正事吧。”

  宋秘书晃了晃手上的U盘说道:“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您母亲的东西,相信您一定愿意看看的。”

  听到“母亲”两个字,路桓则眸色一暗,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我不需要从一个外人的嘴里知道我母亲的事。”

  “如果我说这是关于您母亲‘自杀’真相的事呢……”

  宋秘书话还没说完,车门突然打开,路桓则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车门上,面沉如水。

  “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什么?”

  宋秘书的脸被挤压变形,但还是努力说道:“我这也是受人之托,提供这个东西的人就是您的三叔,您信不过我的话,总该信得过他吧?”

  路桓则眯了眯眼:“是路正礼派你来的?”

  “他希望您能放过他和他儿子,只要您做到,他就会把真相告诉您。”

  路桓则沉默了半晌,最终冷笑道:“真可笑,他以为他还有跟我做交易的机会。”

  “他的宝贝儿子已经去自首了,他自求多福吧,”路桓则说着松开了宋秘书道,“你可以滚了。”

  宋秘书听到这话有些意外道:“您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事了?”

  “我需要知道的事我自己会去查。”路桓则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衣袖,不再看宋秘书一眼。

  他不可能用活人的安危去换一个死去的真相,而且把他的母亲作为交易筹码这件事本身对他母亲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宋秘书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又重新拿出那个U盘递了过去,并报了一串密码。

  路桓则瞥了一眼那个U盘并没有立马去接。

  “您放心,现在不是路正礼和您的交易,这算是我的私人馈赠。”

  路桓则挑了挑眉:“你见风使舵的功夫还是这么好。”

  当年看他变成残废,失去了对路家的掌控权,宋秘书立马投靠了路正礼,现在看路正礼不中用了,又立马倒向了他。

  宋秘书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U盘递了过去。

  “我不会让背叛过的人再回到我身边做事。”路桓则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我说了这是我的私人馈赠,并没有以此要求您给我什么便利,就当是当年您对我培养提拔的回报吧。”

  路桓则眸光幽深了几分。

  他不信什么感恩回报的鬼话,但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看得出来宋秘书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宋秘书留在路氏集团何尝不是给路家埋下的另一种雷。

  路桓则收下了U盘:“路正礼这么信任你,你转头就把他卖了,你就不怕他报复?”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秘书看向路桓则,意味深长道:“以他现在的处境,或许无论我今天谈判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希望您看到这个U盘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