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靳修云和爷爷进了书房, 靳微从客厅某个抽屉找出一沓相册,林秒终于见到他爸爸妈妈。
爸爸靳高澹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像学富五车的文化人,和平常冷着脸的儿子一点不同, 这么一看靳修云应当是像爷爷更多。
靳微也说:“修云其实不太像爸爸, 爸爸性格温和, 待人做事都十分客气有礼,我刚到靳家时不熟悉这边环境,小朋友们也不喜欢我,是爸爸妈妈亲自带着我慢慢接触有关靳家的一切。”
她指着站在靳高澹身边的女人, 看向林秒, “是吧, 妈妈真的很漂亮。”
是,很漂亮,标准的西方美人, 五官立体眉眼深邃,一双靛蓝色双眸与靳修云如出一辙。
女人身穿改良式中式旗袍, 身姿曼妙,亲切笑容中显露出中式女子温婉。
靳修云完完全全遗传了他妈妈容貌, 如若黑发换成黄发,他不会被认为是中国人。
林秒问:“妈妈叫什么名字?”
“Evangeline Jones,中文名是靳茵陈,她说Jones和靳发音有些像, 她想和我们一样姓靳。”
林秒默念两遍这两个名字, 记在心底。
她又问:“爸爸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靳微不答:“你可以问修云, 如果第一次他不愿意和你说,你再问一遍, 我想他会乐意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可不敢问。
翻过几张全家福,后面是姐弟俩成长记录。
先是靳修云的婴儿时期,白白胖胖很是可爱,然后一岁两岁,看到他两三岁的照片,林秒想,可不是奶娃娃嘛。
坐在地毯上玩玩具的小男孩漂亮精致又一身贵气,小脸圆润,那时候的笑容可比现在甜多了。
果然是有对比才有伤害,长大后的靳修云在外界眼中是凶神恶煞的财神爷,让人又怕又想靠近。
林秒心思微转,“姐姐,我可以拍张照片吗?”
“当然可以。”
林秒掏出手机,对着奶娃娃咔嚓拍一张,然后存进相册。
五岁六岁,一直到十二岁,小男孩逐渐摆脱稚气,身形拔高,娃娃脸蜕变成帅气英俊的小小少年,越加矜贵不可触及。
可相册只停留在十二岁以前,十二岁以后的他不再留下成长痕迹。
......
同床第二晚,林秒一回生二回熟,在他进屋之前先洗完澡躺床上。
方如曼发消息约她出去玩,林秒说有事,应该没时间。
方如曼:【大过年你能有什么事?】
林秒回:【明天有人来家里拜年,后天我们要回南城去。】
方如曼:【哎呀我忘了,你现在是已婚妇女。】
林秒直接回一个暴捶的表情。
方如曼:【所以你现在在哪呢?】
林秒:【床上。】
方如曼:【???哪里的床上?】
林秒:【你说呢?】
方如曼直接打电话,一接通,暧昧问:“睡一起了?”
林秒看一眼紧闭的房门,躲进被子里小声说话:“睡一起了,但没睡一起。”
方如曼听懂她绕口令:“干嘛,那么矜持?男色在前你竟然能忍?”
林秒眼前回闪某人洗澡画面,咽咽口水,三秒后恢复正经:“我们有君子协定,互相尊重。”
方如曼又听懂了,“噢,那他可能那方面有问题。”
“你胡说什么啊。”林秒又惊又好笑。
“你忍得住他肯定忍不住的,你就看吧,他要是真没想法那绝对有问题。”
林秒不太同意方如曼这种说法,她渐渐觉得靳修云和她本质上一样,他们有更高理想的追求,无论人生还是爱情,所以不会轻易被生理欲望冲昏头脑,克制忍耐,主导生活的永远是理性。
她为他也为自己解释:“我们现在是纯粹的合作关系,不是真正的夫妻,等这段时间结束,我们应该会离婚。”
方如曼见她言语认真,站在局外人角度,说出自己的看法,“秒秒,话不要说太死,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愿意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说明你心底认可这个人的品质,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尝试着多去了解了解?万一他合适呢?万一你就不用二婚了呢?”
方如曼虽然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也有心细的时候,林秒握了握手里的手机,一时说不出话。
门口传来动静,她赶紧低声说了下次聊,挂断电话然后探出头。
他手里拿着什么,绕到她这边,居高临下,语气颇平淡,“冷?”
“不冷。”
“我看看你伤口,换药。”
林秒有些惊讶,怎么也没想到他还记着自己这个小小伤口,她呆呆坐起来。
靳修云将碘酒棉签放在床头柜,坐在床边,自然拿过她左手,开始拆绷带。
白天人多她没怎么分心注意,此刻一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在他手掌中那样小巧,要是握起来,他应该能完全包裹她。
另一只拆绷带的右手露出手背,骨节分明,青色脉络淡淡凸起,延伸至手腕。
他干净指腹在她掌侧轻磨,林秒觉得有些烫,下意识一缩。
靳修云握住不让她躲,抬眼看,林秒不太自在,低下头,看向因为用力越加凸显的青筋。
气氛宁静,她觉得空气里有丝微妙的尴尬,主动说:“我洗澡举着手的哦,没弄湿。”
像小孩邀功,靳修云又掀起眸子好笑看她一眼。
林秒挤出来的笑容旋即僵在脸上。
她看出来了,他在笑她幼稚。
靳修云拆完绷带,先给伤口周围消毒,再涂了点清清凉凉的药,最后贴上创口贴。
“不用绷带了吗?”
“嗯,用创口贴可以了,注意别碰到水。”
“好。”
他将用过的绷带与创口贴纸收进垃圾桶,全程耐心没有厌烦。
林秒想问问他是不是经常受伤自己处理伤口,可一想到方如曼那些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这段婚姻对她来说本来就是意外,现在因为跟他熟了点就想要发展关系坐实事实婚姻对他不公平,她也无法说服自己。
靳修云收拾好东西离开去洗澡,林秒半靠在床头,一边听浴室水声一边出神。
了解越多,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慢慢贴近生活,他变得不再可怕,甚至有了弱点,和她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类,经历许多脆弱。
她发消息问陈凝,之前那些视频在哪里找的,又让她教自己翻墙。
陈凝给她发了两个链接。
【第一个是地址,一个很漂亮的小姐姐,我看着职业好像是什么教练,可能是靳总在国外的老师或者教练吧。】
【第二个是翻墙流程,你照着上面做就行,很简单。】
林秒:【】
陈凝:【大晚上干嘛突然问这个?】
林秒:【没什么,我也突然想起。】
陈凝:【看看就行了啊,不要沦陷。】
林秒怔了一会,问:【为什么?】
陈凝:【好奇与心疼是爱情沦陷的开始,靳总岂非我等能觊觎,早点睡比较实际。】
林秒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分钟,关掉手机。
她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好奇与心疼不应该跟爱情划等线。
她低头摸摸贴得平整的两个创口贴,上面仿佛停留他指尖温度,温软干燥,令人莫名心安。
不小心按得用力,一阵刺痛让她惊醒。
林秒把手伸进被窝,无端烦躁袭来,脑子也一团乱。
十来分钟靳修云洗好上床,林秒还没睡着,盯着衣帽间那张照片问:“那是你拍的吗?”
她洗澡之前去摸过,不是画,是照片。
他说:“是。”
“在西山?”
“嗯。”他转头看她,停顿片刻后嘴张了张,似乎做出什么决定,解释说:“我小时候拍的,那时候西山还很原始,野生动物很多,但没人想过会有老虎,我和爷爷进山意外碰见,我手里正好有相机就拍了下来,后来这只虎被送到动物园照看。”
“你不怕吗?”
“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是怕。”
“你和爷爷进山干什么?”她问题很多。
靳修云眼里带上笑意,“说去玩你信吗?”
林秒摇头:“不信。”
他收回眼,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深邃悠长,“爷爷以前是军人,我刚出生时身体弱,他把训练那套用在我身上,没事就爱拉着我进山爬上爬下负重训练。”
林秒不问了。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细声说:“今天姐姐给我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
靳修云笑,但不扭捏,“她给你看那些干嘛。”
“还看了你爸爸妈妈。”
余光里男人笑意一点点下沉,直至消失不见。
她不敢再继续,靳微猜得不错,他不愿意说,但她没勇气问第二回 。
林秒咧嘴,避重就轻:“原来你妈妈是英国人,怪不得你有一双蓝眼睛,真漂亮。”
靳修云刚沉下去的心又被她吊起,顿觉哑然,侧眸探去:“漂亮?”
“嗯,漂亮,像赤道附近蓝得纯粹的大海。”她真诚表达自己的赞赏,然后滑进被子里,含含糊糊说话:“好困,我先睡了,晚安。”
靳修云凝视身旁人良久,轻声:“晚安。”
......
林秒第二天不敢晚起,身边响起动静后她也睁了眼,等他洗漱完立马爬起来刷牙洗脸换衣服,再用十来分钟浅浅化了个淡妆,下楼时时间正好。
吃完早餐林秒陪靳若若在客厅玩,靳微梁明伟和阿姨准备今天招待客人的饭菜,她本来想进去帮忙,靳微推她出来,说她一个小孩进去添乱。
林秒想反驳来着,她二十多了不是小孩,而且她觉得她做饭还可以啊......
但靳若若更需要她,她也就心甘情愿当小孩去了。
靳家没什么亲戚,但今天来的都不是小人物,有爷爷老同事,也有靳家世交,各自携家眷来拜年。
十点多,人陆续到,先来的是爷爷老同事和妻子俩人,爷爷和靳修云亲自相迎。
靳微早上与她说过,眼前这位还在职,不能当一般人对待,林秒牵着靳若若乖乖站在旁边。
说过几句,爷爷特地介绍:“老徐老莫,这是我孙媳林秒。”
林秒赶紧打招呼:“伯父伯母好,我是林秒。”
五十多的妇人上下打量,审视目光让林秒冷汗涔涔,她从小到大接触的长辈亲戚、老师领导都没这样看过她,此刻的她彷佛一张透明白纸,被人从里到外看得彻彻底底。
“你好,早听闻修云娶妻,今日总算一见。”妇人问:“多大了?工作还是上学?”
林秒应:“二十一,在实习了。”
“在哪里实习?”
“华怡建筑。”
“女孩子做建筑呀?”
这句话林秒听得多,她不多解释:“嗯,建筑设计。”
妇人点头笑笑,一段问话到此结束。
穿中山装的男人开口:“当年靳老承了你爷爷的情为你们定下娃娃亲时我在场,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这桩娃娃亲真的兑现,我们都很震惊,恭喜你,也恭喜靳老修云了。”
林秒不知这句该接什么,捏起手心,靳修云转头看她,看见那紧紧攥在一处的小手,他微微一顿,垂下手去牵她。
女孩下意识抬头,眼里诧异。
靳修云给了个抱歉的眼神,林秒看懂,松开掌心,双手随即交握,创口贴上传来温度。
靳修云看着俩人,唇角浅浅一勾,“徐书记莫主任,过段时日给府上送请帖,修云这一杯喜酒还等着你们来喝呢。”
妇人笑道:“那是肯定,从小看着你长大,我们不来谁来?”
爷爷把人领进书房说话,靳修云跟着进去。
人一走,林秒长长呼口气,靳微问:“吓到了吧?”
吓到不至于,但气氛称得上庄重,跟新闻里差不多,让人不敢呼吸,林秒不擅长这种交际,应付起来挺费力。
靳微故意吓她说:“这算什么,以后你还要陪着修云出席各种场合,今天这算小场面。”
林秒整个人定住。
靳微看见女孩脸上惊慌,目的得逞,笑着安慰:“不过有修云在,什么大场面都不必怕,他会护着你。”
林秒低头看向左手,上面好似还残留他的温度,温温热热。
靳微说完去厨房帮忙,剩下一大一小上下对视,林秒把靳若若抱起来,心里后知后觉叹气,这种大家庭好复杂,嫁人好麻烦,她之前真的太过单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
她像蒙着头撞进一个陌生世界,被迫接触另一个她从未踏足的层级,慌里慌张的新手一步步解锁未知关卡。
靳若若伸手摸她脸,贴心问:“舅妈,你怎么了?”
林秒扬起笑:“没什么,舅妈开心。”
她很快想开,反正最后都会离婚,这点事不算什么。
坐了会,十一点,门口再次传来动静,这次张叔没提前进来告知,客人自己进门。
客厅里只有林秒靳若若,她拍拍靳若若让她去叫靳微,自己起身迎到门口。
随后微微吃惊,来人是见过一面的程书繁与程书楠。
程书楠见是她,表情没控制好,嘟起嘴。
程书繁递过来两个礼盒:“新年快乐,这是特意给靳爷爷找的茶叶。”
“新年快乐。”林秒接过,侧身让他们进来。
靳微已经出来,“书繁你爸妈没来吗?”
“他们还在路上堵着,马上到。”
“那正好,来了开饭。”靳微冲林秒说:“秒秒你招待下,书繁书楠都是修云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很熟。”
“嗯。”林秒应下。
招待客人她以前在家时常做,特别是林阳平这边的亲戚过来,董晴不爱招待总把她推上前,端茶倒水陪聊,不聊她了她就在旁边做自己的事,还算轻松。
不过今天来的不是叔叔婶婶姑姑姑丈了,林秒给他们倒茶,又到厨房拿来特地备下的糕点:“这是姐姐和姐夫昨晚做的雪花酥,很好吃,你们尝尝。”
“不用客气,我们常来的。”程书繁问:“修云呢?”
“他和爷爷在书房,徐书记和太太也在里面。”
程书繁一听立即站起来,“我去看看。”
人一走,客厅只剩程书楠,她和靳若若。
俩人之前那次见面不算愉快,林秒觉得尴尬,程书楠同样,没看她,朝靳若若伸手:“若若来,姐姐抱抱。”
靳若若坐在林秒身边玩她的娃娃,闻言看过去,摇头拒绝:“不要。”
小女孩的直接让程书楠难堪一瞬,她从包里拿出一颗棒棒糖,继续哄:“姐姐有糖噢。”
靳若若瞥一眼,眼神不屑,露出小公主姿态:“小孩才吃糖。”
说罢直接坐进林秒怀里,背向程书楠,傲娇语气转换成可爱的糯叽叽:“舅妈,若若困了。”
程书楠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青一块黑一块,径直瞪向林秒。
小女孩完全不知她造成什么局面,在林秒肩头趴得舒舒服服。
林秒局促笑:“她玩一早上玩累了。”
“哼。”程书楠哼一声,把糖塞进包里,圆润的脸气成刺猬。
林秒看她这模样,心里反倒轻松。
她喜欢和简单的人打交道,程书楠不喜欢她,但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比方才的书记主任要好相处多。
既然不喜欢那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轻轻拍靳若若的背哄她睡觉,也没离开,陪在一边。
两三分钟,旁边人忽然说:“我不会道歉的。”
林秒:“???”
程书楠:“反正你也骂了郭婷。”
这是在说那天的事,林秒点点头,“嗯,不关你事。”
“但我也是那么想的。”
“......”林秒决定闭嘴。
程书楠瞪着眼睛看她:“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招数才让修云哥娶你?是不是?一定是这样的!”
“......”林秒还是决定闭嘴。
“你别不说话,我知道我输了,可我不甘心,你......我......”程书楠说着说着委屈红了眼,“我哪里比你差了?你为什么要抢走修云哥?”
“......”程书楠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眼一下蓄满泪,我见犹怜,林秒吃软不吃硬,颇有些好笑,“那我跟你道歉?”
“哼。”程书楠抹一把眼角,吸吸鼻子,“好吧,我接受。”
“......”
她开始盘问:“你家我知道了,一家快倒闭的小外贸公司而已,比不过我家,你什么学校毕业?”
“北城大学。”
“那还行吧,自己考上去的?”
“不然呢?”林秒觉得事情走向有点出乎她意料。
“噢,那比我好一点。”她是TOP3毕业,但进去是她爸捐了一栋楼才开的后门,程书楠有自知之明。
“你什么专业?”
“建筑设计。”
程书楠挑了下眉,继续问:“我听我哥说你给煜城哥设计了方爷爷的别墅?”
“嗯。”
“行吧。”还有点实力,方煜城可不是好打发的人,程书楠瘪瘪嘴,“你在哪里工作?”
“华怡建筑。”
程书楠瞬间睁大眼,不敢置信并且再次泫然欲泣,“我就说修云哥怎么会随随便随收购华怡建筑,原来是为了你!”
林秒觉得程书楠思维实在太过发散,情绪也起伏不定,她活了二十多年没碰上过这样的人,头疼,“他不是为了我。”
“就是!你别说了。”
“......”
靳修云和程书繁出来时就见着这么一副画面,程书楠颇有些剑拔弩张地盯着林秒,气氛算不上友好。
程书繁心里大喊不妙,赶紧上前按住自己妹妹,小心问:“不是说了不闹事吗?”
靳修云走到沙发后,看看抱着小女孩的人又看看程书楠,“怎么了?”
程书楠一对上靳修云就瘪气,闷闷说:“没事呢。”
林秒也说没事。
靳修云皱起眉,他回国后几年才渐渐听闻那些传言,本就是无稽之谈,靳家和程家都没有明面上回应过两家要结亲的事,在林秒出现之前他懒理这些事,后来结婚,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可程书楠骄纵任性,林秒不是她对手,眼下估计是发生冲突。
他绕到沙发前抱走靳若若,挑开一切明说:“书楠,外面那些话我此前不清楚,很抱歉对你产生影响,你应当明白我从始至终只把你当成妹妹。”
程书繁没料到他这样直接,“修云......”
靳修云沉稳站着,“林秒是我太太,我希望你给予她尊重。”
语气严肃,像开会训斥下属,客厅几人大气不敢出。
程书楠觉得委屈,但她不敢撞枪口上。
她早接受这个事实,只是气不过,也不明白林秒到底哪里好,今天才特意跟着一起过来。
郭婷她们都说靳修云肯定是被逼无奈才娶了这个娃娃亲,可程书楠今天更加确定,他才不是被逼无奈,他把他的偏心全给了她,以前的靳修云不这样的,他从来没有出面护过谁,林秒是第一个。
他甚至没问发生什么就站她那边。
氛围压抑,林秒拉了拉他衣袖,“没那么严重。”
这算什么呀,而且程书楠要真像上次郭婷那样,也用不着他出面,她自己就气不过。
靳修云转头看她,眼里凝聚的肃气未散。
靳若若抱着男人脖子,出来搅浑水:“舅舅,有若若在谁也欺负不了舅妈的,这个阿姨哭了两回呢。”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程书楠一急,捏紧拳头反驳:“不是阿姨,是姐姐!”
“嘿嘿。”靳若若转移话题,“若若饿啦。”
正好程家父母到达,客厅僵滞气氛散去,一行人去往餐厅。
林秒看了眼抱孩子的男人高大背影,心里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吹来一阵春风,漾起波澜。
......
吃完饭林秒回屋休息,一觉睡了两个小时,再下楼客人们都已离开,客厅安安静静。
书房有动静,林秒思忖一会,过去敲门。
爷爷不在,书桌前只靳修云一个,他带着细框眼镜,修长手指敲打键盘,声音清脆。
今天不再下雪,下午时候出了点太阳,落地窗外明亮光线浅浅铺在他身后,柔和轻盈。
靳修云听见门口动静抬头,轻推了推鼻梁上眼镜,“醒了?”
“嗯,爷爷呢?”
“休息。”
“噢。”林秒没事干,指指一整面书柜,“我能进来吗?”
“进。”
爷爷藏书丰富,军事政治历史诗集,古今中外,林秒视线缓慢移动,最终定格在一本《林徽因传》上,这是中国第一位女建筑师,她敬仰的对象。
这本书她有好几个版本,也曾经翻阅过许多遍,对林先生在建筑领域以及文学上的建树早记在心里。
林秒一页一页翻着,扫过那些记载她一生的文字。
不知多久,后背目光灼热,她回头看。
靳修云视线未撤开,一秒两秒三秒,他提起唇,“在看什么?”
林秒回:“《林徽因传》”
“喜欢她?”
“嗯。”
他想了想,说:“老爷子认识裴穰先生,你想不想见见?”
林秒当然想见,上次爷爷问她时就已心动过,可她自觉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人物,因为这一层关系攀见,不太妥当。
靳修云看清她脸上纠结,轻轻笑:“不用有压力,你以爷爷孙媳妇的身份过去拜访,而且你很优秀,裴先生喜欢和小辈交流,我相信裴先生会高兴见到你。”
这样吗......
林秒不坚定的心在摇摇欲坠,小声问:“你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爷爷也会一起。”
“那......麻烦你了。”
“嗯,安排好通知你。”靳修云往后靠上椅背,手里旋着钢笔笔盖,和缓目光盯着她:“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秒不太理解:“什么?”
他说:“中午的事。”
林秒合上书本,抿抿唇,解释:“我们当时没发生冲突,就是程书楠好像有点情绪,我不太招架得了。”
他点点头,先问:“外面那些话,听过?”
“听过......”
靳修云道歉:“抱歉,我这两年才知道这些事情,我应当及早处理以免给你带来影响,我的态度中午已经表明,我和程书楠没有更深一步的关系。”
林秒其实在见过程书楠第一面后就隐隐约约怀疑传闻的真实性,她不知道真假,但是她觉得程书楠这种小女生不会是靳修云喜欢的性格。
她潜意识里总觉得他应当配那种温婉大方的世家千金,她们出身高雅博学多才,在外能与他谈论资金股票,对内能赏花饮茶。
反正总不是程书楠或者她自己。
与自卑无关,她觉得她足够好,但商业与雅事她做不来。
泡脚她倒能说出个一二三四。
林秒回说:“我知道了。”
靳修云起身过来,站她身侧,挡住窗外倾洒的日光,拉长的身影覆盖她全部。
他抽走她手中的书,翻看几眼,又合上,意味不明。
“林秒。”
“啊?”接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仰起头,目光在空气中相接,静谧绵长。
“要不要办个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