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秒没过去, 不合适，他现在不是单身。
当然她今天来也完全没有其他想法，单纯只是为还他衣服和讨论工作。
她僵硬坐直，“有什么这么说就好了。”
“怕了？”
林秒说：“的确是我考虑不周, 不应该大晚上孤身一人来找你, 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我们快点结束。”
靳修云手里夹着烟，轻笑问：“误会？我们能有什么误会？不是准备回去领离婚证吗？”
林秒抬头看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淡去，顺着他的话说：“是, 等放假我就回国, 你放心。”
“你现在不是单身, 我们待久了传出去不好。”
靳修云一开始听着还有些懵，咂摸两下，笑出声：“你从哪知道的我不是单身？”
林秒眨了眨眼, 眼中疑惑。
他又笑：“没记错的话，你进来已经半个多小时, 半个小时，足够一个正常男人发挥。”
“......”林秒失语, 因听懂这句话而脸色微红。
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从一进门就很奇怪，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莫名其妙羞辱人吗？
林秒站起来：“既然这样，那靳总我先走了, 设计的事我会白天再与您助理约。”
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倔强得很。
生气了。
靳修云没动, 但声量提高了些，“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求助时可不是这样。”
林秒脚步一僵, 背对着他，“所以我跟你道谢，很感谢你的帮忙。”
“我没看到你的诚意。”
她回过半个身，“你想我怎么谢？”
他仍旧是那两个字，“过来。”
林秒不知他想做什么，可到底是他救了秦晓岚，而且那通电话的确是她打的，她咬咬牙，挪动脚步过去。
他就这么看着，目光专注，手里的烟快要燃至尽头也未察觉。
相距一米远，林秒停下。
靳修云垂下眸，认认真真看眼前女孩。
好像长开了些，又好像长大，以前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现在眉眼间多了些防备和谨慎，越加成熟。
他想起那天那套红色裙子，她穿红色很好看，衬得皮肤白皙透亮，整个人妩媚张扬。
靳修云喉结滑动，一直未吸的香烟燃尽，他将烟头丢进旁边垃圾桶，再转回来，又问一遍，“从哪听说的我不是单身？”
林秒知道他在看自己，但没跟他对视，只看着他胸口第一颗扣子说，“Able说的。”
“Able？”那天与她一起跳舞的男孩，亲吻她手背的男孩，他眯了眯眼，“你男朋友？”
不是，但林秒没回答。
他掏出手机，不知发了什么，又等一会，手机提示来消息，靳修云低头看，看见Buck教授的回复：【没有啊，据我所知Cecelia单身，与Able只是同学。】
林秒不清楚他在做什么，想走之际听见他戏谑说：“林小姐，你现在还是已婚，不要太着急，你现在的行为属于婚内出轨。”
林秒记得他刚刚没有否认单身，“那你呢？”
“是你先提的离婚。”
他在跟她算账，暗含埋怨，可是分明是他先有了新欢。
林秒心一钝一钝，咬唇说：“你能买一亿多的珠宝送女朋友，我跟男朋友跳个舞都不行？”
男人听见这一句，挑挑眉，不过他不解释，唇间勾起弧度，“那我们都差不多，双双婚内出轨。”
林秒闭闭眼，小声说：“我们只是差个手续，这不算出轨。”
她十分坚持说着谎，靳修云笑意淡了些，没与她在这件事上争执。
“同心结的方案，我同意。”
林秒睁大眼，“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靳修云正经说：“我认为你作为乙方应当具备一定的专业素质，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重视。”
“......”林秒问：“请问靳总还有什么要求？”
“现在还不知道，你继续做，随时汇报，有什么我会跟你说。”
“好的靳总，那我先走了。”
他又没让她走，语气随意问：“林小姐，伦敦好玩吗？”
林秒怔住，心脏再次钝疼。
看起来寻常的问话，他们都知道什么意思。
未回答前听见他低笑：“别误会，就想问问你们女孩都喜欢去哪，之前来都没怎么好好逛过。”
你们女孩……林秒酸涩再起，努力挤出笑容：“不好意思靳总，我每天三点一线学习生活，不太知道这边女生喜欢玩什么。”
靳修云盯着人，半晌，眼尾一勾，“那真是可惜。”
林秒礼貌道别，这次他不再留，她转身离开，带上门。
在门外站了一会，林秒没想明白他态度，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这算什么啊，既然有了女朋友还找她做什么呢？这个方案非得她做吗？
她觉得烦乱，一切都乱糟糟的。
下到酒店一楼，宋瑞已经在等，“林小姐，我送你回去。”
林秒问出已经肯定的疑惑，“他让的？”
“是，靳总说，乙方从他这里离开，不能出事。”
林秒点点头，表示了解。
抵达小区，林秒手按在车把上，好久不动。
直到宋瑞叫了声她名字，林秒轻声问，“宋瑞，靳修云现在是单身吗？”
她问得直接，宋瑞没多思考，也直接答：“是，您走后靳总没接触过别人。”
林秒笑。
骗子。
......
而后一切如常，定下来主题，手稿他也看过，林秒花了一个星期建模渲染，周五晚她把设计稿发给他看，他说在国内，等他回去。
林秒目光定在那个“回”字上，她有些晃神，回？来这里对他来说是回吗？
她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导师回过来的邮件打断她思绪，教授说图很好，指出几点小细节后说如果靳修云没意见，那就这样。
林秒回复邮件，又改好细节，十点。
她转头望向窗外，雨停了两天，这会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了，浓雾弥漫。
现在中国时间约是凌晨五点，两地时间换算早在她决定出国时做过了解，又在今年六月某段时间铭记于心。
她发呆十分钟，起身去打水泡脚。
这边很少看见中药店，但不是没有，现在泡的是她跑了好几个街区才买到的中药包，药材类型比国内少了许多，聊胜于无吧。
泡好脚，伴着窗外滴答雨声，本该一夜好眠的人却辗转反侧至三四点。
周末，同居三人都没出门，在房间各做各事，午饭简单解决，傍晚秦晓岚突发奇想想吃火锅，林秒嘴也有点馋，于是一起出门采购食材。
秦晓岚知好歹，怕自己越走越深，这一周安安分分上课回家哪也没去，听她意思也主动删了那些乱七八糟朋友的联系方式，改正态度良好。
大型超市离社区有点距离，她们拦了的士出发。
路上Flonnie问题很多，火锅是什么？水煮菜？有味道的水煮菜？
秦晓岚和林秒轮番给她解答，可答不完，根本答不完。
不过说起火锅，秦晓岚问：“超市会有火锅底料吗？”
林秒：“不知道，先去看看，没有的话我应该可以做。”
“哇！”秦晓岚越过中间的Flonnie来拥抱她，“林秒你真的太棒了，谁娶了你是三生有幸！”
林秒温婉笑着推开人，“胡说什么。”
“不是吗？你这脸蛋身材，男人看了都得咽口水，还有能力，Buck教授当初可是抢着要你！性格也好，谁不想和你做朋友啊，还会做饭，谁娶你就是接天上的馅饼！”
Flonnie听不懂，“Lan你在说什么？”
秦晓岚：“我在说我想变成男的，娶林秒做老婆。”
Flonnie大笑：“我也想！”
说说笑笑来到超市，两个女孩全听林秒的，让拿什么拿什么，食材很快堆满购物车。
最后没找到火锅底料，林秒想了个折中办法，“我们今晚吃清淡点的火锅？”
“啊？”秦晓岚不懂。
“就是打边炉，用鸡汤就行，我等会熬。”
“哇，可以！”
返程时五点，冬天，又是阴雨天，天将将黑，雨幕在刚亮起的路灯下一串一串。
到小区门口，她们被几个男人拦下，男人看着也是二十几岁年纪，不过穿着打扮不似正经工作或上学的人。
秦晓岚认出他们，脸瞬间白了，手里的购物袋掉地上，刚买的橘子滚了一地。
她惊慌看向林秒，林秒看看她又看看对面三个男人，明白过来，想来这就是她之前交的那些朋友。
秦晓岚躲到她身后，小声用中文说：“就是他们。”
是他们她也没办法，林秒弯腰捡起橘子，再提上袋子，没打算与他们交锋。
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用英文说：“Lan，你害我们蹲了几天局子，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秦晓岚紧紧抓着林秒衣服，“不关我事！是你们先害我！”
“跟我们走。”
“我不要！我跟你们没关系了，你们不要再来找我！”
其中一个一米八几的高大男人上前两步，伸手抓林秒身后的人，“婊子，你给我过来！”
林秒皱皱眉，挡在秦晓岚前，严肃说：“先生，大庭广众请不要动手动脚。”
“关你什么事？”男人眼神斜着，十分不屑。
与此同时，路边不知何时停下一辆劳斯莱斯，驾驶位上宋瑞回头：“靳总，要不要下去？”
靳修云透过车窗望向外面，声音淡着：“再等等。”
“是。”
雨天夜晚，路上行人不算多，何况这种事对于路人来说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停留，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可到底在大街上，林秒心里没多少害怕，她思绪飘的远，想起宋瑞给她发的那套房子，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就那么结束？
可现实没让她多思考，男人又来拉秦晓岚，林秒回头看一眼Flonnie，冲她无声做了个口型，Flonnie看懂，点头。
林秒依然拦着：“你们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Lan是我女朋友，我只是来找她约会。”
真恶心，跟这些无赖讲道理一点用没有，林秒拖延着时间：“据我所知Lan已经跟你提了分手，你们不再是男女朋友，先前的事你们也有错，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秦晓岚有钱又好骗，男人依然不肯，双方来回掰扯，林秒跟他磨嘴皮子。
五六分钟，警笛声由远及近，并在她们身边停下，三个男人互相对视，拔腿就跑。
林秒看向警车，也看见了从警车旁开过去的熟悉车辆。
那天宋瑞送她开的就是这辆车。
Flonnie惊呼：“我消息才刚发出去，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天呐，伦敦警局工作效率这么高了吗？”
秦晓岚没注意这些，抚着胸口后怕：“吓死我了。”
林秒慢慢收回视线。
警察过来问话，林秒将前因后果说出，不过这事警察来了也没办法，只让她们别再和他们联络，平时注意安全。
因为这桩事三个女孩没有吃火锅的心情，但饭仍是要吃，林秒将食材炒了三道菜，算是解决晚饭。
吃完，秦晓岚很担心，愁眉苦脸，“林秒，以后怎么办，我觉得他们还会再找来的。”
林秒思考着，说：“要不你跟导师申请校园宿舍，那里他们进不去，先等这阵子过去。”
“啊？”秦晓岚一脸嫌弃，“可是宿舍好小好多人。”
林秒摇摇头，不想再多说什么，都是成年人，她如果不想着好好保护自己那没人能保护她。
她和Flonnie回了房，剩秦晓岚一个人在客厅忧愁。
林秒坐在书桌前，手机拿起又放下，两分钟后再次拿起，微信都打开了，再一次放下，最后决定先去洗澡。
吹好头发出来，锁屏界面有消息。
靳修云：【林小姐，麻烦你解释一下设计稿各部分。】
林秒：“......”
她看一眼时间，十点，再去回：【现在吗？】
靳修云：【明天有其他工作。】
林秒静静坐了会，打下字：【还是上次的酒店？】
靳修云：【是，宋瑞去接你。】
她换好衣服出门时秦晓岚还在客厅，“这么晚了你去哪？”
林秒：“去还你的恩情。”
事件发展彻底脱轨。
......
还是同一间房间，林秒推门进去。
男人依然在办公桌前办公，见她来抬了抬头，又低下，不过今天多解释了一句，“等我几分钟。”
林秒自动自觉坐上沙发，拿出笔记本打开设计稿，打算着等会跟甲方汇报工作。
七八分钟，靳修云工作结束。
“靳总，现在可以说设计稿了吗？”
“可以。”
文件有点大，估计他电脑上也没装相关软件，林秒搬起电脑走到他身边。
一靠近，立即闻见他身上淡淡烟草味，低眸一看，烟灰缸里果然三四根烟头。
林秒皱起眉，不过什么也没说。
她点点触摸板，调出模型，“Buck教授说博物馆建在人流聚集的城市副中心，旁边是个广场，但是我看那块地不大，所以空间设计特别重要。”
“建筑主题是一个倒立的四角形同心结，四面看去像是四个同心结环环相扣，建筑线条流动，我也做了透视图，你看......”
林秒站着跟他讲，说到这里时低头看去，然后四目相对。
情绪不明，他好像看了她很久。
林秒顿住，慌张移开眼，去调透视图，稳了稳心神后继续讲。
靳修云没怎么听，术业有专攻，他也听得一知半解，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认真工作的人的确很有魅力，不分男女。
她说话时心无旁骛，完全自信地展现出自己的专业与热爱。
靳修云全程不再打断，专心听她讲完。
二十多分钟，女孩扭了扭身体，靳修云低下头看，看见她偷偷踮起来放松的脚。
男人嘴角浅浅溢出笑容：“好了，就到这，我同意这个方案，剩下的会安排人跟你对接。”
“嗯，这边的市场环境我不太懂，还有各种标准，所以设计概算的话我还没做，不过听说这边材料和工人都贵，可能成本会比国内高。”
林秒猛地想起那个一亿几千万的压轴珠宝，瞬间闭嘴，她闲得慌操心人家成本。
“那就这样。”林秒合上电脑抱起来，“没什么的话我先走了。”
但某人显然还没打算让她走，“之前宋瑞给你发的那套房子已经办好手续，你找个时间搬过去。”
林秒迟疑了下，她还没想好。
桌前男人斜斜看来，显然是误会：“不搬？你以为这里是中国？你还想出现今天晚上的事？”
林秒回：“今天是意外，而且那群人针对的是秦晓岚不是我，没我什么事。”
他语气冷了些，“没你事你那朋友躲你身后？今天你让另一个人报警，怎么报，发短信吗？你以为这边的报警系统是国内？”
“林秒，你是一点不长记性，你的心软迟早有一天害死你。”
林秒不明白，他现在说这些话的立场是什么？像以前一样引导她关心她？还是只是单纯地说风凉话？
她站在一边，视线下垂，小心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靳修云放下笔，靠上椅背，“好歹夫妻一场，我正好在这边，你出个什么事我不好交代。”
“......”
交代……林秒一颗心下沉，倔强得很，“不用你管，我可以为我自己的人生负责。”
“没想管你，只是离异和丧偶到底有区别。”
？？！！！这人什么时候嘴变毒了？林秒忍不住：“你没事吧？”
靳修云直接说：“离婚前，你搬进去，离完婚，随你怎样。”
林秒认真想了两分钟，她是来上学的，确实不想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秦晓岚这件事让她深刻明白这里警察一点不管用，真要出事谁也帮不了。
“那我付你房租。”又问：“几间房，我的室友能不能搬进去？”
男人干脆利落拒绝：“不能。”
“......”
秦晓岚这件事不是那么好解决，除非她永远不出校门，不然那群无赖随时可能再找上她。
林秒抬了抬眼看向这位有点权势的大佬，心里低叹，终是小心问：“你能不能再帮帮她？”
靳修云坐正来，嘴角笑意玩味，“你现在是为了别人求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她没什么底气，却仍想解释，“我不是心软，只是同是身处异乡，我要是能伸一伸手帮为什么要见死不救？我也足够理智，首先考虑的是保全我自己再做其他我能做的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男人停顿几秒，“帮她，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林秒正视，看着他问：“你想要什么？”
靳修云同样盯着人，视线交缠，谁也不让。
不是暧昧，倒像较着一股什么劲，谁先移开谁输。
好半晌，男人低了眸，轻笑：“我要什么都可以？”
“我能兑现的范围内。”
他再次抬起眼，与未撤开的温软目光对上。
这一次空气中交接的气息缓慢发生变化，林秒清晰看见他眼皮一点点往下，最后视线中心落在她唇上。
男人浅蓝清眸渐暗，凝上熟悉的欲望。
林秒下意识抿抿唇，心跳加速。
算是有过亲密接触，她能看懂这个眼神背后含义。
她很慌。
转过身拿包，急急忙忙将电脑整齐放进包里，再转回来，把看似交给她的选择再还回去，“你慢慢想。”
他没说话，目光汇聚在她身上，林秒快步离开。